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度陳倉 - 1
晴朗的夜空，如墨如靛。習習的晚風吹散了白天的燥熱，草叢中蛉蟲的鳴叫像是一粒粒的碎冰晶，輕濺在皮膚上，給人以無以倫比的清涼舒爽。
青蘘和允之早已吃完了飯，在後院乘涼。青蘘嘰嘰喳喳地講述着丹雄石的生意如何一夜之間恢復正常，甚至連藥房裏的金銀花、薄荷、黃芩等清熱解毒的葯幾乎全部抓光了；這一天她接診了多少病人，遇到了哪些奇怪的病症。允之仰躺在紫藤花下的躺椅上，並不插嘴，只是微笑着傾聽着。
“好久沒有這麼忙了，真有點不習慣。我現在就想趴在床上，美美地睡一大覺。”青蘘嘴裏這麼說著，手上卻沒閑着。把剛從園子裏采來的一堆草葉挑擇乾淨，“你整天在外面忙，大太陽下曬着，應該比我們在醫館裏坐診更辛苦。怎麼看你精神總是這麼好？”
“粗人一個，奔波慣了。”允之仰頭看着群青色的夜空，這漫天的繁星在那個被工業污染的世界裏已經是多年不見的了。
青蘘把草葉捧在手心，用靈力烘炙。草葉的香味隨着被炙出的水汽在空氣中漫散開，飄過允之鼻端時，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讚歎：“這是什麼？這麼好聞？”
青蘘遞了一片葉子給允之，介紹道：“這是藿香啊！發表解暑最好了。”
“藿香？”允之看着手上的葉子，若有所思。
青蘘一邊說著，一邊把炙乾的草葉裝進荷包：“雲都郡地處南方，雖然已經入了秋，還是暑熱得很。這個藿香香袋你隨身帶着，常常聞着它的味道，就不容易中暑；口渴的時候也可以拿幾片葉子出來泡茶喝；要是一時熱得狠了，覺得胸悶噁心，直接嚼兩片干葉，即刻就能緩解。”
允之聽說荷包是做給自己的，立刻坐直了身子，又是欣喜又是感激，推辭道：“我還以為你在準備給病人的藥材。我做了十年警察，什麼惡劣的天氣沒出過任務？****大太陽我都不怕。你剛還說忙了一天太累了想要休息，何必又為我忙這些事？”
青蘘笑呵呵地把荷包替允之系在腰帶上：“我樂意。”
藿抱着一玥從琳琅背上跳下來時，正撞上允之和青蘘四目相對。允之神色不太自然，幾分窘迫，幾分欣喜，還有幾分的猶豫不決；而青蘘臉頰緋紅，淡淡的羞澀絲毫都掩蓋不了發自內心的甜蜜。藿的心頭拂過一陣溫暖，只是眼下當務之急是救治一玥，他只能裝作沒看見，一邊疾走進診室，一邊大聲叫：“青蘘，九轉回續丸！九粒！”
青蘘嚇了一跳。九轉回續丸用於讓重傷昏迷的患者恢復意識，用了九種靈藥煉製，不僅所用的藥材珍稀罕見，炮製手法也是相當複雜。雖然神農氏對於醫術和製藥法從無保留，九轉回續丸的製作方法從幾千年前起在九州絕大多數的醫書上就都有記載，但能找齊九味靈藥並且制出成藥的，卻是少之又少。以如今丹雄石的實力，多虧蘗在採藥製藥上的奇才，每年能制出二三十粒，已經是近千年來九轉回續丸最大的產量了。喚醒垂死的病人，一般一粒就已足夠，極少數情況會用到一粒半，已是藥量的極限了。藿居然突然要九粒！
允之眼尖，發現了一玥的不對勁，推了推發獃的青蘘：“快去拿葯，一玥出事了。”
青蘘回過神來不敢耽擱，化光去取葯，允之快跑了幾步跟上藿，問：“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藿把一玥平放在診室的榻上。允之只看了一眼，臉色也變了。他雖然不是醫生，但是當刑警那麼多年，活人死人他還是一眼就能分辨。“怎麼回事？誰幹的？”
藿剛要回答，就被一聲驚叫聲打斷。青蘘拿了九轉回續丸趕來診室，剛一現身就看見診榻上一玥的屍體，當場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千千，你把今天發生的事全部告訴允之，然後悄悄地去一次鎮南將軍府。允之，你替我想想，會是誰。”又上前拉起呆坐在地上的青蘘：“青蘘，打起精神來。我能救她，你要幫我。”
千千和允之出去，關上了門。青蘘不明白藿的意思，獃獃地看着藿。藿嘆了一口氣，掰開青蘘因為驚嚇而攥緊的手掌，拿過裝着九轉回續丸的玉瓶，倒出九粒丸藥，放在碗裏，用水泡化成一碗瑩白色的凝膠。“是延息術，先祖的筆記里提到過，你該有印象。”
青蘘愣了一會兒，木訥地點了點頭：“好像是看到過。不過……不是已經絕跡近千年了嗎？因為近千年都沒有人再用過，就沒細看。”
“書到用時方恨少。你平時該多下點功夫才行。”藿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這會兒不是教訓青蘘的時候，便不再數落，開始指揮青蘘幫忙：“替她脫了衣服，把這碗凝膠均勻地塗遍周身。”
青蘘又是慚愧自己的學識淺薄，又是讚歎藿的博古通今。但無論怎樣，所幸一玥還有救。於是振作起精神，照着藿的指示，麻利地給一玥全身都塗上了九轉回續凝膠。瑩白色的凝膠遮蓋住了一玥死氣沉沉的皮膚，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尊白玉雕像。
青蘘每塗抹一寸，藿便用靈力覆蓋住一寸。等到青蘘將一玥全身都塗遍時，藿的靈力也完完全全地罩住一玥，並一點點地收緊，最後像一張網，緊緊地地把她包裹起來。青蘘在一邊看着，極力搜索着記憶里神農氏行醫筆記里關於延息術的記載，大概看明白藿是要用靈力把塗在一玥身上的靈藥通過皮膚上的毛孔沁入身體裏。一玥的身體是死亡的狀態，皮膚早就沒有半分生氣，不能自主地吸收藥物，只能靠外力把藥物一點點地擠進毛孔，並順着經脈進入五臟六腑。這顯然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以藿的功力，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鼻尖上也已經滲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