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悵

惆悵

艷陽帶着添力出了中國超市,然後又順道去了一家英國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和食材,這才帶着添力回到她和林子的家。艷陽把車停到一棟公寓的前面,兩個人拎着裝得滿滿的幾大袋購物袋上了二。在梯間,林子已經迎上來了,他先是嗔怪了艷陽一句:“說了讓你喊我起來和你一起去火車站的。你怎麼就自己去了?你對你的開車技術還很自信的啊。”他從艷陽的手裏接過購物袋,這才向添力打招呼:“添力,來了。”

艷陽和林子租的房子是那種StudiApartment。這種公寓其實就只有一間碩大的房間。艷陽住的這個Studio大致分為三個區域:進門的左邊是“廚房”,右邊是一個被隔離衛生間;房間的中間部分是“起居間”:放着一張長沙發和兩個單人沙發、茶几、還有一個裝飾櫃。靠窗戶的那一部分是“卧室”:放着一張雙人床,一個又當梳妝枱又當書桌的桌子,還有一個鑲在牆中的衣櫃。雖然只有一個大房間,但各項功能齊全。房間佈置得簡潔而溫馨。

進門之後,艷陽就進入“廚房”,開始收拾剛買來的東西。林子陪着添力坐在沙發上聊天。添力印象中的林子,原是個不太愛說話,有些孤僻自傲男生。幾年不見,林子似乎變得比原來開朗、健談多了。兩個男人聊着各自的專業和發展前景:英、美兩國的文化差距,英國的足球,……等等。雖然話題不斷翻新,不過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的心思都在艷陽身上。艷陽這時已經收拾好剛買來的食物,開始準備做飯。在添力心裏,艷陽依舊是那個喜歡找借口逃避洗碗、打開水、拖地,對家務活不感興趣,能逃避則逃避的小姑娘。現在看着她一個人在廚房那邊忙碌着,就有些不忍心,幾次想上去給她幫忙,又想到自己是客人,只好忍住了。林子陪着添力說話,眼睛也不住的往艷陽那邊看,張口問了艷陽好幾次:“要不要幫忙?”都被艷陽回絕了。

艷陽看上去興緻很高,大概對這頓飯已經策劃了很久,胸有成竹、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偶爾還會插言到添力和林子的聊天中。摸摸索索地忙了一個多小時,艷陽便在餐桌上擺好了飯菜,喊添力和林子過來吃飯。添力過去一看,艷陽居然做出了六菜一湯,便對艷陽有些刮目相看了。

艷陽對添力說:“你嘗嘗我做的紅燒肉,和我媽媽做的味道一樣嗎?”

添力拿筷子挾起來一塊紅燒肉嘗了一下,雖然不及喬瀾做的口感那麼軟糯,但是味道差不太多。他點點頭,說:“嗯,味道差不多。好久沒吃到阿姨做的紅燒肉了。”

得到肯定,艷陽十分高興:“真的和我媽媽做的味道差不多?這是特地為你燒的。知道你喜歡吃這道菜,我特地打電話回家去問了媽媽這道菜的做法。”

林子為三個人各倒了一杯橘汁,歉意對添力說:“你是我們這個家的第一個客人。家裏沒有酒,就以果汁代酒歡迎你。”

後來,添力才知道:當初是因為醉酒誤事,艷陽才有了那麼大的災難。林子和艷陽現在都不喝酒了,所以也不在家裏備酒。

看着這一切,添力便生出些感概。他現在雖然收入頗豐,但他是單身,平常吃飯就很將就,馬虎。艷陽的廚藝雖然算不得驚艷,但是這樣的家常便飯,卻讓他吃起來更有味道。讓他有了一些回到家的感覺。只不過這個家不是他的家,這不能不讓他有些惆悵。這天,添力食慾大好,艷陽做得那些菜,讓他消滅了一大半。艷陽先還對自己的廚藝沒有信心,看見添力吃得那麼有興緻,她便放心了。

吃過飯,艷陽和林子把杯盤碗碟被收拾到水池中。林子去洗碗。艷陽和添力坐回了沙發。艷陽端着一個茶盤過來。茶盤上面放着茶壺,茶杯,牛奶和白糖。艷陽在添力的面前放了一個茶杯,從茶壺裏倒了些剛泡的茶,又倒了些牛奶進去,然後問添力:“你的茶里要放糖嗎?”

添力搖頭,說:“不要。”

艷陽用茶匙在添力的茶杯里把奶和茶攪和勻了,說:“你嘗嘗,這就是傳說中的英國茶。”

艷陽又倒了另一杯英國茶,在裏面放了牛奶,攪和了一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

艷陽和添力有差不多四年沒有見面,雖然平時也有電話聯繫。由其是互聯網出現之後,在網上的聯繫也更加頻繁。但是,兩人面對面的聊天卻還是幾年來的第一次。雖然,幾年未見,卻並沒有覺得生分多少,談吐之間,還跟以前一樣無拘無束。添力看到裝飾櫃中放着兩個一模一樣的鏡框,各自鑲着一張照片。一張照片看上去有些年代了,照片中的男女也是幾十年前的打扮。另一張照片則是林子和艷陽的合影。兩張照片的雖然年代不一樣,但從背景建築看得出是在同一個地方照的。照片中的男女擺着相同的姿態。添力指着那張舊照片問艷陽:“這兩個人是誰?”

