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能給什麼

第167章 能給什麼

解憂望着這一桌子國宴才有的山珍海味,再望着對面男人若無其事的模樣,她甚至想拔根銀針試試有沒有毒。

但他吃的挺歡快,沒什麼不妥。

他生硬的夾了塊肉,放置她面前盤碟中:“近兩日,你辛苦了,故意把自己造的聲名狼藉,只為給我添麻煩。”

解憂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她在眾人面前添油加醋誇大事實,把一些該說的說得淋漓盡致。

演戲?誰不會呢。

解憂把肉回敬給他:“不必客氣,多虧你肯當朝澄清,挽回我尊面。”

看着那塊退回的肉,他擱下了筷子:“你之前說過,要與我共謀,能有你這樣強大的幫手,實是我之幸事,甚至你我之間,未來有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去做。”

他這一言,是要接受與她共謀。

解憂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半月前,有座廢院,出了慘案。”

“略有耳聞,那廢院生了一起販賣孩童的慘案,聽說官府的人到時,只見滿地的殘肢斷臂,鮮血淋漓。”解憂皺着眉:“你不會認為這也是我乾的?”

“你雖然狠,但不至於如此殘忍。”他這樣對她評價,她從不折磨人,只會一刀下去乾淨利落,他倒了杯酒:“唐問雁的青羅劍,非浪得虛名。”

“我入鄲陽那日,唐問雁打抱不平,幫我出手教訓了夏家影衛。”解憂道:“她不像是會濫殺無辜的人。”

“你倒是幫她說話。”他眉語間有點不善:“唐問雁殺人後,劫走了斷承意,還給斷家捎了封信。”

解憂問:“斷承意是誰?”

“斷一鴻的兒子,上次去斷家探傷,你應該見過。”

“沒印象。”解憂搖頭,她只顧和斷夫人添茶說話,對院中玩耍的孩子沒在意,解憂奇怪道:“既然唐問雁下手如此兇狠,你怎不認為,客棧一案也是她所為?”

他冷道:“棄瑕仔細比對過兩案中的劍痕,手法力度幾乎不差,但青羅劍同寒冰劍相較,薄翼程度有些異同,同樣的一劍割喉,廢院案的屍首,兵刃略薄。”

解憂想不到,向來粗愣的棄瑕還有這等仔細,只是,棄瑕怎麼能知曉寒冰劍的薄刃程度?

青羅寒冰皆是上等名劍,只是寒冰烈火出於東明帝之手,名聲較為響亮,若真要較個高下,只得取決於持劍之人。

但是青羅確實比寒冰劍薄,寒冰劍中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它的出世,不是為打造一把輕薄的劍身,也不是為爭個排名立威。

當然,這些是后話了。

“唐問雁的信中,提及了你,你與她,倒是關係匪淺。”他眼中意蘊頗深。

解憂關心重點:“她提了我什麼?”

“她說,”他斂下眸子,語氣冷意不少:“聽聞夏朝明妃傾國傾城,有機會,她要把明妃劫走,當壓寨嫂子。”

解憂輕然道:“有意思。”

他挑眉:“你覺得有意思?”

解憂道:“劫走斷承意是給斷一鴻難堪,若把妃嬪劫走,就是公然藐視你,挑釁你的權威,這王宮能讓她來無影去無蹤,怎能不有趣。”

唐問雁言語輕蔑,存心膈應人,夏王見此信,必會氣得七竅生煙。

唯一不足的是,她就是那個倒霉要被劫走的妃嬪。

唐問雁這是故意要黑她一把。

莫說看到信怒氣益增,就眼下她這副深然贊同唐問雁做法的表情,令他心裏隱隱的忍不住。

周圍空氣驟然再冷,他道:“唐問雁還說,唐家嶺可以歸順夏朝,但前提,是讓朝廷殺了斷一鴻。”

解憂有點看不透。

唐問雁如此囂張狂妄,口出妄言,哪裏是要斷一鴻死,哪裏有半點要歸降之心,彷彿是逗人玩趣一樣。

解憂忍不住問:“為什麼?為什麼唐問雁對斷一鴻如此敵意?”

他輕撇着她:“你曾夜上唐家嶺,謀奪鹽車,割血救唐雄,與唐問雁親如姐妹,與她共謀鹽礦,還有個財主未婚夫,又認了斷一鴻這個兄長,你會不知道為什麼?”

唐問雁這抖出來的事有點多。

雖然沒有賣了醉風樓,卻真是要在夏王面前把她往死里整!

