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八封信(十九)
日出破曉,當太陽再度從東邊的大陸升起的時候,天邊散落的雲層里析出了潔白的曙光,大海站在天台的圍牆上,盡情地舒展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遙遙地眺望着那一輪彷彿近在眼前的太陽。
“天為什麼會黑,又為什麼會亮,”他喃喃自語地說,“日出東方兮紅勝火,日落西山兮滿江黃。”
“很多很多年前起就是這個樣子了吧,總是一成不變的呢。”
他滿懷感傷地繼續說,就像一隻發情的公雞那樣鳴叫,“為什麼太陽就不能從西邊升起,為什麼夕陽就不能從東邊落下...誒誒,太陽都要照到屁股了,為什麼小白你還不起床啊?”
“大海哥,幹啥呢,一大早就在這裏吟什麼詩,裝什麼文化人,”小白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又不是上學,這裏又沒有老爹看着,睡晚點不好嘛,我還是個病人咧!”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病人,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是睡一覺不能好的?”大海叉着腰,惡狠狠地訓斥他,“老話不是說么,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昨天折騰了一天才送出去一封信,現在包里還有六封信,不把活兒幹完,哪裏來的閑心給你治病?”
“吵死了,黑心老闆,無良醫生,飯桶,大飯桶,早起的蟲子不也被鳥吃么?”
小白翻了翻白眼,還是半醒不醒地坐在地上,小聲地嘀咕。
“你說什麼?”大海眼神一凝,追風捕影般地豎起耳朵。
小白愣了愣,抬起頭來,眯起眼縫,假裝學着大海,眺望那輪似火的朝陽。
入眼的陽光格外刺目,他嘻嘻笑着說,“呀,沒啥,大海哥,今天的天氣真好呢。”
天上散射的千縷柔光,大海聲音朗朗地說,“那就走咯,去吃早飯吧,吃飽飯,有力氣,然後就去幹活。”
“幹活要去哪裏?”小白忽然問。
“簡單,剩下的信都是神師學院那邊的,一次過就好了,”大海一邊說,一邊解開背包,“我看看啊,還有好幾個分科呢,什麼歷史學啊,神術理論與應用啊,人文哲學之類等等的...”
他從包里摸出那幾封白色信,一字排開,盛大的陽光照耀在白色的信封上,他半懂不懂地瞪着眼,對着信封上的學名,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叨。
“噢噢,還有煉金學呀,”小白把小臉湊過來,興奮地說,“這是啥呀?是造金子的意思么?學會了就可以造很多很多的金子,以後打斷腿都不用愁?!”
“能不能造成金子不知道,不過打斷你的腿倒是簡單,”大海沒好氣地說,“動動腦子想想,凡事不能只看字面意思。”
“試着看,先把‘煉金’兩字拆開,‘煉’即是煉成的意思,而‘金’則是金屬的統稱...合起來就是煉成金屬,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再輔以矩陣或者裝置,從而減低神師的靈魂消耗,同時使得神術的力量能夠更為有效得到調動。”
“很深奧,聽不懂。”小白怔怔地看着大海,滿臉迷糊地說。
又沉思了半響,他像泄氣那樣嘆息,對着大海又說,“不想了,肚子餓,要吃飯。”
“睡飽了吃,吃飽了睡,”大海惡狠狠地說,“小白,你是豬么?”
“哼哼!”小屁孩沒有理他,轉頭迎着陽光,快樂地叫了兩聲。
輕快的旋律就像是在歌唱。
...
雨過天清,空闊的大街上彌散着一種陽光雨露的芬芳,早上往來的行人不多,大海和小白在一家蒸汽縈繞的早點攤坐下,點了兩份小米粥和油條。
和風吹過街道,清爽的空氣里彌散着祥和的味道,路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依然喧囂,早晨的空氣很清新,隔壁座椅上的食客們看起來也很精神,嗓門放得很大,正在大聲地議論着。
一個食客說,“豆腐腦就應該是甜的才好吃,由新鮮黃豆磨製而成的豆花,配上清冽甘甜的山泉水和精心製作的薑糖,香滑細膩,堪稱人間極品,無懈可擊!無論在哪方面做比較,都要比那種膩膩歪歪的重口味咸豆腐腦高明無數倍!”
另一個食客則說,“滾一邊去,你懂個XX,也就只有你這種喜歡裝大尾巴狼的小癟三才會喜歡吃甜豆腐腦!那玩意兒,既沒有大蒜,又沒有浸過滷水,簡直就是一碗清水,恐怕要淡出個鳥來。”
第一個人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又說,“狗娘養的玩意兒,你說誰?!”
另一個人也不甘示弱,嘭的一聲響,就把那條粗大的毛腿架在木條凳上。
他瞪着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狠狠地憋着第一個人,同樣凶神惡煞地說,“你!說的就是你!咋地?嘴巴在老子的臉上,老子愛說誰就說誰,怎着,不服啊?”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第一個人擼起袖子,躍躍欲試地大喊,“我今天就非得用教訓一下你,叫你知道甜豆腐腦有多好吃!”
“就你這慫樣的?”另一個人不屑地冷笑,“要不還是先回去找你娘喝多幾年奶?等下被老子揍哭了,可不要尿褲子噢!”
長條凳上,他們各自扎着一條大毛腿,凝重的陣勢就像戰爭前夕的佈陣一般,針鋒相對地對峙着。
他們四目相對,鋒利的眼神,猶如針尖對向麥芒,激射出的怒意散滿四周,彷彿填滿了那張桌子的上空,隨時都有可能炸掉。
嗅到火藥味的攤子老闆連忙趕來,想要支開這兩位相互仇視的客人,但卻無濟於事,當第一記拳頭揮擊、掠過那輪晃眼的太陽的時候,這場莫名其妙的干架便已經是不可阻擋地開始了。
眼神對着眼神,拳頭對着拳頭,沿着憤怒支配的軌跡,滾滾地進行下去,男人們大聲地怒吼着,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局勢不斷地翻轉,彷彿周而復始,兩個人時不時騎在對方的身上,就像兩條廝混在一起的瘋狗,野蠻地撞開擺在周邊的座椅,野蠻地怒吼,野蠻地咆哮,野蠻地嚇走了正在用餐的大多數客人。
攤子老闆看着自己的家當就這樣被這兩個不講理的混賬糟蹋得不成形,清空了生意,當時也跟着急紅了眼,同樣擼起袖管,大吼一聲也跟着跳了進去,硬生生將這場兩人混戰改為三人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