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夜,陌
()易司城徹夜未歸。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安芮窩在客廳沙發里,身旁擺着兩個行李箱,一夜沒睡。
她根本不知道,離了婚自己該去哪。
回北京,她不想;新買一套房子,她沒心情。
只好打給凱賓斯基,預定了半個月的標準間。
零點鐘聲敲響,已是新的一年。
看窗外升起的禮花,生活還要繼續。
清早臨出門前,安芮回望了一眼這個空落落的家,了無生氣。下了台階,恍然發現人車俱騷的陳遲,堵在她家門前。
“來恭喜我的?還是來追我的?”安芮走上前,直截了當,毫不客氣。
“你真打算跟他離婚?”
“估計他這會兒都已經簽了字了,我倆的事,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安茹說罷轉身去提車,卻被陳遲攔住,“我送你。”
安芮愣了愣,笑道,“你不怕我拿你當擋箭牌?”
“那是我的榮幸。”
安芮坐進陳遲的車,車載廣播裏的女主播聲音清爽明亮,卻在播報着最灰暗無比的消息。
……
Deluxe涉嫌抄襲一事塵埃落定,設計總監引咎辭職,Deluxe內部一度陷入恐慌,高層恐有人事微調。
……
盛世集團年前投入運營的娛樂會所‘City’,因從安家家居大量購進戶外傢具用於室內裝潢,目前工商管理部門已介入調查。
……
最新消息,置地業巨頭Deluxe公司目前正與安氏集團保持密切聯繫,據內部可靠人士透露,Deluxe董事會日前有新股東入股。
……
……
陳遲轉臉看看安芮,“真狠得下這個心?”
安芮笑,別過臉看窗外,“我的心早就死了。”
******
安芮下車的時候,恰巧碰見剛從大里走出的易司城。
一夜不見,他似乎憔悴了好幾歲。
安芮正欲無視他走進去,卻被人扼住手腕。
安芮轉回臉對着陳遲,“鬆手。”
男人非但不鬆手,反正摟着安芮的肩大搖大擺走上前,沖易司城打了個響亮的招呼,意味深長地笑着。
易司城定定地看着他們,嘴角扯了扯,眼神里暗淡無光。
有那麼一刻,安芮的心疼了一下。
細微的,尖銳的,不易察覺的痛,甚至讓安芮錯覺,究竟剛才有沒有痛過。
“安芮,我需要你一個解釋。”易司城雖在一夜之間跌落谷底,卻仍不減氣勢,字字句句鑿進了安芮的心。
安芮無視掉心裏越來越強烈的悔恨和內疚,轉臉看了看陳遲,厲聲道,“你要解釋,可以。
一切就是你聽到的,看到的那樣。
我愛他,他也愛我。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他的。”
“你騙我。”
安芮笑得愈發猛烈,“我騙你能撈到什麼好處,嗯?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在騙你,也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我再騙你,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你只不過是少了些合約,賠些錢,再配合司法部門走幾趟罷了,能怎麼樣?
不過易司城,作為Sara的父親,我還是勸你一定要堅強下去,因為……
我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易司城似是被安芮戳到了痛處,尤其是當他從安芮嘴裏聽到“Sara”這個詞的時候,心裏怔了一怔。
她全部都知道了?
“安芮,有很多事情不是你相像的那樣。”
易司城想跟她解釋,可惜已經太晚了。安芮別過臉看向別處,手背卻驀地傳來一股溫熱。
低眼,陳遲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緊了緊。
安芮抬眸看他,會意地笑了笑,她知道,他在給她溫暖,在最寒冷的時候,讓她不至於冷到絕望。
看着對面兩個人緊牽在一起的手,易司城有些出離憤怒,“安芮,要我離婚不可能,所以現在……你還是我的妻子。”
聞言,良久不說話的陳遲,悠悠開口,“易總,我勸你像個成人一樣解決問題,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樣耍無賴。”
說罷,陳遲拉着安芮的手,擦過易司城的身子朝大里走。
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此景此景似曾相識,如今再見,卻是顛覆了乾坤。
三年前,她牽着易司城的手,走到陳遲的面前,告訴他,我要結婚了。
三年後,她牽着陳遲的手,走到易司城的面前,告訴他,我們離婚。
時間是最嘲弄人的東西,可以讓人由萍水相逢到相知相愛,亦可以從如膠似漆變為橫眉冷對。
只不過戲裏的三個人,都不清楚自己該扮演好怎樣的角色,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一次又一次的諒解……
厭倦了這樣的無休止的循環,此刻的安芮突然找到了該有的方向,離了婚,就找間臨山的房子,每天種花養草,從此不再愛與被愛。
拳頭揮過來的剎那,安芮聽到了呼嘯在耳邊的風聲。
不寒而慄。
再轉眼,陳遲已經吃痛倒在地上,嘴角滲着血絲。
安芮愣,跑過去扶起陳遲,對着易司城厲聲道,“你鬧夠了沒有!”
