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走進校門
傍晚，夕陽還沒有下山，但屋內已經漸顯昏暗。
房間內並沒有把燈打開，男孩坐在電腦前敲着鍵盤，熒幕上的光線將男孩的身影映照在了身後的牆上。
他時而快速地敲打的鍵盤，時而扭身拿過一側攤開的筆記本，低頭嘀咕幾句又繼續在鍵盤上敲打。
“先這樣……不成功的話得切換肉雞再……”
“嗯？得了。”
“這教育局的資料庫防禦等級也太差了，原本還想着第一次練手會有點難度呢……”
楚遂嘴上嘟噥了一句，眼睛跟隨着屏幕上快速滾動的資料來回掃視。
突然，門外傳來的動靜讓他手上動作一頓。
果然，下一刻房門“咔嚓”一聲的就打開了。
楚國棟下班回來，一手提着買回來的菜，一手彎腰在門口的柜子換鞋。
他看了一眼坐在電腦前的兒子，打開燈。
“哦，打遊戲呢。”楚國棟走到兒子身旁，也看到了電腦屏幕上的畫面。
此時，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經典的遊戲“打磚塊”。
楚遂沒有回頭，他手上動作不停，來回在鍵盤上遊走着，似乎是太過專註於遊戲。
“很快就可以吃飯了，晚上有你喜歡的菜哦。”楚爸爸轉身走進廚房的腳步聲漸漸變小、遠去。
楚遂這才抬眼，看了一眼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然後轉動眼睛，再次看向電腦。
電腦熒幕一閃，“打磚塊”遊戲畫面消失，瞬間切換回剛才的操作平台頁面。
快速翻閱資料，然後“啪嗒”一聲按下回車鍵，一側的打印機瞬間得到指令開始運轉，從資料庫上找到的一張照片很快打印出來。
“嗯……”他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然後隨手摺疊了幾下，塞進了書包……
………………
第二天，楚遂堅持拄着拐杖，帶着義肢上學。
義肢的使用，在醫院的時候他就練習過了。
雖然帶着義肢，他也能做到簡單的站立和緩慢行走，但長距離的行走，還是會壓傷義肢接觸到的地方。
而且他也沒有那麼好的體力就是了。
遠比坐在輪椅上累多了。
但即便如此，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還是不會選擇輪椅。
之前只是在醫院裏進行義肢的練習、調試性質的使用。真正用到日常生活，這還是第一次。
即便不計算在醫院的日常，從他失去雙腿的那天開始，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幾個月之後的第一次在房間裏站起來，他不禁心中感觸良多。
即便殘肢處壓得厲害，稍微站久一點還會有陣陣酸痛傳來，但這也止不住他開始起伏的心情。
起碼我的腿還有半截，還能使用這也的義肢站起來，不是么？這也想想，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呢……
他少有的在心中自己調侃自己。
靠着義肢這樣微微顫顫的站起來，和坐在輪椅之上不一樣是一個殘廢嘛，既定的結局無法改變，他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拘泥於這所謂的“站起來”呢？
口口聲聲說著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但到頭來不過如此。
終究，我也不過是一個虛偽的人……
楚遂想着，嘴角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他對着房間裏的鏡子，似乎是在發獃。
站在門旁的楚國棟看到這一幕，也不見心中泛酸。
其實楚遂的身子還是長得挺快的，現在再次站起來，楚國棟才注意到，兒子已經到達他腰側的高度了。房間的牆角處，還有妻子記錄兒子身高用鉛筆畫下的刻度線。
“小遂真棒！又長高了呢！很快就要超過媽媽了！”
“超過媽媽算什麼，我要超過爸爸！”
“那你可得多吃兩碗飯了，你沒看到爸爸晚上都吃兩碗飯的嗎？而且香菜也要吃掉的哦。”
“切~”
往日，妻子兒子的對話隱隱約約的在耳邊響起，楚國棟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
他眨了眨眼，眼中的酸澀已然褪去。
“時間不早了，出發吧。”
“嗯。”楚遂點了點頭，拄着拐杖緩緩走出房門。
楚國棟只是在一旁看着，並沒有上前幫忙。
又或者說，對方並不需要他的幫忙。
也對，決定了要這樣走出去，就這樣走出家門，怎麼能在家裏就尋求幫助了？
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擔憂，看著兒子動作笨拙地挪動着。
他知道，這是兒子回復普通人生活的第一步。
這也是兒子為了更像一個普通人所付出的努力。
兒子正在努力，作為父親，他也就只能滿足兒子的要求，接下來的，只剩下觀望與祝願了。
久違的真正意義上的“走進校門”，楚遂的精神顯然高漲了許多。
在來到街頭的時候，楚遂就要求父親將他放下來了。
“再往前走點吧？這裏距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呢，而且校門口距離班上也有一段距離。”楚國棟看了一眼幾百米開外的校門口，擔憂說道。
“沒事，你上班去吧。”楚遂擺了擺手，在一側站好。“而且，總得有這一天，不是嗎？”
楚國棟沉默了半響，然後扭頭叮囑了幾句。
“記得不要勉強，什麼事情都得講究一個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
“有什麼事情，可以和老師說。”
簡單叮囑了幾句，他這才發動摩托車離去。
不過他發動車之後，離去的身影卻顯得有些堅決，轉眼間便消失在了街頭的轉角處。
也許，這就是憑藉他的了解，所作出的對兒子最好的選擇。
過多的守望，反而會成為對方的負擔罷了。
楚遂看着父親的身影消失，摩托車的發動機聲音漸漸遠去，這才邁步離開。
他並不能完全依靠義肢行走。
有體力的緣故，也有殘肢接觸面磨損的緣故。
那雙拐杖可以很好地分擔大部分負擔。
再說了，就這樣拄着拐杖，穿着長褲皮鞋，從外表看來，根本就看不出來他雙腿以下是義肢。
也許對於他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很簡單的要求，不是么。
簡單到，甚至可以說是卑微了。
他拄着拐杖，卻並沒有直接往校門口走，而是走向了一側的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