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野門主

“門主院，北野門主的住處。”沈自量伸手指了指屋子裏那塊大屏風前的台座，那裏擺放了一塊西瓜大小的黑曜石，“本來弟子們是不許進來的，我權將這裏當做救治之所。”

他想了想，又說道：“若是此處也被攻破，咱們便再無處可去了。”

有幾個受傷的女弟子在低聲啜泣。

齊玉辰走近那塊黑曜石，端詳一會，忽然伸出手去，往石頭上一按。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屋子裏的空氣波動，瞧見那塊黑石漸漸映出光芒。接着，齊玉辰一聲輕喝，右手一擰，將那塊黑曜石轉動了半圈。

只聽得吱嘎聲響，台座之後，屏風之前，木質地板向兩面移開，露出一個漆黑方形的洞口。

沈自量只掃了一眼：“地宮秘道。”

齊玉辰左手一招，插在壁燈之中的一隻大蜡燭緩緩升起，飛入他的手中。

他瞧了瞧手中的蠟燭，打了一個響指，燭芯倏地竄起火苗。

沈自量一直瞧着，這時突然開口說道：“齊兄弟，這地宮秘道，非門主不得進入。”

“眼瞧着就要末日臨頭了，沈堂主還要在意這個？”齊玉辰邁步走向洞口，又轉頭說道，“一塊下去罷，咱們去找一找那柄昊天神劍，便可壓制住外面那個天元境之大修鍊士。”

沈自量微微挑眉，想了想轉頭低聲吩咐幾個女弟子繼續給大夥療傷，自己跟着齊玉辰邁步進了秘道。

秘道沿着台階向下，然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旁皆是條石，空氣很是污濁，顯然許久不曾與外界通風。

齊玉辰手裏擎着蠟燭，給他照路：“沈堂主倒也是不拘形跡之人，或許，昊天門之安危，便落在你我二人頭上了。”

“其實我也好奇地宮之中情形，”沈自量淡然說道，“若能見識見識那昊天神劍，和創門祖師留下的功法，也不算是白闖一趟門主院么。”

兩人行出十餘丈，就被一堵厚重的石壁擋住了去路。

“萬斤巨閘，”沈自量端詳說道，“此物非天元境不能舉開。這也是防備狂徒潛入，釀成禍端。”

齊玉辰將蠟燭遞給他：“倒也不是不能舉起，只是這等拚卻蠻力，並非善法。”

說罷，他深吸口氣，右手伸出，指尖凝出劍氣，直刺向石壁。

噗嗤聲響，劍氣入石，如切豆腐，碎屑四濺。

沈自量嘴巴張得老大，又連忙捂住，眼瞧着齊玉辰以指為劍，在石壁上切出兩豎一橫，然後一腳踹去。

轟然巨響，塵土飛揚，石壁之上現出一個長方形的門。

“純以手指為劍，就能這等無堅不摧，齊兄弟這是要逆天啊。”沈自量回過神來，“可是好好一塊萬斤閘，就這麼毀在了你的手裏。”

“只要門派不亡，將來再重製一塊便是。”齊玉辰跨上那塊被他切下的長形條石，舉目四望，“有好幾條岔道。”

他閉上眼睛，神識搜索，然後徑直向前。

沈自量連忙跟上：“今日想必終於能見着那位傳說中的門主了。”

說也奇怪，石壁之後，空氣反而清新起來。

“此處必有通風之口。”齊玉辰說著快步向前。

“齊兄弟，你瞧着不過二十齣頭，料想真實年紀也是不大，”沈自量終於忍不住問道，“如何就能有了天元境之修為，必定是有神奇造化？”

“你說得不錯，”齊玉辰想了想，坦然說道，“其實我是已死之人，瀕死之際，悟得大道法門。不意竟得借軀重生，是以輕易晉入天元境。”

“不要來誑我，”沈自量哪裏肯信，“你不要忘了，我可是逍遙宮出身，醫術是看家本事。所謂借軀重生之說，都是虛妄，絕無可能。”

齊玉辰正要說話，卻驀地停下腳步。

眼前是一處天然的石穴，空間巨大，頂上有兩處小洞，射下天光。

這裏瀰漫著一股臭味，正中的石台之旁，一個高瘦男子癱坐於地面，面龐粗獷剛硬，身上的檀色錦袍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十分臟污。

男子鬚髮皆長，瞧來五十餘歲模樣，身形極為消瘦，正以凌厲的眼神盯着他。

齊玉辰卻對他的目光全不在意，四下打量着這處石穴。

倒是他身後的沈自量，連忙對着這男子躬身行禮：“尊駕可是北野門主？”

“我正是北野翰宗，”那男子語調抑揚頓挫，“你們又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屬下是外門橙金堂主沈自量，他是黑水堂中弟子齊玉辰。方才齊兄弟憑藉天元境界之修為，破開石壁，咱們這才來此——好教門主知曉，如今我昊天門，正被西魏朝廷遣出大軍征剿，寨門失守，形勢已是危在旦夕——”

北野翰宗上下打量齊玉辰，覺得難以置信：“這等年輕，竟然就晉入了天元境？”

齊玉辰沒有答話，目光瞧見石穴最深處，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插着一柄劍，只露出劍柄。

北野翰宗回過神來，又問沈自量：“朝廷征剿我昊天門？如今是哪一年了？”

沈自量有些發愣：“神衍歷九百九十八年，自門主入地宮閉關至今，已經十六年矣。”

“十六年了啊，”北野翰宗聲音漸低，神色有些蕭索，忽然又問道，“夫人呢？”

“夫人？”沈自量正瞅着北野翰宗的雙腿，遲疑一陣，才回話道，“屬下十年之前投入昊天門，彼時夫人尚在，沒過多久，她便因為一人獨居難耐，怒而出走。西門長老曾經追趕，不過，終究還是放她走了。”

“十年前——”北野翰宗沉默一會，才低聲說道，“到底等了六年才棄我而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這也不能怪她。”

齊玉辰沒有理會兩人的問答，邁步走向石台，拿起上面的一本經卷，輕輕翻閱。

“你是如今的橙金堂主，西門嵩被大夥推舉為執法長老。”北野翰宗低聲自語，“副門主呢，還是屈劍寒么，他如今可是還在西京，有沒有晉入天元境？”

“據屬下所知，並未。此外，副門主已經叛出山門，投靠了當朝太尉宇文智融。”沈自量終於忍不住問道，“敢問門主，你的雙腿？”

“十六年了還未晉入天元，這紅塵世界，亂人心志，也難怪他會反叛出去。”北野翰宗神色有些失望、悔恨，“當初是我親自挑選他來做這副門主，到底還是我識人不明。”

他這才回答沈自量的疑問：“至於我的腿，你也瞧見了，動不了啦，練功出了岔子，下身已然是癱瘓了。境界也跌落到了騰龍境。”

他聲音低沉，透出濃濃的絕望之意。

沈自量一時間，無言以對。

北野翰宗這才轉頭瞪着齊玉辰：“此乃創門祖師手卷，非門主不得翻閱，你還不快快放下？”

齊玉辰便又將經卷放回石台：“鍾離祖師所創的這門吞天滅日神功，倒與我師尊所授之移星換斗絕技，異曲同工，精妙之處，似乎尤有過之。這位創門祖師，的確是驚才絕艷，教人佩服。”

北野翰宗有些不屑：“移星換斗，從未聽說過。你師尊又是何人，也敢與創門祖師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