但看對面男人並沒有想弄死她的意思,她便放心了些。

於是,解憂一一解釋道:“謀奪的鹽車,賣給了棄瑕,助他平定金川,獲利的三萬兩,是你親手還給我的,共謀鹽礦,牽扯出了南宮顥,還端了他幾個窩點,對你來說並無損失,至於財主未婚夫,是你給我的身份,你解了婚約,冥棧容現在也死透了,斷一鴻是忠誠良將,認他做兄長沒什麼不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他突然問:“那割血救人呢?你要救的千千萬萬個人中,也包括唐雄嗎?”

解憂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莫名其妙的怒色,她久久凝視他:“你救誰,我管不着,我想救誰,你也管不了。”

他臉色變了變,沒說話。

靜默片刻,解憂不提其他事,再問了一遍:“那兩人究竟如何過往,唐問雁為何非要斷一鴻去死?”

他沉息:“我只知道,八年前,斷一鴻新婚之日,唐問雁曾現身欲殺斷一鴻,被花忍攔下,負傷竄逃,她說過,會再回來殺了斷一鴻。”

“是情仇?”解憂猜測:“該不會是斷一鴻做了什麼負心事?”

他道:“斷一鴻說,確實負了她。”

“斷將軍一身正氣,不像是這樣的人。”解憂低眸淺思,淡了淡聲:“可他也是個忠君報國之人,為了兒子性命,也為了唐家嶺能歸順,他只怕會向你自請赴死。”

他點頭:“嗯。”然後又疑惑:“你怎麼對斷一鴻這麼了解?”

印象中,她與斷一鴻的接觸不多。

“我與你們夏朝多次交戰,探聽敵方將帥有什麼本領,這是謀略決策最重要的一環,不知己知彼,如何百戰百勝。”解憂簡單的回答。

他沉沉良久,然後問:“那你探聽到,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解憂頓了頓:“還好。”

“還好是什麼意思?”

解憂卻不在繼續說,只道:“斷一鴻自請赴死,你不會允許的。”

“唐問雁奸詐多變,她的話,不能信。”他正色嚴肅了起來:“她若要殺斷一鴻,那一劍,斷一鴻就該當場死了,而且以她狠辣的性格,負她的人,必定要自己親自動手,怎會讓別人代勞。”

解憂同意他的說法。

唐問雁說那種話,不過是挑釁警告,只有斷一鴻這局中人,才會真的當真。

“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讓我做什麼?”解憂伏在案桌上,清凌凌的挑眸,凝望着他:“你該不會,讓我這個后妃,去帶兵打唐家嶺?”

“我夏朝人才輩出,不至於要你親自上場。”他沉眉道:“昨日,唐問雁送了第二封信至斷家,還奉上了斷承意的一根斷指。”

解憂略為驚詫。

果然不愧是女魔頭,折磨人的本事她要好好學學。

“從她劫人至今,已半月有餘,你未曾有半點表態,難怪她要出此狠招。”解憂復穩面色。

“信中,再次提及了你。”他撇過她,念出內容:“信中說,願邀故友一聚,賞天峰奇景,品烈酒數壇,談天下趣事,盼斷家二妹如約而至,謹掃榻以待。”

這段邀涵,寫的不錯。

她曾以斷一鴻之妹欺過唐問雁,斷家二妹,如此稱呼,既不明說她身份,卻也讓人明白所指何人。

挺奇怪的。

第一封信,唐問雁恨不得弄死她。

第二封信,是在誠摯的邀她共謀。

果然都是反覆無常的人,是殺是剮,得看心情好不好。

夏王今夜用如此盛宴款待她,恐怕心中早已下了什麼決斷,解憂故意沉聲道:“煩請你讓斷家替我回信,來日方長,有緣再聚。”

“晚了,信我幫你回了。”他斂住眼眸:“唐家嶺風景別緻,你可以去玩一趟。”

“玩?”解憂目色漣漪:“恐怕是讓我去送死吧?”

他不忘誇讚她:“你這麼聰明,怎麼會讓自己去死呢,你曾說唐問雁是個可以降服的人,你能言善辯,派你前去談和,最是穩妥不過。”

“妙,真是妙。”解憂放鬆身子,不由得撫掌三聲:“方才你問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三分歹毒,七分陰險,加起來,是十分的可恨,這頓飯,有點噎着,我吃不下了。”

他遞了杯酒給她,好心道:“噎着了,那就喝點東西緩緩,可以慢慢來。”

解憂斜斜靠着背椅,品着他送來的酒,在口中回味:“現在時過境遷,唐問雁挾持斷承意還戲謔你,沒給你半點顏面,這所作所為,已表明她的態度,想讓唐問雁降夏,再無可能。”

他看着她這不正經輕佻的坐姿,皺了下眉頭:“所以,要滅代渠漢源那一帶匪窩,唯戰不可,你說過,你有攻破唐家嶺的法子。”

