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果然後面跟隨着宮裏的一個大太監,操着尖細的嗓門喝道:“衛將軍,皇上有手諭!”

宮中的消息如此靈通,反應如此之快,連衛勐鐸也吃了一驚,伸手接過那道手諭,仔細看幾眼,果然是皇帝楊燾的手跡,蓋了御印。他盯着手諭片刻,微抬頭,眼光穿過亂鬨哄的人群,看了看始終沉默不語的凌疏,接着又掃到楊曄身上,道:“淮南侯,聖旨已到,抓你原是誤會。皇上早就有心給趙王殿下增援兵馬,今番也沒有要難為你們的意思。你放了凌大人,這就讓北辰擎出京師。”

室中諸人已經罷斗,北辰擎手中執刀,慢慢地退到楊曄身邊,在他耳邊低聲道:“小狼,他們說的好聽。我還沒有走到城外,就由大內衡廬營的人來截殺我們。我好不容易衝出去,和袁藕明軍營中對兵符的時候,卻發現皇上給我的兵符是假的,害得袁藕明拿着一半兵符無法發兵。如今他只能等候在城外,這兵馬也不知我究竟能不能帶走。事已至此,我們卻該如何?”

楊曄聞言,低聲道:“那就乾脆用凌疏威脅他們,將兵符要過來,咱帶兵馬直接走人!大不了徹底翻臉!”

北辰擎立時道:“翻臉不好。”他猶豫着,側頭看看凌疏:“看來皇上的確很看重凌大人,不如我等冒險一試。”楊曄道:“好,試試就試試。最多落個玉石俱焚!”

他抬頭對着衛勐鐸一笑,徐徐地道:“衛將軍,單單讓北辰擎出京師是不夠的。一來、我想跟着袁將軍去邊關建功立業,這一路,不許派人再攔截追殺我。二來,我這兩天備受凌大人的折磨,所以為了安慰我,得要凌大人送咱們出去;第三,皇上答應給的二萬中央禁衛軍,虎符袁將軍那裏只有一半,你們給北辰將軍的那一半給錯了,是另一個營的虎符,不是袁藕明那輕騎軍的虎符,想來也不是有心的,定是疏忽了。咱這就知錯就改,交換過來。四,凌大人須是看上了我,竟然半夜摸到我淮南侯府偷走了我數封家書,就放在門邊那個小几中,這個一定要還給我。凌大人若是想要我的墨寶,回頭我特意寫一封情書給他。想要趙王殿下的墨寶也不打緊,我去和哥哥說,寫給他便是。”

衛勐鐸道:“好,答應你。”不知道那手諭上寫了什麼,楊曄提的條件一大堆,一條比一條過分,他卻竟然答應得如此爽快,楊曄和北辰擎都頗為震驚,楊曄不由自主地側頭瞥了凌疏一眼,意有所指地喃喃罵道:“你個狗-日的!”

衛勐鐸伸手從腰間的帶鉤上取下個錦囊,連帶着那小几中的信件,楊曄的隨身物件,扎在一起一併拋過來,北辰擎連忙伸手接住,將錦囊中調兵的虎符和信件文書等都驗明無誤,便也恭恭敬敬地還了他那一半假兵符。接着移身到了凌疏的另一側,將他掛在自己肩頭上,楊曄便喝道:“讓路!”

眾人在衛勐鐸的示意下分開,讓了一條道出來,兩人挾持了凌疏往外走,馬家三兄弟和年未鍾離針跟在身後,一行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待行到衛勐鐸身前不遠處,楊曄感覺到衛勐鐸凌厲的眼光,停住了,微笑道:“衛將軍,我等討要這二萬兵馬,不過是為了邊關的安寧和社稷的長久,卻還要如此大費周折,衛將軍還如此不情不願地瞪着我。我明白了,衛將軍一定有異心,一定是想看着大衍皇朝有朝一日大廈傾覆,爾後再找個好去處享福去。也許衛將軍這好去處,已經找好了?否則何必如此急不可待?”

衛勐鐸怒道:“你……你放……”硬生生把一個屁字忍了下去,楊曄道:“衛將軍把什麼字給吃下去了,滋味兒如何?”

他的言語刻薄行為蠻橫,在京師里早已是聞名遐邇,衛勐鐸自認不是他的對手,乾脆也就閉了嘴,眼看着一干人出了天牢,他只得帶領着諸人不遠不近地跟着。

正值午夜時分,外面涼風襲來,凌疏微微戰慄一下,北辰擎忙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衣,將他裹住了。楊曄怨懟地瞪北辰擎一眼:“雲起,他是你什麼人,你這般體貼!我呢?我衣服讓他給抽得破爛不堪,你怎麼不管我?你分得清親疏遠近不?你也得把衣服脫一件給我!”

他蠻不講理,咄咄逼人,幸而北辰擎自小見慣了他這副無賴模樣,只是對他笑笑:“再脫,我就得光着膀子。這是在京師,衣冠不整的確有礙觀瞻。”

中央禁衛軍右衛將軍袁藕明帶的兩萬禁軍,整裝待發,在洛陽北邙陵下等候着,遠遠地看到北辰擎等一干人過來,袁藕明慌忙帶着幾員副將迎了上來。北辰擎看到這來之不易的兩萬兵馬,一瞬間變得神采飛揚,對着袁藕明一揚手,給他看了手裏的錦囊,微笑道:“袁將軍,跟我出發,咱們這就奔赴邊關!”

