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延息古術 - 3
藿並非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是這一點更讓他心驚。爍陽並不知道一玥的雪花吊墜是他所制所贈,即使知道,她既然有心加害一玥,就不可能幫她催動吊墜里的靈力求救。這世上知道雪花吊墜和他的關係的,除了他本人、一玥、青蘘和千千,再沒有第五個人。雪花吊墜持續發出求救的信號,說不定是個陷阱,在引誘着他去自投羅網。可是事關一玥的安危,即使真是個陷阱,他又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琳琅的速度逐漸減慢,並開始降低高度,在一片松林上空盤旋。雪花吊墜的信號就從下面這片林區里傳來,只是松林枝繁葉茂,看不清林中的情況。藿帶着千千從琳琅背上躍下,藿繼續辨別著信號發出的具體位置,千千則擦亮了眼睛,豎起耳朵搜尋着一玥的蹤跡。
終於,沿着藿所感應到的信號傳來的方向,千千捕捉到了一星微弱的閃光。彷彿天邊最遠的小星,忽明忽暗。
藿飛撲上前,從縱橫交錯的樹枝上抱下遍體鱗傷,已經氣息全無的一玥。千千跳到一玥身上,八隻觸角忙亂地四處探尋她的脈搏,急得聲音帶了哭腔:“怎麼辦?怎麼辦?找不到啊!”
藿也是臉色煞白,他用手罩住一玥的頭頂,將醫靈源源不斷地灌入一玥體內,但一玥的身體已經完全承受不住任何醫靈的救治,靈力自頭頂灌入,很快就又從腳底流瀉而出。
藿將一玥緊緊地摟在懷裏。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情,卻未料想到情未及酣,便已結束。他全身顫抖着,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一玥的臉上。他是一個醫生,看慣了生死,他很清楚一玥已經毫無生命體征,即便是以他的醫術,也無回天之力。但他仍然不願收回醫靈,固執地將靈力不管不顧地輸入一玥的身體,即使那些靈力在一玥的身體中連半刻都停留不住。
千千看着躺在藿懷裏已經死透了的一玥,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它早知道一玥是個凡人,壽命很短,早知道和這個好朋友在一起的時間不會長久,可萬萬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她就這麼死了。當初一玥從天而降,多虧它急中生智,才讓她沒有被摔死。誰能想到最終她還是難逃摔死的命運!
千千的哭聲吸引了天上的琳琅。它不顧一切地衝破松枝的阻擋,撞下地來。撞斷的枝條噼里啪啦地落下來,砸在藿身上,藿卻彷彿一無所覺。
琳琅終於看到了一玥,被藿緊緊地抱着,手腳卻像斷了提線的木偶一般垂落在體側。琳琅不懂生死,以為一玥睡著了,綠色的大腦袋拚命地擠進藿和一玥之間,嘴裏嘎嘎地叫着,想要叫醒一玥。但一玥卻依然一動不動。琳琅急了,在一玥懷裏拱得越發用力,把一玥身上的衣服也拱得亂七八糟。
藿悲痛地用手推開琳琅,替一玥整理好被琳琅揉成一團的衣服。當他的手指無意間劃過一玥的頸項時忽然停住了。大聲叫道:“千千,照亮!”
千千正哭得稀里嘩啦,突然聽到藿讓它照亮,腦子有些轉不過彎。藿又催促了一聲,它才勉強止住了哭,將靈力集涌在頭頂,發出瑩白的光亮,好像一隻電燈泡。只是剛才哭得太凶,一時間氣息還沒能平復,靈力控制得不穩,燈光搖搖晃晃,忽明忽暗。
藿拎起千千,湊到一玥的脖子邊。光亮所照到的,不僅讓藿大吃了一驚,就連哭得糊裏糊塗的千千也驚得瞪大了眼睛,忘了抽泣,頭頂的光亮也隨之平穩了。
一玥的頸項之下,雪花吊墜依然晶瑩剔透,並且一下一下閃爍着極為微弱的水藍色的熒光,看似微弱,彷彿隨時都可能熄滅了不再亮起,實際上卻並沒有被千千這個大燈泡的光芒掩蓋,頑強地閃爍着。閃爍的頻率和藿所感受到的求助信號的頻率相同。雪花吊墜是藿聚靈而制,封存了一脈靈力在裏面,用來控制當初輸給一玥的靈血中的靈力,促進一玥的凡身和靈血的融合。等靈血漸漸變成普通的血液之後,雪花吊墜也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飾物。吊墜原本並不會發光,但在不久之前,有人打開了吊墜上的封印,讓封存在裏面的藿的靈力一點點地釋放,與千里之外的本體相互感應,併發出光亮。剛才也正是靠着這一點若有若無的光亮,才讓千千能夠確定一玥的位置。
藿在感應到雪花吊墜的求助信號時就預料到吊墜此時的狀態。令他覺得驚訝的,是吊墜並不是像從前一樣掛在一玥的脖子上,而是掙脫了頸鏈,深深地嵌在一玥鎖骨之間的皮膚里。吊墜和皮膚的邊緣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就好像是一玥與生俱來的印記一般。
藿盯着一玥頸下的雪花看了良久,忽然伸手按住雪花,醫靈穿過吊墜探入一玥體內細細察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藿擰在一起的眉頭一點點地放鬆,最後當他收回醫靈時,堆滿眉梢的不可思議中竟帶了幾分驚喜之色。
千千緊張地看着藿臉上表情的變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問,又怕影響了藿的診斷,好不容易等到藿收了靈力,才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怎麼樣?還有救,對嗎?”
藿說:“五臟都已經死透了。只是最後一縷生機被這個吊墜鎮住了。”
千千使勁眨了眨眼睛,驚訝地問:“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應該是一種古老的延息之術。我在先祖的行醫筆記里看過。是在生死邊緣,用靈力抓住最後的一線心頭生機,用靈物鎮住。在表面上做出已經死絕了的假象,之後再在合適的時機把這縷生機喚醒。有的人的傷病可能並非完全無葯可治,只是在當時特定的環境和條件下無法醫治,就可以用這種辦法為病人爭取一線生機。”
千千長大了嘴,不敢相信地問:“還有這種事?生機……看不見摸不着的,怎麼抓?又要怎麼喚醒?”
藿說:“正是因為生機看不見摸不着,所以要在人將死未死的瞬間,在傾瀉而出的魂魄精氣之中找到並抓住它是非常難的醫術,同時要把這縷生機用靈物鎮住又需要很強的靈力。也正因為此,能掌握這個技術的人非常少。近千年來已經幾乎絕跡了。在神農氏的行醫筆記中,最後一次提到它,也已經是七八百年以前的事了。”
千千像聽故事似的聽藿解釋了這神奇的延息之術,呆了半晌,終於想起來問:“是誰幹的啊?”
藿搖了搖頭。他心裏知道爍陽肯定沒這個本事,多半和蕪榖醫館的那個鳥臉人有關。醫蠱這麼深諱的東西他都能找出來,恐怕如今全九州也只有他能施這延息之術。只是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或者為什麼會跟着爍陽一玥來到這裏,他猜不到。他既然有那麼高的醫術,應該也有足夠的能力在一玥從高空墜落,一息尚存的時候救治一玥。可他為什麼沒有救治而是用了更為複雜的延息術吊住一玥的生機等藿來?毒品、醫蠱、延息術。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