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盧開春感到詫異,是誰,敢這樣喊止我縣衙的公審!
只見人群中走出一個少女,這少女一襲黃裙,衣裾飄飄,若幻若真,漂亮至極。
此際,千萬雙眼睛都注視着少女。
少女臉色微紅,她快步走向戲台,有兵士上前擋住。
永凡驚叫:“歐—-陽---”卻是叫不出聲!
少女微一點頭,對兵士怒道:“閃開!”
那兵士不知少女是何來路,懾於女孩的威儀,竟不自覺地閃開了半個身位。
肖寒慌忙擋在盧開春身前,害怕少女行刺。
少女眼睛瞧向盧開春,輕啟朱唇道:“你這樣快就忘了宮中那杯酒嗎?”
盧開春頭上虛汗直冒,雙拳一抱,作揖道:“不知郡主駕到,失迎!失迎!”
肖寒疑惑道,哪個郡主,世上魚目混雜,她身上又沒有寫字。
少女冷笑一聲,道:“我是皇家本姓,單名一個敏字,有誰不信,可與我一同到宮中走一遭!”
此言一出,盧開春兩眼一楞,他忽然意識到什麼。
朱敏不知她這句話,給人落下了把柄,差一點就把父親的江山拱手送出,這是后話。
盧開春急問,郡主前來何事,敬請吩咐。
朱敏手指永凡道:“這是我的一個書僮,你竟敢把他綁縛在此,是何用意?”
盧開春慌不擇言,道:“這----這-----”
肖寒此時明白,眼前的少女確是蜀王膝下的一個女兒,嚇得膽氣全消,只顧在一旁磕頭。碌朋膽子稍大一點,輕言道:“啟稟郡主,此人是個盜賊,前年曾偷盜宮中,犯下大案。”
朱敏冷笑道:“好啊,我的書僮,你們說他是盜賊,這不是說我是盜賊的主子了嗎?”朱敏一句話,把碌朋嚇個半死,慌忙跪下,磕頭如搗蒜,急口辯稱:“小的口無遮攔,亂嚼舌頭,小的該死!”
盧開春也嚇懵了,這個罪責,何人擔戴得起?
盧開春在官場上,奸滑至極,眼下的情形,無論如何,都要給足郡主的面子。
盧開春擦了一把額際的汗水,吶吶而言:“郡主大人大量,不記小人之過。這都是不懂事的下人做的,胡亂拉了人,就謊稱為賊盜。下官教導無方,定當以此為教訓,並懲誡滋事者,以儆效尤!”言罷,盧開春叫兵士,解開永凡身上的繩子。
永凡想要說什麼,用手比劃了幾下,盧開春極為尷尬,面色蒼白。
朱敏拉了永凡便走,王開春與旁觀眾人俱都楞住了:郡主伸手去拉一個俊俏的後生,這小子與郡主是什麼關係?
到得無人處,朱敏急問永凡,縣衙那些人有沒有傷害到你?
永凡以手指口,默然無語。
朱敏何等聰明,一下便明白了永凡的意思。
朱敏帶永凡去到德仁堂,適逢南春子坐堂。南春子常年在蜀王宮中,給宮中之人診脈,識得是郡主。
古時,分封的藩王,不得照搬宮中的規矩:如南春子,雖說常年在蜀王宮中,不能叫御醫,只能叫宮醫。叫宮醫都還有僭越之嫌,這還是朱棣給開了綠燈,因為先皇朱元璋賜建的王府叫“蜀王宮”,因帶了一個宮字,可以叫做宮醫。皇帝的女兒叫公主,藩王的女兒則只能叫郡主。明明是知府,為何不叫“府主”?原來,地方行府,以前為郡,這要上推到秦始皇滅掉六國的時候。秦始皇統一中國后,國土空前擴大,不便於中央集權管理,便推行郡縣制,把土地分封給子弟及有功的將士。當時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郡下設縣、鄉、里、亭。漢高祖劉邦,推翻暴秦統治,曾在《大風歌》中呤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而他坐上皇位不久,就把他眼前的猛士一一殺掉了,這對他歌中吐露出的意願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南春子慌忙起身,給朱敏行禮。
朱敏擺一擺手,急道:“快給這人看看,是不是誤食了什麼東西,說不出話來!”