袁藕明微一點頭,待看到他身後跟過來的衛勐鐸等人,他本是衛勐鐸的屬下,便要下馬見禮,衛勐鐸冷冷地看着這一干人,片刻后道:“袁將軍,既然皇上下旨讓你去邊關為趙王增援,你便要跟着趙王,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也不能皺一下眉頭,免得失了我中央禁衛軍的威名。”

袁藕明恭敬地點頭:“是,謹遵將軍教誨。”

衛勐鐸轉向楊曄道:“淮南侯,是否可以放了凌大人了?”

楊曄搖頭道:“不行,我忽然對凌大人一見鍾情了。我要讓他多陪我一些日子。等西出潼關,有美貌妞兒來代替他,我才能放了他。衛將軍你這就迴轉,你這般跟着我等,可是不服氣皇帝陛下的聖旨,不想給我等兵馬,打算抗旨謀反不成?還是也打算跟到關中去捉幾個大姑娘回來?我記得上次瓊南國的使者不是送了你幾個大姑娘嗎?但是那邊的姑娘皮色不好,黑,瘦,糖醋排骨一樣,大概不合你的胃口,是?”

他極盡誹謗侮辱之能事,衛勐鐸皇命在身,忍了。他也明白楊曄不出潼關,決不會放人,只得道:“那麼微臣這就迴轉,微臣已經飛鴿傳書潼關守將白翎,他會在潼關接住凌大人。希望屆時淮南侯遵守諾言。”

楊曄看着衛勐鐸帶人離開,道:“為恐夜長夢多,這就出發!”話語初落,他突然看見了鳳閣騎在一匹馬上,正靜靜地佇立於袁藕明身後不遠處,遠遠地注視着他。

於是他呆住了。

北辰擎看他衝著鳳閣發獃,忙道:“小狼,就是這姑娘報訊,我才知道你在哪裏被抓走,才循着蛛絲馬跡找到了你。如今她想跟着咱們走,咱就帶着她。”

楊曄只得道:“好。”想這姑娘自己怕是甩不掉了,恐怕還要負責她的終身。想到可怕處,眼前一陣發黑,噗通栽倒,再也爬不起來。

北辰擎和年未鍾離等人大吃一驚,北辰擎挾持着凌疏,騰不開手,鍾離針和年未便搶上前來,把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年未陪着小心道:“侯爺,這是怎麼了?”

楊曄銳聲道:“怎麼了?怎麼了?你說怎麼了?我兩天沒有吃飯,受盡這狗賊的折磨,一身是傷,你們都不來關心我,竟然沒有一個人問候我一聲!”他眼光轉到抓着凌疏的北辰擎身上,怒沖沖道:“雲起,不許你扶着他!把他踹一邊兒去,我要你扶着我!”

北辰擎忙道:“好好,我把他踹一邊兒去!凌大人,抱歉抱歉,委屈你了。小狼,來來來,你和我一匹馬,我身上帶有吃的,你先將就吃點。”趕緊把凌疏推到馬家三兄弟那裏,將楊曄扛上了自己的戰馬,攬在身前。

凌疏被三駕馬接手,北辰擎想起一事,忽然回頭吩咐道:“馬天運,你等用牛筋鐵鏈鎖了凌大人,只許遠遠地牽着,不許靠近他身周三尺以內,更不許碰觸他。”三個侍衛慌忙答應下來,果然如他所言將凌疏捆綁結實,縛在一匹馬上,用鐵鏈遠遠地牽着。

於是袁藕明讓副將打頭,他自己押尾,北辰擎看押着凌疏走在大軍中間,在夜色中帶着大軍折道往西,往潼關而來。

楊曄與北辰擎共乘一騎,北辰擎一邊騰出手給他包紮身上的各種傷口,一邊感嘆道:“小狼,我怎麼覺得跟做夢一樣?再也沒想到能如此輕易出了洛陽。”

楊曄軟綿綿地道:“我也跟做夢一樣。從入天牢開始,一場噩夢到如今。就是最後咬他這一口,還覺得比較划算。”他此時重新又發起燒,軟軟地靠在了北辰擎身上,北辰擎感到他的體溫越來越高,伸手探探他的額頭,頓時憂愁滿腹:“為什麼又燒起來了?讓年未給你點葯吃了再走。”

楊曄搖頭道:“不知道為什麼,被凌□的刺了一劍,那會兒就不燒了。這半天過去,就又開始發燒,你說難道他的劍能治病?要不再拿來刺我一下試試?”

北辰擎看看身邊不遠處被馬家三兄弟看守着的凌疏,道:“別胡來,那劍丟到天牢裏了。縱然帶着,也不能再刺你一劍,還是乖乖吃藥。”

沿着黃河河谷一路往西,過新安、澠池、函谷關再往前行不遠,就是潼關了。大軍靜悄悄地行走,曉行夜宿,第二日傍晚走到澠池西馬頭山附近,駐紮下來,埋鍋造飯,暫且休憩。

楊曄一路高燒不退,等營地紮好,兩碗葯灌下去,他精神頭稍稍恢復了一些,但看到北辰擎,免不了還要撒嬌耍賴一番。北辰擎一直和他共用一頂小營帳,頗為用心地伺候着他,端茶倒水,喂飯擦嘴,捏腰捶背,體貼備至。楊曄想起來自己受的苦,委屈無比,含着淚哼哼唧唧地道:“他用烙鐵在我胸前烙了十幾下,雖然很小,也是烙鐵。你看看,這胸……從此沒有那麼光潔美好了,我能輕易饒了他嗎?我非把他給……把他給……雲起,你說咱倆一起把他上了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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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梅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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