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陽謀
“什麼富貴？”
耶律谷下意識地應道，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來，使勁一揮衣袖：
“荒唐至極，我堂堂國使、一方節度，你小小芝麻官也敢賺我！”
貌似心中衝天大怒。
王磊心中冷笑，拱了拱手：“哈哈，開個玩笑，貴使不要當真。”
當下又道：“既然貴使心中，貴國國主乃是第一位的。那三槐這裏便好說話了。剛才所言，不過是試探一下貴使者的態度，實在是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關乎貴國江山社稷。”
耶律谷對這個小小的兵部主事早已無語，回頭問周沆：“周龍圖，你們今天果然是來玩兒我的。”
周沆見王磊一個勁兒對他使眼色，想到王磊背後的勢力，雖然不明白王磊的計劃，但也知道他此舉肯定有深意。
當下咬了咬牙決定捨命陪君子幫王磊把這場戲演下去，隨即拱了拱手道：
“好教貴使得知，喬知事乃是我朝後起之秀，青年才俊，他所言的立場固然是有利於我大宋，但卻不會使用陰謀詭計不利於兩國關係，且聽來。”
耶律谷被倆人氣得有些悶，扯着衣袖扇風，冷眼看王磊表演。
王磊笑道：“貴使也別作態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你此行前來，乃是懷疑那雁門關外被殺的蕭遠山，乃是我大宋所為，目的是挑起你契丹內亂。是也不是？”
耶律谷聽了大吃一驚，登時臉色變得通紅。
他本身就小看了王磊，以為他不過是一個能逞一時口舌之利的蘇張之輩，卻想不到他一語道破自己的來意。
看來這個人在宋國還是有些地位的，要不然也不會了解到這樣的秘辛。
且不說耶律谷在那裏腦補，王磊嘴上卻是不停：
“我乃樞密院兵房主事，知道這些事情也是應該。我還知道你國內還有一種流言，乃是說蕭遠山之死，不為別的，只是后族和皇族之間的內鬥而已。”
耶律谷大罵道：“這放的是什麼屁，好臭好臭！”
王磊哈哈大笑道：“我也知道這乃無稽之談，你自然是不會信的。貴國太后與國主乃是血肉相連，自然不會內訌的。但有此流言，難道貴使和國主不想查個明白么？”
耶律谷聽了王磊的話，心潮澎湃。
那蕭遠山乃是太后賬下第一大將，武力、能力、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就算說是契丹第一勇士也不為過。
國主和太后一體，自然也視蕭遠山為擎天白玉柱，想不到一朝喪命，嗚呼哀哉。
若說太后和國主不震怒，不想查個明白，那肯定不符合事實。
但是面對大宋作梗和契丹內鬥兩個說法，國主和太后自然傾向第一個，將蕭遠山之死的原因禍水南引，不但能讓國內同仇敵愾，也可以訛詐南朝，自然是兩全其美。
但從國主和太后本心來說，其實也不大相信大宋有此能力和必要殺掉蕭遠山，他們太明白南朝自詡禮儀之邦不屑刺殺之事的美德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找不到真兇，蕭遠山白死，太后和國主未免覺得對不住蕭遠山一家，所以他耶律谷此次南行，實在也是不得已，覺得也有些鬱悶和憋屈。
至於說皇族和后族內鬥的流言，國主和太后卻一直無法查明白……
“我相信，貴國也想查明白皇族和后族內鬥的流言，這比大宋從中作梗的流言危害更大。”王磊施施然道，“然而，若要查清這個流言，三槐卻有至少三條線索可供貴使者參考。”
耶律谷腦筋有些轉不過來，這喬三槐到底是哪邊的啊？
王磊伸出手指：“其一，蕭遠山一死，貴國得利最大的是誰？其二，蕭遠山之死，對貴國國事有何影響？其三，順着前兩條去想，誰和蕭遠山有不同戴天之仇？”
耶律谷腦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起來，他躥在屋子中央，指着王磊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乃是因為他忽然從王磊這三條想到了一個最可能的點！
那便是——
耶律重元！
蕭遠山一死，蕭太后勢力大減，國主也是去了一大臂助，南北兩樞密院說不得便要歸他耶律重元執掌！
再聯想到耶律重元自國主登基以來的種種不滿和不法行為，耶律谷突然全身直冒冷汗，這才想起當日耶律重元為何幾次三番慫恿他南來……
王磊見他渾身似乎被汗濕透了一般，當下笑道：“貴使看來已然明白了此中道理，若是抓緊時間回國，說不得能占上先機，報與你家國主，自然是一場大富貴。”
說完不等耶律谷回過神來，便只向前拱了拱手，拉着周沆緩緩退出了驛館。
周沆一邊走一邊問道：“懷來適才一番話誅心又誅人，可謂口中便有百萬兵，乃是蘇張再世的能為。不過，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假？”
王磊被他一說，往遠方那個寺廟的方向望了一眼，遂笑道：“倒也並不是全在誆騙耶律谷，至少有六七分乃是實情，只不過有些事情無法對證，就算他八九成的把握也是可以的。”
周沆聽了，當街便對王磊深深揖了一禮：“若是如此，此事可成的話，懷來便可稱得上是我大宋第一功臣。”
周沆不傻，王磊話都說的那麼明白了，自然知道他所施的這個計策是為了什麼。
而且王磊還不是用什麼陰謀詭計，說的全是可以打開天窗說的話，這就太厲害了。
“哈哈，”王磊連忙避過周沆的禮節，回了一禮道：“周龍圖謬讚了，此計可謂陽謀。”
陽謀？周沆聽了這個詞，不由得呆住了，光明正大的計謀，對方就算知道是計，卻也無法避開，可不就是陽謀么。
兩人大笑無話，道是且看結果，就在當街作別。
入夜，王磊換了一身夜行衣，趁夜深人靜直趨驛館。
他自從無名老僧和汪劍通習得武功，這是第一次施用，居然身形百變、迅捷無倫。
一路上，他發現了不下四五撥夜行人，便跟在對方身後，對方竟然絲毫未察覺。
王磊這才對自己的身手有了些許自信，直接進了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