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城壩，與皇城中明遠樓遙相對應的，是一處四面通透的古戲台。

戲台正面，兩邊台柱上有一楹聯，道盡古今事，其聯為：過眼總成空，看歷朝幾人稱帝，迄今春夢無痕，只落得數升檀板；到頭都是戲，笑斯日曰利吾家，曰利吾國，畢竟前程有限，僅演了一場梨園。戲台後面，又有一聯為：古今來，形形色色，無非是戲；天地間，奇奇怪怪，何必認真？

戲台周遭，早被閑散之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戲台上，正中擺了一個几案，盧開春當中而坐，兩旁衙役擁侍，身後，站着肖寒，佐貳等人，另有兩個老者，衣着一黑一白，似是新聘請的江湖宿老。台下，持槍拿劍的兵士，排了一圈。

戲台一側，永凡被數個衙役押住。

戲台正面橫匾處，公審兩字，把戲台的橫匾遮了個嚴嚴實實。

其時，縣丞報說：“時辰已到，可以開審。”

旁邊站有看相的，算命的，睜大了眼睛，提審人犯，還要看時辰吉利不吉利啊！

盧開春一聲高叫，把犯人押上來！

押役把永凡扶持到案幾前，喝令跪下，永凡冷冷一笑，就是不跪。

上來兩個衙役，猛踢永凡的膝關節，永凡拿樁站定，紋絲不動。

盧開春揮一揮手，道：“罷了，你這伙白吃皇家飯的，沒有一點力氣么？”

縣衙帶兵的佐貳慌忙上前，小聲道：“老爺，賊人是練家子，有功夫在身，一般的兵士不靠譜，根本弄不動這人。”

盧開春嘿嘿一笑，兩眼盯了佐貳道：“一般的兵士差了火候，你這個帶兵的，沒得推頭了吧！”

佐貳搖頭，小聲道：“小人只會舞槍弄棒，說到內力方面，小的萬萬不行！”

盧開春搖頭，吶吶道：“都是白吃乾飯的，也罷，就這般！”

盧開春驚堂木一拍，大喊一聲“呔！你這賊子，前年如何偷盜蜀王宮的，從實招來！”

永凡想要辯解，嘴巴張了張，卻是無聲！

縣丞見此情景，奸滑地一笑，對盧開春作了一個眼色。

盧開春高聲道：“本人受皇命，為一縣父母官，稟公辦案，決不容你等宵小猖獗。前年蜀王宮失竊，本縣日日操勞，細心辯明案情，終於擒獲此案的主犯。此犯姓永名凡，流落江湖，為無籍之人。前在縣衙已供述，確為作案之人。今日公審，此犯對犯罪事實並無辯述，鐵案如山。”

人群中，忽有人問道：“犯人既已招認作案事實，如何沒有簽字畫押的證據？”

盧開春臉色一紅，急給縣丞遞一個眼色。

縣丞問道：“發問者何人，報上名姓？”

人群中有一人站出，視之，乃是一儒生。

縣丞回道：“簽字畫押等證據，按規定存於縣衙之中，如需查實的，可以到縣衙去查看。”

那儒生仰天大笑，笑畢而言道：“荒堂！沒有人犯簽字畫押的證據，你們這樣便是作秀，演給府衙公職人看，向京城的皇上表忠心，這是強姦民意，與犯罪有什麼區別？”

盧開春極為生氣，又不便當眾發怒，便揮一揮手道：“這位先生要查看簽字畫押的證據，可着人陪同前往。”

縣丞明白盧開春的意思，便安排兩個衙役，陪同儒生前去縣衙。儒生又笑，笑畢，對身旁的衙役道：“你當我讀書讀曰了啊，人犯簽字畫押的證據，有便公示給大家，沒有便罷，誰會與你等同去！”

