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撲朔迷離 - 1
藿在後院的桂樹上現身時，發現一玥正倚在旁邊的一條樹榦上打着瞌睡。一玥聽到樹葉的響動，猛地驚醒。看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藿，問道：“你回來了？”
藿嗯了一聲，在自己常坐的樹枝上坐下。
“什麼時候了？”一玥揉着眼睛坐起身來。
“已經過了寅時了。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一玥垂到眼前的一縷散落的髮絲別在耳後，問道：“怎麼睡在樹上？”
“我猜你回來肯定會來這裏坐坐，就在這等你。結果等着等着太困了，就睡著了。”一玥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觀察藿的表情。比離開三刃山時似乎平和了不少，看來她心裏那個最讓人心寒心驚的設想是設想錯了。“你突然回去，老夫人和蘗大哥沒覺得奇怪？”
藿一愣：“你知道我回神農山了？”未等一玥回答，又自語道：“我自己也曾懷疑是大哥在奶奶的葯里加了鮫人喉，你們肯定也能想到。”
一玥淡淡一笑，不語，只靜靜地看着藿，等他說明。
“我回去的時候大哥正在侍奉奶奶吃藥。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方便讓人知道我回去了，所以我一直躲在暗處，等他們都睡了才去悄悄檢查了一下大哥這次帶回去的葯。還好，葯沒有問題。”
雖然剛才已經根據藿的表情猜到這個結果，但聽藿親口確認后，一玥才真正在心裏鬆口氣。“你等老夫人吃完葯了才去查？萬一葯真的有問題怎麼辦？”
“照你和允之的說法，被偷走的鮫人喉可能只有幾毫……”一玥和允之交流時使用的詞語，對藿來說，還是有些陌生。
“毫克。”一玥連忙補充，“一錢是五十克，一克等於一千毫克。”
“被偷走的鮫人喉只有幾毫克，即使真的被加在奶奶的葯里，那也被分成了五六天的量。一次吃這麼少的劑量，是不會有問題的。如果是要利用鮫人喉長期少量服用會讓人上癮的特質，那多吃一頓少吃一頓也沒什麼差別。而且……而且回來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其實大哥沒有理由要這麼做。”
沒有嗎？一玥心裏有些懷疑。但因為答應過青蘘不告訴別人她從青蘘那裏聽說過神農氏和南宮家的恩怨，她只能裝傻：“我以為老夫人不太喜歡蘗大哥。”
“世上哪有不偏心的父母？奶奶也是一樣的。這個道理在我們父母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兄妹三人就已經懂得了。雖然父母對我們三個都很疼愛，但終究避免不了偶爾的偏心。比如父親更器重大哥，所以在教我們兄弟倆醫術的時候，給大哥的實踐機會要比我多一些；母親為了幫助大哥樹立長兄的形象，表面上對大哥比對我和青蘘更信任些，我和青蘘要是跟大哥吵架，母親總是幫大哥的。可心底里終究還是最疼青蘘。有好吃的東西，看起來是給我們三個平分了，其實常常會給青蘘偷偷地藏一份她最喜歡的。母親以為我和大哥不知道，其實我們倆早就發現了。只不過我們也都疼愛青蘘，願意讓她多吃一份，自然也不會拆穿。”
“這麼說起來，在你父母那兒，你居然是最不被‘偏心’的那個？”一玥有些意外，這樣優秀的藿，居然不是父母的寵兒。
藿淡笑着說：“我想說的是，偏心雖然不可避免，但也只是相對而言。我的父母親雖然沒有特別偏向我，但也絕對沒有虧待我什麼。父親讓大哥多實踐醫術是因為原本屬意要讓他繼承丹雄石，期望高自然要求也高。可對我的功課也從沒有絲毫的放鬆：大哥讀的醫書我也必須全部熟讀；對於我的疑問，父親也從來都是不厭其煩地悉心講解；我的每一點進步同樣都會得到稱讚和鼓勵。母親寵溺青蘘，是因為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兒——哪個家裏的小女兒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母親雖然不會偷偷給我藏好吃的，但是我生病的時候，她也是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小時候有一次我和青蘘去山上玩，青蘘想要崖頂上的凌霄花，央我爬上山崖去采。我不小心踏空摔下去，摔斷了腿。母親即使平時再寵青蘘，也因為擔心我會因此落下殘疾，狠狠地責罰了青蘘，把她關在屋子裏三天沒給她飯吃。”回憶起童年的往事，藿的臉上不由地露出了溫暖之色。
“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得到父母特別的偏愛，奶奶就對我更偏心一些，也算有了補償。我從未嫉妒過大哥和青蘘得到的來自父母的偏愛，大哥和青蘘也不會因為奶奶更縱容我一些而心存怨念。”
一玥看着藿，心裏怎麼都覺得老夫人不會是為了補償藿而偏寵他。但藿沒有向她提及蘗的身世，她也不便說她認為老夫人偏心的其實只是是神農氏的嫡子，只好說：“其實從一開始，你就不願意相信偷鮫人喉的是蘗大哥。你回神農山，並不是去證明蘗大哥和這件事有關，而是為了證明那些指向蘗大哥的跡象都是錯的。”
藿盯着一玥的眼睛：“你想說什麼？難道你認為真的是大哥乾的？”
一玥語塞。雖然她直覺蘗與鮫人喉的失竊不會毫無關係，但藿已經證明了蘗配給老夫人的葯沒有問題，她又有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直覺？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既然證明了這事和蘗大哥無關，那到底是誰呢？鮫人喉沒有下在老夫人的葯里，那下在哪裏了呢？”
藿捏了捏眉心，說：“等我和允之商量一下再說吧。”說著拉着一玥跳下樹枝：“趁天還沒亮，回去好好躺着再睡一會兒。”
一玥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提醒道：“事情沒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讓蘗大哥知道的好。”
藿的目光在一玥臉上逡巡良久，終於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