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無力
時間輕輕走動，學前班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班上的同學彼此之間也熟悉了不少。
而楚遂，仍舊是與班級格格不入的那個楚遂。
說是格格不入也有點不對，因為那是他主動拒絕了融入集體。
不喜歡說話，總是低頭看着一些別人看不懂的書，別人和他說話也不搭理別人，大家都覺得他是個脾氣古怪的孤僻傢伙。
當然，葉盷例外。
除了老師以外，班上也就只有葉盷說話，他才會偶爾回應一兩句。
班上偶爾會發新的練習冊，每次組長發到最後一本，遇到封面弄髒了，或者是印刷錯版的殘次品，都會扔給他。
反正他也不會在意，只是看一眼那本練習冊，便隨手丟到抽屜里。
他眼神似乎一直都是那麼冷漠，這讓別的孩子更加不願意靠近他了。
和受排擠的楚遂不同，即便葉盷也從來不參與別人的小遊戲，但喜歡她的孩子還是不少。
大多數孩子還是很樂意聽從老師的鼓勵，照顧一下這個看起來小小的新同學。
她看起來小小的一隻，頭上的小辮子總是軟軟地耷拉下來，語氣也慢悠悠軟呼呼的，給人一種可愛的小動物的感覺。
喜歡她的孩子也不少。
當然，不同的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也會不一樣。
其中自然不乏一些小孩子典型的彆扭做法。
比如眼下的這個熊孩子。
他身高在這個班上只能算中等，但站在班上最小的葉盷身旁，卻顯得意外的高大，嘴上叼着棒棒糖。
此時他正一手扯着葉盷頭上的小辮子，臉上惡作劇的笑容一覽無餘。
也許從孩子的心理出發這是出於好意，從旁觀者的角度出發，這種彆扭的表達方式甚至有着一種小孩子特有的可愛。
但這種彆扭的表達的喜愛，站在事情主角的角度來說，可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此時的葉盷直覺頭上傳來一陣刺痛，下意識地雙手捂住那片持續傳來陣陣刺痛的頭皮。
扭頭看去，身側小男孩臉上掛着惡作劇的笑容。
“哇！李浩！你幹嘛！快放開！”葉盷捂着自己的小辮子，語氣中滿是委屈。
委屈的小表情，再配上她那軟糯的嗓音，小小的個子，看起來就像是非常好欺負的傢伙。
顯然，她的反應，讓對方感覺到愉悅了，這個換做李浩的小男孩不但手上力度不減，絲毫不見任何放開的意思，上揚的嘴角更是咧開了幾分。
雖然葉盷的一句痛乎聲音不小，但在這個喧囂的課間教室，顯然無法濺起太多波瀾。其他孩子似乎沒有擦覺到這個教室一角的鬧劇。
當然，也有看到了，懶得理會的傢伙。
無論在哪個世界、哪個時代，都不缺喜歡看熱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傢伙。
不過，這邊的動作，同桌位置的楚遂當然是第一時間就擦覺到了。
正確來說，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一直都在葉盷身上。
他沒有扭頭去看那邊，但通過雙方的對話、語氣，不難判斷出事情始末。
他面上毫無動作，但桌面上捏着書頁的雙手指節已經開始微微發白。
他明白自己身體上的劣勢，正面上和任何一個孩子對上都是劣勢的，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強出頭，就算是想要幫助他的這個小同桌，正確的做法還是應該去找老師……
對的，理智告訴他，要麼不管、要麼就去找老師。
但心底里最響亮的聲音還在回蕩。
好想錘這個傢伙……
捏着書頁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攥緊了拳頭。
他抬起頭，眼中已經失去了往日一貫的冷漠。
不過下一刻，身側傳來的動靜卻打斷了他的下一步行動。
只見“碰”的一聲悶響，小男孩李浩一聲慘叫，然後捂着後腦勺原地蹲了下來。
一側，一顆還在反覆跳動的籃球緩緩停下，然後滾落在教室的角落。
“梁雨晨！”李浩雙手捂着後腦勺，瞪着雙眼，看着從教室門外走進來的女孩。
梁雨晨一身運動服，幾縷頭髮汗濕貼着額頭，顯然是剛從樓下操場玩耍回來。
“哎呀，不好意思。”梁雨晨笑嘻嘻地走來，她的位置原本就在葉盷後面。
“你故意的吧！”
“哦，我不是故意的。”梁雨晨撿起那顆籃球，笑着說道。“我原本準備砸你臉上的，準頭沒把握好。”
“你這傢伙！”李浩眼睛泛紅，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覺得剛才一幕非常丟臉，讓他非常懊惱。
就在此時，上課鈴聲想起。
其實，原本梁雨晨就是因為馬上到上課時間了，才從操場上回來教室的。
“有本事下課別跑！”李浩撂下一句狠話，然後一手捂着還在陣陣做疼的後腦勺，回到了教室後面的座位。
陳老師踏着上課鈴聲走了進來，這場小鬧劇宣佈結束。
趁着陳老師轉身在黑板寫東西的時候，葉盷少有的上課主動轉身和身後的梁雨晨搭話。
“要不……和老師說吧？”葉盷扭頭小聲說道。
“沒事沒事。”梁雨晟說著，伸手趁機捏了一把葉盷轉過來的半邊臉。“說了多少遍！叫姐姐！”
“哇！放手啊！老師要回過頭看見了！”
“想要我放手就聽話啊！”
“哇！……”
另一邊，楚遂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動作，他甚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像是在發獃一樣，又像是注意力太過集中一樣，只是緊緊地盯着眼前的書本。
但實際上，他雙眼的視線早已朦朧，顯然思緒早已飄向了別處。
那雙攥緊了的拳頭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愈加用力，指節陣陣泛白。
剛才一幕，再次提醒了他此時的現狀。
再次提醒了他，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自己的無力。
半響，他鬆開了攥緊的拳頭，血液迴流，看着泛白的手掌漸漸恢復血色，他的眼神再次恢復了如往日一樣的冷漠。
旁人看來，他只是從頭到尾都在發獃，充其量只是捏了捏拳頭。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改變，那雙不帶感情的眼睛也如往日一樣。
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清楚，剛才短短的幾分鐘，自己心理所經歷的一切。
那種被無力感所充斥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但遇到同樣的事情，弱智會怨天尤人、會抱頭痛哭、會自暴自棄、會停滯不前。
但強者會改進自身、會將壓力轉化為動力。
自然強者更強、弱者更弱。
而這一點點無力感，只會成為他前進的動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