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吞天玄功

“名稱不同，道理是一樣的。”齊玉辰掃一眼北野翰宗的雙腿，沒有計較他出言不遜，“都是巧運本身真元，令對手攻勢反轉。不論其出手如何兇猛，最後都會返諸己身。所謂借力打力，迎來送去，極是高妙。”

“你所說的，不過是這門功法第一重境界。”北野翰宗冷哼一聲，“到了第二重境界，便是有來無回，只要敵攻於我，不管他甚麼絕技，我都可將其真元吞噬，損其修為，以助己身。彼之勤修不輟，到頭來，皆是為我所用耳！”

“當年祖師創下這門功法，挑戰各處宗門之時，才只是第一重境界，便已是橫行萬里，威震中洲。後來他修鍊至第二重境界，那學宮宗師裴希正，也未必是他對手，真正是無敵於天下矣。”北野翰宗神色有些傲然，“自祖師離去之後，接連四位門主，都不過只是學了第一重功法，便已能雄踞一方，震懾宵小。能練至第二重境界者，惟有老夫！”

“此的確為奪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機之至高武道。”齊玉辰點點頭，卻又說道，“可是卻有極大隱患——各人修鍊法門不同，真元各異，吞入己身，若不能融為一體，必有反噬也。”

“咦，你瞧着年紀輕輕，見識倒是不凡。”北野翰宗微覺詫異，“你說得不錯，我煉至第二重境界，便時常覺得身體燥熱，性情暴郁，便是對着枕邊人，也是十分不耐。長此下去，必至真火焚身，自爆而亡。”

齊玉辰輕輕點頭：“所以這第三重境界，必定是化解隱患，以臻大成。”

“不錯，創門祖師也發覺這功法未至究竟，遂以天縱之才，領悟出第三重境界。”北野翰宗又說道，“能令諸元歸一，百川入海，於是陰陽兼具，真氣護體，無懼萬敵。不要說裴希正，便是當年大周太祖、武聖郭皇帝，也未必能望其項背也。”

外間多有鍾離政之畫像，皆為環眼虯須之大漢。石壁之上所懸挂的祖師像，卻是眉目英挺，身形頎長。

沈自量遠遠望去，不禁心蕩神馳：“創門祖師，果然是英姿絕世，萬古奇人也。”

“話雖如此，只是這門奇功，極為講究資質天分，非常人可以習之。”齊玉辰仍然搖頭，“似在下這等庸質凡骨，便萬難修鍊。若強為修習，定然挺不過第二重境界，必遭反噬。難怪祖師定下門規，只有接任門主之人，才可習煉功法。”

“齊兄弟，你這就未免太過謙了，”沈自量搖頭苦笑，“這麼年輕就晉入了天元境，古今罕有。這還叫庸質凡骨，那咱們這些人，都成了什麼了？”

“他說的，也有道理。”北野翰宗神色有些灰暗，“某自以為資質絕佳，遂決意閉關修鍊，希圖大成。可是，到底還是不如祖師，這一雙腿，便是修鍊之時不慎出了岔錯，以致癱瘓，由是前功盡棄，成了廢人一個。”

“為何門主不教咱們進來相救？”

“萬斤閘一旦落下，非天元境不能舉開。門中又有何人能夠進來？”北野翰宗面露苦笑，“我這回閉關失敗，終生不能再入天元境，也是自覺無顏再見門中兄弟，是以想着，便在這石穴之中，自生自滅罷了。”

“一十六年，”沈自量心下也有些惻然，“此處無水無食，又無侍奉之人——”

“老夫僅以食氣之法，再佐以丹藥，苦熬至今。”北野翰宗一聲喟嘆，流露無盡悵然不甘之意，“我也知這是生不如死，卻總存着一絲念想，或有重見天日之時。只可惜，你們終於來了，卻帶來了最壞的消息。”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若非我執意修鍊神功，又豈會令昊天門落至今日地步？我真是宗門之罪人，百死莫贖！”

“當年創門祖師，為何與學宮宗師裴希正相會之後，便退隱山林？”齊玉辰忽然問道，“為何又會出山相助宇文太祖，建立西魏皇朝？”

北野翰宗依然閉着眼睛，只是搖頭：“不知道，一百六十年前之事，誰還在意這個？如今昊天門覆亡在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何益？”

齊玉辰繼續往四處打量，終於在角落裏，發現一份落滿灰塵的羊皮卷。

他邁步過去，將經卷拾起，打開。

三人對話，看似許久，其實也不過才半刻工夫。

沈自量見北野門主情形，知道無法指望他出來挽救危局，便嘆口氣道：“齊兄弟，咱們還是上去罷，你有神鳥坐騎，我設法助你走脫，趕去西壘州。與百里將軍和薛長老會合，發兵來給門中兄弟們報仇。”

“當初大秦皇朝統治中洲之時，曾有西薩人自北寒大陸，經東地峽入侵，”齊玉辰忽然說道，“此事沈堂主可知道？”

“西薩人？”沈自量皺眉回想自己讀過的史書，“大秦一統天下之後不久，確有西薩蠻人自北寒部洲入侵。皇帝遂遣大將孟守義等，率兵三十萬，於北仙州大破蠻族，將其逐回了北寒部洲——不過，這跟昊天門又有什麼干係？”

“一百六十年前，東嶽學宮之宗師裴希正，在大周朝廷之中擔任文官。其人品秩雖不高，但卻是公認的修鍊第一人，不但境界精深，更是見識非凡。”齊玉辰依然瞧着手裏的羊皮卷。

“當年裴希正奉朝旨巡視北地之時，曾隻身進入西北面之北寒部洲，發覺此處西薩人出了一位雄主鐵里達木，又有所謂光明神教，極為仇視異教之民，對興教擴張之事，甚為狂熱。他便斷定鐵里達木和光明神教一統諸部落之後，必定會侵犯中洲。於是返回之後，與前來挑戰的鐘離祖師談及此事，勸他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鍾離祖師佩服其胸襟為人，遂西至南宛州創立門派，不拘一格，廣收弟子，以備將來不測之事。”

齊玉辰說著晃了晃手裏的羊皮卷：“這都是創門祖師親筆所記載。”

八百餘年之前，大秦皇朝統一中洲不久，西薩人曾經大舉進犯北境，被大秦名將孟守義率軍擊退。裴希正擔憂西薩復振之後，必會捲土重來，於是急返東都，書奏朝廷，請先為戒備。

然而西薩人始終沒有入侵中寧部洲，裴希正的上書被認為是危言聳聽，他也被貶至南淮州，遠離東都城。

接着，大周末帝無子，天下四分五裂。

為天子守護北地的北戎部落在單于拔榮的率領下，又得佛宗相助，遂大舉南進，佔據東都建立了北燕皇朝。

裴希正則在幫助楚征擊退北燕軍之後，辭世而去。

鍾離政一直記得與裴希正之承諾，於是果斷出山，與宇文黑淵密會，兩人一道舉事，創立了西魏皇朝。

宇文黑淵與鍾離政訂下誓約，共同抵禦將來入侵之敵。並將與北寒大陸接壤的西壘州交付與昊天門，以為西北屏障，應對萬一之事。

但是隨着宇文黑淵意外離世，宇文家族內部爭奪皇位十分激烈，鍾離政厭煩俗世紛爭，將門派交與副門主關應魁，自己則不問世事，飄然離去，消失在莽莽雪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