解憂嘲笑了一聲。

唐家嶺是代渠漢源最大的匪患之地,唐問雁一直以一身高強的武功和毒辣的手段,壯大唐家嶺的江湖勢力,迫令不少黑道俯首稱臣,這股勢力集齊起來,代渠那腐朽不堪的朝堂未必能抗衡。

當年借道,夏軍只是控制了王都渠城,並不能說完全直接滅國,但還殺的殺,該留的留,還設立都護管轄,代渠一國之君,只是執政的傀儡罷了。

代渠新舊兩黨爭執不斷,舊黨放任匪患,以此抗拒夏朝,新黨只顧明哲保身,不問世事。

而代渠內,密謀復國之事不斷,恐怕夏王幾番遇刺,與代渠脫不了干係。

唐家嶺從未表態,漢源匪患劇增,再放其壯大下去,只會成為大患,若能收下唐家嶺,震懾各方,給予重擊,這代渠必然再無死灰復燃之心!

他這般所為,不僅僅是要對代渠加強控制,而是……讓其真正的亡國!

唐家嶺與夏朝,必有一戰,唐問雁和南宮祤,這兩個人看她不順眼,都挺想把她給一塊拉進去。

“你想滅唐家嶺,計劃呢?”解憂挑了下眉目,乏起了有趣之色。

他氣定神閑,指着一人:“你。”

“那麼危險的地方,你讓我一個弱女子前去,跟送羊入虎口沒什麼分別,唐問雁不是傻子,她會把我宰了,再給你送回來。”

他眸色中有一股堅不可摧之力:“我希望你,活着回來,和我一起共謀天下河山!”

“共謀,是要雙方付出價值的。”解憂幽幽的看着他,甚至有點看戲的態度:“你能給我什麼?”

他冷凝嗓音:“你若不去,紀思爾,恐怕會死。”

“人都是會死的,他與我非親非故,其死活不過是早晚罷了,我又怎會關心?”解憂無情一聲:“夏朝南庭的關係,早已不需質子維持,一個已失去價值的南庭質子,父親不愛親母被囚,連世子之位都被襁褓中的弟弟奪去,無權無勢,只能任人宰割,撐過了這一時,又能多活幾時。”

他從她眼中看到了壓制住的冷色,對於他這種要挾表現出漠然不齒。

“可是,你會關心。”他指出:“你對紀思爾的種種表現,不是在敷衍做戲,你發自內心照顧那個孩子,真誠希望這孩子好好活下去。我可以應允你,放紀思爾和南庭王妃回家,你既然那麼看重公玉鄂拖,他的親妹妹親外甥,你不會不管。”

解憂搖了搖首:“這些年,我見過太多生死了,命是握在自己手裏的,而他們母子的命運如何,我決定不了,你的這個理由,恐怕不足以說服我。”

“南宮顥,在唐家嶺。”他再倒酒:“他費盡心思殺公玉鄂拖,你應該很想跟他當面對質。”

這點,解憂知道。

畢竟,是她親口薦那人去的。

她與南宮顥早就對質過幾次了,對面男人是不會知道的,南宮顥曾親口承認殺了公玉鄂拖,但可惜,現在還不到弄死南宮顥的時候。

“你還有別的理由嗎?”言語之中,解憂還是不太滿意。

“攻下唐家嶺,徹底滅掉代渠,才能離天下河山更近一步!”他抬起凝肅的墨眸:“我們之間,需要信任,這是證明你我相互信任的機會。”

酒杯,被推置她眼底。

解憂看着這杯酒,出神良久。

他最終都想試探她,紀思爾南宮顥如何,都是次要的,他根本不在乎,他最重視的,是她共謀之心,是否真誠!

他不會留一個後患在身邊。

唐家嶺,是個很好的考驗。

停住半久,解憂板正自己身子:“在應邀之前,我有條件。”

“你說。”

“其一,我要見陳王后一面。”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卻未拒絕:“好。”

解憂見他爽快,很是奇怪:“你不問我為什麼?”

“她屢次加害於你,有錯在先,我已小懲大誡,日後,她絕不會再為難你。”他想了片刻,沉了語氣:“我也望你,別太為難她。”

解憂微皺着眉,看來他很了解她這錙銖必較的性子,略略沉思,再道:“其二,我要帶一個人一起去。”

“誰?”

“醉風樓的那個小男倌,你見過的。”

提起那小男倌,解憂語氣間添了不少趣意。

這回,他倒是眼角一挑,有點不安,問:“你要帶他做什麼?”

瞧出他眼中有幾分不明意蘊,解憂彎了彎眉目:“路途遙遠,寂寞難耐,我想要個人解悶,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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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祤憂: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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