南春子手指一掂,瞧了一眼永凡的舌頭,笑道:“此乃小疾,誠不足道也!”
朱敏便問端的如何。
南春子道:“江湖上流傳一種啞葯,食之,數日間便讓人失聲(身)……”朱敏聽了此語,臉色頓時紅了。南春子頗感意外,忽地意識到,剛才那話,在郡主面前說出,有失尊嚴,雙手一抱拳道:“小的失語,郡主原諒。我是說,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失聲。”
朱敏微微點頭,笑道:“你是說數日之間而已,對否?”
南春子答道:“是!”
朱敏微哂道:“可我要他現在就能說出話來!”
這個太霸道了吧!南春子臉色刷白,可又不敢明說。南春子強擠出笑臉,回道:“郡主,《金匱要略》裏面有一古方,專治啞然無語的,按方服藥,保管三日內可以說出話來!”
朱敏看到永凡不能說話的樣子,心內如焚,哪裏能夠等到三日後。忽地心生一計,她笑對南春子道:“平素遇到什麼病,你都是手到病除,今天怎麼了?還有,這裏不是宮中,要擺擺譜不成?”
南春子嚇壞了,郡主若是生氣,告到蜀王朱椿那裏,自己的飯碗就算砸了。
南春子慌忙說道:“郡主且莫生氣,我這裏另有一法,或可解除這個小青年的痛苦。”
朱敏問何法?
南春子輕言道:“扎針!”
朱敏聽到扎針二字,腦殼就痛。在宮中,有時崴了腳,行走不便,郎中的湯藥沒有速效,南春子拿了長長的銀針,便要給朱敏扎穴位,朱敏死活不同意。
朱敏道:“除此之外,另有他法否?”
南春子兩手一攤,無可奈何道:“郡主要立竿見影的效果,唯有此法,再配合放血、艾灸、推血過宮等手法。”
朱敏看向永凡,永凡點頭同意。
南春子囑咐永凡:“如有脹、麻感覺,知會一下。”言罷,取穴啞門、上廉泉,配合谷、翳風、聽宮穴,進針后,略微提插,永凡慌忙點頭。南春子見狀,手法變為捻轉,然後停針於穴中。
取艾條,點燃,吹滅明火,炙烤胸部華蓋穴。
朱敏在一旁緊張地注視着永凡,並不斷問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永凡搖頭。
朱敏生氣,諸般折騰,又沒有效果,我的永凡哥哥與你有仇啊?朱敏瞪着南春子,南春子頗為緊張,他慌道:“就好!就好!”
南春子放下艾條,另取一放血錐於手中,叫永凡伸出左手來,於中指根處狠勁一捏,永凡痛得叫了起來。
南春子滿頭大汗,他說,我的放血錐還沒派上用場呢!
永凡聲音沙啞道:“先生神技,名不虛傳!”
朱敏頗為驚訝,什麼名不虛傳?南春子一般只在蜀王宮中行醫,一年難得在醫館中坐堂三五回!
永凡臉紅道:“江湖中多有傳言,說皇城壩的南春子,遍讀醫書,身懷絕技,是醫者聖手。”
朱敏笑道,還有這回事啊!
停了片刻,朱敏又問:“先生捏我永凡哥哥的手指,他的發聲功能即便恢復,這是什麼道理?”
南春子笑道:“中指根部有穴,名咽喉,此處扎針,對失聲患者有奇效!”
朱敏聽得失聲二字,臉頰不由自主地又紅了,她不解地問,手指關節與咽喉,隔了十萬八千里,管得過去嗎?
南春子回說:“能,人體有奇經八脈,總督人體的血氣通行。人若患病,必然氣滯血淤,堵塞經絡,只要找到相對應的痛點即穴位,刺激它,便能迅速地打通經脈,氣血行暢,痛楚立消。”
朱敏輕言問道:“永凡哥哥,幾日不見,你怎會這樣?”
永凡回憶道:“我先是被王書吏誑進縣衙,縣丞油腔滑調地說項,飯食后,便不能言語。”永凡略過了被網蔸擒住一節,男子漢,最看重的是顏面。
朱敏與永凡辭別南春子,走出德仁堂,朱敏笑道:“永凡哥哥,我們現在去哪裏?”朱敏非常聰明,若是問你要去尋找師付嗎,永凡一點頭,朱敏一個女孩子,還好意思說,我和你同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