艷陽說:“這是林子的爺爺和他爺爺的前妻。他們六十多年前到英國留過學。這是他們當時在莎士比亞故居前留的影。這一張……”艷陽指了指她和林子的合影說:“是去年我和林子去沙翁故居遊覽時照的。沙翁故居離這裏不太遠,下午我們可以開車過去看一下。”

“噢,以後再。”添力的心事並不在遊玩上。他對林子的家史不太了解,只是知道林子有親戚在英國。

添力又問:“聽阿姨說,你現在在伯大生物系找到了一份工作。”

“嗯,那份工作是去年九月份開始的。不過,我現在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媽媽呢。”艷陽笑着說。

“哦,什麼好消息?”添力好奇地問。

“我剛剛申請到了伯大生物系的一個博士生的位置,就在我現在工作的那個組。我的博士導師就是我現在的Boss,懷特教授。”艷陽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兩隻眼睛閃着興奮的光芒。可見這個消息讓她多麼欣喜萬分。

“是嗎?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啊。”添力也是喜出望外。他沒有想到艷陽到英國之後竟然這麼順利。申請到這個博士生的位置,就意味着艷陽終於回到了留學生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來了。也就是說,等到艷陽獲得博士學位的那一天,她被P大“勸退”的那件事,將不太會再對艷陽的事業產生太大的影響了。

艷陽仍然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生活趣事,就象從前一樣,在添力面前沒有顧忌。艷陽說了一陣子,又問添力:“光顧着說我了,你也說說你啊。你在美國這麼多年,沒發生什麼故事?石紅溪和你隔得不太遠,你沒和她來個重續前緣什麼的?”

添力聽了,並沒有回答。他的生活簡單到不值一提的地步。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其他女生對他的傾慕,不過,他對別的女生產生不了任何衝動。所以並沒有艷陽所期待那種事情發生。

然後,添力的眼光落在了艷陽的左手腕上。那隻手腕的內側,有一道深紅色的疤痕,象一條深紅的蚯蚓吸附在艷陽的手腕上,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艷陽原來帶着一隻護腕遮着那疤痕。大概剛剛做飯的時候,護腕被打濕了,就被取了下來。這是添力第一次看到艷陽手腕上的傷痕,比想像中的更加醜陋。讓添力想起了曾經在艷陽身上發生的一切。想到艷陽當時在絕境中無望的掙扎,那種痛心、內疚、悔恨糾纏在一起的心情再一次襲上添力的心頭,他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艷陽覺察到添力的異常,順着他的眼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便明白添力在想什麼。那些事情,他應該已經知道了。他一向來寵愛自己,不捨得讓自己受半點委屈。知道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心裏如何想的,艷陽也能夠猜出幾分。艷陽不想讓他為自己這樣難過和擔心,不由自主地拉了下衣袖,想把傷痕遮蓋着。然後,掩飾地笑了笑,說:“我的家庭醫生已經在幫我聯繫整形醫院了。我去做一個小型的整形手術,把可以這塊傷疤給去掉。”她說得輕描淡寫,彷彿當初的那些事情只剩下這塊傷疤了。傷疤一消失,一切便可以當作沒有發生。

但是添力的歉疚卻沒有消失。“你那時候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做。”添力忍不住地說道。他不是在責怪艷陽,而是在責怪自己,不僅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反而是因為自己,才給艷陽帶來這麼大的災難。

艷陽淡淡地一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林子洗完了碗,走過來坐到艷陽的身邊,艷陽便為他倒了一杯茶,不需要詢用問,就給林子的茶中加了一勺糖,然後遞給林子。林子接過茶說了句“謝謝”,兩人相視一笑,有一中說不出地甜蜜、和諧。添力心裏便有些淡淡的憂傷:自己在艷陽的生活中的確只是一個客人了。

添力這次找機會來英國看望艷陽,內心裏是有些擔心艷陽現在的生活。他印象中的林子是在嬌生慣養中長大的,他自己都需要別人照顧,又如何照顧艷陽?沒想到,他的擔心卻是多餘的。林子出國之後竟然象變了一個人一樣,已經不再是那個有些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了。他把艷陽照顧得很好。添力自己也當過留學生,了解留學生的生活狀態。看得出,艷陽和林子目前的生活狀態,比普通的留學生要過得安逸。如果不是艷陽手腕上的傷疤,已經看不出過往的事情對她有任何影響。

不過,艷陽的變化也讓添力吃驚。艷陽現在溫婉而賢惠,已經完全失去了當年的嬌憨與任性。不知為什麼,這樣的艷陽讓添力更加心痛。他想到了芳葉。回國見到芳葉的時候,芳葉已經回到了她父母的身邊,在父母的蔭蔽之下生活。她所有的一切都由父母打理,沒有任何事情讓她自己操心。她一邊繼續享受着父母的寵愛,一邊不停地抱怨父母把她照顧得太好,以至她的生活中完全沒有意外,沒有故事。艷陽如果還是在國內,大概也會象芳葉那樣被父母嬌寵得有些不知好歹。而不是像現在事事需要自己親歷親為。添力胡思亂想着,不知道應該為艷陽現在的生活感到欣慰,還是為自己變成了艷陽的生活的“可有可無”的那一部分而感到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了。累慘了。所以休息了兩天才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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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你一世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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