陳遲沖安芮咧嘴笑笑,甩開她的攙扶,起身,揮拳,一氣呵成。
下一秒,抓住易司城的頭髮,用力向後扳,陳遲的眼裏冒着怒火,“你他媽給老子滾遠點。”
說罷,起手作勢再揮一拳。
嗖嗖帶風的拳頭,卻落在了一方嬌嫩里。
安芮死死箍着陳遲的拳,聲音波瀾不驚,“鬆開他,沒必要這樣。”
陳遲看了安芮一眼,她眼底的疼惜與痛苦,他看得清楚。
放開手的那一刻,陳遲心裏,也悄悄地放開了一些東西。
比如,一廂情願地認為,她離開易司城以後,就可以安心地選擇自己。
只是方才的那一瞥,他便瞥見了安芮眼裏的柔情和痛楚,那種鬱結的神色,是他從來沒有領略過的。
她的用情至深,他的如夢方醒。
鬆開易司城,陳遲理了理身上的西裝,頭也不回地坐進車子,發動,轟遠。
只留那兩個人,在美好的清晨,尷尬地相對。
以一種最諧趣而諷刺的心態和姿態。
良久,易司城盯着安芮,一字一頓道,“你抽出去的資金,我都補了回來。”
他平靜地看着安芮,那口吻,就像是一個大哥哥,寵溺地為小妹妹犯下的錯誤埋單。
安芮笑,“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易司城承認,微頷首,眼裏卻有寫不盡的落寞。
“如果不出意外,我將會是Deluxe新一任總裁。”安芮面色雖平靜,心裏卻掙扎了許久,短短几天的時間,卻經歷了太多。
看着易司城平靜的眸子,安芮的心怔了怔。也許他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從安氏大勢入股Deluxe董事會,從她愈來愈狠的手腕。
也許,她遲遲不願意說出口,是因為心底還有……愛。
猛然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驚,安芮忽略掉心裏的疼痛,接着道,“我會儘快辦理交接手續,到時候還希望你能配合。”
說這話的時候,安芮像是在撕扯剛剛癒合的傷口。
從故意賣給盛世戶外用傢具,再到Deluxe競標剽竊歐洲設計師方案,甚至是從新開的公司中大額抽資,每做一件她都像是拿刀子往自己的心上划。
流出來的血,都帶着傷感的氣息。
“我希望……你不要把Deluxe毀掉,畢竟……它是我這麼多年的心血。”
“毀不毀掉不是你我能決定的,總部若是想撤掉大中華區市場,我也沒有辦法。”
“安芮,你不要太過分。”
安芮不怒反笑,唇角淡淡地彎着,“易司城,是你不仁在先。
還有,離婚協議書儘早簽了,一來我不想當Sara的后媽,二來,我跟你的感情到此為止。”
說罷,安芮扭頭走遠。
回身的一刻,安芮的眼淚悄然滑落,在陽光里,折射着最傷感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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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開飛車的陳遲,心裏不是不鬱結的。
可男人女人這個世間永恆的話題,不就是圍繞着愛與被愛,不愛與遺愛而進行的么?
他清楚的很,安芮心裏依舊深愛着易司城,只不過突如其來的事實讓她無力招架,跌撞中,只好決定棄愛。
陳遲笑,如果自己真的愛她,就該為她做點什麼……
陳遲猛然左打方向盤,扭頭駛向醫院。
不出所料,他是在叢淑的病房裏遇見的陸希。
“辛苦了。”陳遲禮貌微笑,恰到好處。
“易總這陣子忙,我多來照顧照顧也是應該的。”陸希含笑回應,十足的賢惠。
陳遲點點頭,“哦對了,剛才我來的時候,好像有人找你。是個中年婦女,中等個子,好像姓蔡……”
蔡韻如?
陸希心裏晃過養母的形象,匆匆道了聲“謝謝”作勢出門,路過門邊看到小Sara蹲在地上玩積木,遲疑了一下。
陳遲走過來,“你去,我先陪她玩會兒。”
陸希見狀,也只好如此,身子甫一出門,陳遲便半蹲下來,“莎莎乖,叔叔陪你玩……”
Sara見到親和力十足的帥叔叔,揚着唇角笑了笑,“叔叔,你會玩積木嗎?”
陳遲寵溺地摸摸孩子的頭,“叔叔不會玩……莎莎教我怎麼樣?”
Sara突然憋起小嘴,“疼……”
……
陸希在下找了半天,沒有尋見蔡韻如的影子,只好作罷。
回到病房的時候,見陳遲和Sara玩得正歡,心裏突然一陣酸澀。
她所作的一切,不都是為了Sara能夠不再重蹈自己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