第三十三章 無題

()落葉，小桌，短琴。本是和諧靜謐的環境中，卻瀰漫著一股奇異的低氣壓，與秋天普遍存在的高氣壓很不和諧。敬敏端坐在琴前，皺着眉頭，練習指法。四兒小心地伺候在敬敏身旁，時刻準備着接受下一輪的。因為練不好琴，敬敏正在周期性地發飆，使得一屋子丫頭都膽戰心驚，怕受到低氣壓即將帶來的風暴的波及。隨着一陣連續的啞音，氣壓急劇降低，四兒趕緊屏住了呼吸。“真是煩吶。這東西怎麼這麼難練，按得輕了沒效果，按得重了便啞了。四兒，你再去請三姐姐來，教教我這個泛音該怎麼彈。”四兒作難道：“姑娘……三姑娘已經來過兩回了……”敬敏撫了撫發脹的額頭，站起身來：“可是我又夠不着三姐姐那張琴。這樣子，你找個人給我抬了琴到三姐姐那裏去。”四兒正要叫了人抬琴，只聽見窗外有人說話：“這若是字不會寫，你要讓四兒把桌子都抬到我那裏去嗎？”聽了是敬慧的聲音，敬敏大喜：“三姐姐，我這泛音還是啞的，你快來幫我看看呀。”敬慧笑着進屋：“四妹妹，你不會從早上我走了就一直坐在這裏練？看你都沒怎麼動地方似的。”敬敏顯然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只是笑不說話。敬慧笑着對四兒說：“你主子啊，哪裏都好，就是性急。學毛詩的時候，她一個冬天便把一整本給讀透了。現在的課都開到禮記了，比哥哥們都學得快。現在學琴，也拿出這個架勢，這哪裏使得。”敬敏笑道：“原從書上知道，人家孩子們練琴都是幾個時辰幾個時辰地練的。我本就不是很手巧，還不得多練練。”敬慧笑道：“四妹妹，你什麼都好，就是不知足。咱們這樣兒家裏的人，所謂學琴，也不過是說起來會這個，姐妹們平日裏有個玩的，省得整日裏悶着悶出心病來。又不是憑着這個賣藝掙生活，也不是要掙個才女的名聲好嫁個好人家。”敬敏有些羞澀地笑：“三姐姐。這個我都明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好爭……總是記不起來咱們身份也算是貴重，無需爭什麼。”敬慧笑道：“也不知道你是從什麼人家托生來的，你這個性子，若是放在小門小戶，托生個男子，沒準能創下一份家業。可惜托生在咱們這樣子的人家……”敬敏拉着敬慧的衣袖：“三姐姐，你先把這個泛音再教我一遍。”敬慧笑着讓敬敏坐下，自己立在敬敏的身後，把着她的手，緩緩地說：“你只記着‘蜻蜓點水’四個字，左手輕輕按弦，彈‘仙翁’。”一邊說著，一邊按住敬敏的手讓她感覺按弦的力度。多時，鬆開手，敬敏還是彈不成。敬慧拉起敬敏，笑道：“別彈了，你還太小，手沒有力氣，今日練多長時間也練不成的。不如慢慢練，有個三五個月，再沒有不成的。”日子是漫長的，也是短暫的。琴聲中，五年過去了。地點換成了長安，而敬敏的身份成了公主。敬敏和敬慧兩個人合著彈琴。“四妹妹，你又趕，你又趕。你幹嘛總趕拍子呢？我都跟不上了。”敬慧責備說。“啊哈，我好像沒有趕吶，是你慢了。”敬敏笑嘻嘻地說。敬慧有些生氣：“是不是你把那節拍器的拍子調快了？我雖不懂這個東西，可還能聽出來快慢。”“嘿嘿——嘿嘿——”敬敏笑得很隱晦。“什麼都瞞不了三姐姐，您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這點區別都能感覺出來。”“你真是胡鬧。這平沙落雁，講的是‘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里，天際飛鳴’，你呢，乾脆彈成了‘平沙驚雁’，倒不像彈琴，倒像是趕命了。不許彈了，先安靜下來再彈。”敬敏無奈地笑笑：“三姐姐，大哥哥去攻打洛陽，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沈氏母親。先前她就是史思明攻佔洛陽的時候沒逃出來，被賊人擄了，這次真能把洛陽奪回來的話，沒準他們母子就能相見了。”“我知道你是為這個心急。但是救出來又怎麼樣？救不出來又怎麼樣呢？幾年前咱們離開洛陽的時候走得那麼狼狽，沈氏母親又病成那個樣子，想來是活不了多久的。若是她能活到現在，身體必是養好了的，哪怕身在叛軍中，或是已嫁作他人婦，也是個好歸宿，見了面，反而尷尬。”敬敏干咔咔嘴，沒說出什麼話來，半天憋出了句：“這個世上無奈人還是多啊。”一陣味兒飄過，一個圓嘟嘟的小身影出現在兩個人面前，笑道：“三姐姐，四姐姐，你們彈琴，也不叫我來彈。我剛學了一支曲子，彈給父皇，他都說好聽，你們也聽聽。”說話的是家裏的第五個女孩兒敬嫻。敬敏捏了捏她圓圓的小臉蛋兒，笑道：“我的五妹妹，我的小姑奶奶，我好好的琴弦教你拽斷五根了，我還敢再請你來嗎？你再來，把你的琴拿來，別總糟蹋我的琴。”敬慧笑道：“她的琴只怕也叫她糟蹋慘了。她的琴可是那雷氏家族的雷威專為她做的小琴，咱們若是有一把，那美得沒準幾天吃不下飯。她可好，平時也不知愛惜，也不知保養，隨它風吹日晒地，喜歡了就彈一彈，不喜歡就一扔。若不是仗着父皇寵她，壞了還給她買好的，她怎麼就能不愛惜。”敬敏扯了扯敬慧的袖子，敬慧看了敬敏一眼：“她不懂的。誰都像你一樣，才一丁點兒就懂那麼多事兒啊。父皇派大哥去打洛陽，誰都知道那是為什麼，沈氏母親第一次失蹤之後就是在洛陽找到的。現在獨孤貴妃只怕飯也吃不下了，瞧瞧她——真是沒心沒肺了。”敬敏把敬嫻抱起來，笑道：“咱們五妹妹還小呢，知道那麼多事兒幹什麼。去姐姐屋裏，今天不彈琴了，姐姐給你吃好東西。”靜嫻奶聲奶氣地說：“我不要吃好吃的，我要玩四姐姐做的風扇。”敬敏笑道：“好，好，我的乖，都給你玩。”敬慧笑道：“你就慣她。父皇也慣她，獨孤貴妃也慣她，連你也慣她。你那個風扇，小橘子做了有兩個月了？這才做成你就給敢她玩。慣得她從你這裏要什麼就得什麼，哪天連你的駙馬也要起來，只怕你也肯給呢。”敬敏笑道：“沒事，我做了不只一架呢，她敢玩壞將來就不給她了。”瞅了瞅靜嫻，又撫了撫她的額頭，笑道：“我一見她這個可愛的小模樣兒，就什麼都忘了。”=========================================================我們的敬敏長大啦~最近的情節是比較拖，不過劇透一下，下一章有重要人物出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