盧開會給縣丞一個眼色，縣丞明白，即叫來一個便衣的衙役，附耳低言數句，那便衣衙役便消失在人群中。

儒生正欲轉身退走，忽聽得人群中有人高歌而出。視之，卻是一個乞丐。乞丐口中呤道：人人都說世間好，唯有功利忘不了，糟糠之妻掩面泣，兒女相顧難守老。永凡視之，這個乞丐卻是那天分開自己與夏虎夏妍之人。

有士兵持槍攔住，吼道：“你一個乞丐，跑來幹什麼？”

乞丐仰望頭頂，忽又手指腳下，笑道：“這天，是朱家的天空，這地，也是姓朱，你不讓我行走，難道你想改換天地不成？”

乞丐只此一句話，把那個兵士嚇了個半死，慌忙丟了槍，跪下，朝皇城方向磕頭，直到額際沁出血來。口裏吶吶道：“皇天在上，小的忠心無二，並無半點逆反之意。在場眾人俱可作證，都是這個乞丐在胡說。”

縣丞擋住乞丐，喝問：“這是縣衙公審盜賊，你無事找事，便是漠視朝綱，擾亂公堂，按律當打五十大板，來人，把這個滋事的乞丐拿下！”

有兩個衙役欲待上前，那乞丐晃身混進了人群之中，此時，周遭人山人海，哪裏去找這個乞丐！

站在盧開春身後的肖寒，看到人群中有許柯兄妹，神情大為緊張，他向盧開春道：“老爺，昨晚大鬧縣衙的那伙賊人，混跡於人群之中，我們須是小心防備。”

盧開春乾咳一聲，回道：“今已請有武林絕頂高手在此，何怕那伙賊子！”

言未已，忽有一人越過眾人頭頂，飛落到戲台上。

盧開春大驚，急欲退後，肖寒一個虎步，已衝到前面。

肖寒鐵鞭一揮，呼呼風響。

來人看也不看肖寒一眼，伸出手來，徑搶永凡。

肖寒鐵鞭疾卷，一招龍捲頭，鞭梢疾捲來人的頭頸。來人並不閃避，手一抬，肖寒手中的鐵鞭即刻斷為兩截！

肖寒身後的碌朋大喊一聲，斷頭刀當頭就砍，這一刀，勢大力猛，刀招名“力劈華山”，連華山都可以劈了去，何在乎人頭！來人不知怎樣的一個動作，碌朋的斷頭刀又斷作兩截！

來人嘿嘿一聲冷笑，那手已扯上了永凡的衣角，忽地感到一役大力衝到，側頭看去，原是侍立在盧開春身後的兩個江湖宿老出手了。

黑煞右手搭在白煞左手上，交握在一起，這是二人迎敵的怪異方式。傳說，二人如此這般，功力可以交互傳遞，交握在一起的手出招，等於以二人之力，對付眼前的強敵。天下武功，林林總總，五花八門，讓人眼花繚亂。黑白二煞這個怪異的功夫，讓人眼前一新。

原來，黑白二煞也可以單獨出場，二人未出名之前，也是江湖上的一個宵小，後來機緣巧合，得拜大魔頭，學得一身怪異的功夫。二人兩掌絞合在一起，武學上有個名堂，叫做“鴛鴦手”，必是心意相通的兩人才可以習練，一般是一男一女，二人自幼練起，歷經七七四十九關，每關須耗時百日，方可習得五六成功力。由此，足見“鴛鴦手”難練的程度。有人把“鴛鴦手”稱為武學至尊，這是指功夫天下第一，若把江湖英雄稱為武林至尊，則是指這人的武學修為。

黑白二煞見來人微一縮手，便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並不答話，一個晃身，跳到人群人中，不見了身影。

此際，皇城壩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戲台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縣丞見此，憂形於色。

盧開春問道：“這是什麼時辰？”

旁邊的縣尉道：“回老爺，已是午時三刻。”

盧開春揮一揮手，叫打道回府。

盧開春一句“打道回府”的隨口話，埋下了後來的殺身之禍，這話後面另行表述。

圍觀群眾閃開一條道，盧開春將及走下戲台，忽聽得人群中有人高喊：“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