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惡意
“哈啊……這可真是令人頭疼的。”
手指輕輕敲了敲妖姬的腦袋，這腦袋瓜里到底裝的什麼先暫且不討論，單論是這種倔的要死的態度就已經是足夠令人頭疼的了，倒也不是說到底怎麼想的，起碼也要尊重一下他人願不願意接受這種感謝吧。
“如果說是感謝的話，幫我做一頓飯作為酬勞不就行了嗎，與其說著這麼感人肺腑的話，直接性的實質感謝不是更加振奮人心嗎？”
“感謝必當是虛與實並相結合。”
妖姬抬起頭，眨了眨發澀的眼睛。
“等等……”
青年忽然意識到自己在一根筋的妖姬面前犯了什麼錯誤。
“我現在就去幫你準備最為豐盛的餐宴！”
“不用，剛才稍微喝了一些風，其實我喝風就行了……”
“你是覺得我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嗎？！”
妖姬瞪大雙眼，該怎麼說呢，她的眼神中充滿着異常複雜的屈辱與敬意並存的怪異，很奇怪，很難以想像這兩種情感到底是怎麼被一個人相互交融在一起。
“喂喂注意敬稱變回來了啊……倒也無所謂，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定的自由權就行了，只有這一點。”
“自由……權？”
半晌后，妖姬不斷地端着豐盛的餐宴擺放在了青年的身前，而被食物香味所吸引，幽幽子也很快的醒了過來，她坐在青年身邊，在聽青年說她已經沒有危險后，她也立刻和妖姬一樣，一絲不苟的認真對着青年跪拜。
“雖然看過很多妖怪的這樣跪在別人面前，但論賞心悅目的程度的話，還是人類能做到最好，正如曇花一現嘛，所以這種美就只需要看一眼就夠了，一眼就足以流傳千古了。”
想把幽幽子從地上抱起來，但幽幽子卻倔強的把自己縮成一個團，然後用力的扒在地上。
“額……”
一個倉鼠球其實並不怎麼重，但若是這樣把幽幽子抱起來的話，果然那樣的畫面想想就好，真做出來的話自己絕對會被砍的。
“我雖然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但我也知道恩情是要用一生來償還的。”
跪在地上頭也不抬的幽幽子這樣的說著，這不就根本和她的庭師一樣了嗎，難道說這就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必會有什麼樣的下人嗎，這兩人在某些倔脾氣上面異曲同工啊。
“老實說我覺得你笑笑給我看就足夠了，對妖怪跪下的話可是會被妖怪有機可乘，纏在你身上讓你一輩子都飽受折磨哦。”
“大騙子，我才不會相信你。”
瓮聲瓮氣的埋頭說著，可愛的娃娃音配上她現在這樣只會讓人想笑，所以青年也完全不加掩飾的笑了出來，噗嗤的一聲輕笑讓幽幽子的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震。
“你有時候看着還真不像小孩子啊，在某方面簡直和妖姬小姐一個樣子，比如說現在這樣，但你可沒有那麼好的氣場哦，你還太小啦，這些事做做樣子就可以了，雖然我說的話都不太能相信就是了~”
“我相信。”
青年輕哼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撓了撓垂在地上的幽幽子的頭髮。
“救命恩人的話，我一定會相信。”
幽幽子忽然握住了青年的手指，她現在正整個臉壓在地上，並不柔軟的地板壓迫着她小小的鼻樑。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我真的……”
說著說著，幽幽子似乎又要哭了出來，這次沒有給幽幽子反抗的機會，青年直接把她抱了起來，然後手指輕輕一彈她的腦門。
“啊！”
“知道痛的話就不要再哭了，你一哭我也會很難受的，可愛的幽幽子小朋友，如果不想讓你恩人我也傷心的話，現在起就好好吃飯，好好吃飽睡覺長高高，長大成為一個漂漂亮亮的美少女，這樣的話我就心滿意足了，可以嗎？”
低頭目光柔和的看着眼角發紅的幽幽子，青年輕輕幫幽幽子擦拭她眼角的眼淚，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白光在皮膚接觸的地方閃過。
總是哭的話對眼睛不好，而且眼角在擦拭之後還會很痛，這樣子起碼可以讓幽幽子舒服一些，不會再一邊哭一邊揉眼睛又因為痛再哭……
“你這樣子讓我怎麼不哭啊，嗚嗚……”
“小公主一直哭一點也不像樣呢。”
“因為……因為……”
“好好，真是難為你了，這麼大的孩子還哭的這麼可愛，這也太犯規了……”
“嗚……”
在一番安慰外加不斷擦眼淚過後，幽幽子終於不再哭了，這期間青年都不知道幫她擦了多少次眼淚，這種愛哭鬼的性格居然也能忍受人類的孤獨與寂寞，這真是一個萬分扭曲的性格。
扭曲到超脫凡世，扭曲的病態在塵世綻放以淤泥為養分的花。
“……”
在門外的妖姬駐足沉默片刻，等到幽幽子終於恢復常態后她才繼續把飯菜再一次的端在眼前的矮桌上。
“這樣子……真的吃的完嗎……”
看着眼前的十幾道樣式的飯菜，青年嘆了口氣，他苦惱的看着把碗筷放在自己眼前的妖姬，對方沒有看着他，在把一切準備就緒后便做到了矮桌的另一邊。
“……”
“……”
“……”
氣氛突然之間有些尷尬，不知道為什麼三人都是沒有開始動手，照理來說是由真正身為家主的幽幽子來率先開動才是……但她卻沉默的低着頭坐在一邊，根本不像是想說話。
而妖姬則是面色淡然的正視着前方，兩個地位明顯比自己高的人卻好像是在等自己這個實際上是寵物身份的人來開口，這屬實是完全不太對勁。
“……這時候我該說什麼才好？”
“說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別太拘束自己。”
妖姬轉過頭，面色平靜的看着他。
“你這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你。”
“這都是為了你的開心。”
“我其實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青年看向了幽幽子，她在自己和妖姬說話的時候也依舊低垂着腦袋，就像是一個陰沉到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孩子，讀心也無法讀出她現在的想法，她現在也不是在發獃。
“果然，這種事還是需要一家之主來負責，我可沒有想在未來迎娶小公主的想法哦。”
“我知道的。”
可突然，幽幽子抬起了頭，她轉頭對着青年微微一笑，笑容不同於以往的燦爛，而是一種恬靜的氣質在她的身上散發出來。
“妖怪先生是我的朋友，但也僅限於這裏，我們約定的誓言我可沒忘哦，會永遠喜歡着你，但是，那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不是嗎，我很清楚的，妖怪先生有着自己的自由，我已經很開心你能為我做的這麼多，所以……”
溫柔的聲音有些出塵，雖然頭髮尚且沒有好好打理而略顯凌亂，尚未完全恢復的惺忪的睡臉也無法看出任何的威嚴，但這份聲音還是傳達到了，名為西行寺的少女想要說給青年的話。
“在這裏，您可以代替我，主持這一頓的餐宴嗎？或者說……能請你……”
那份話語不該被任何人對青年說出口，明明滿懷着少女的期待，這本該是極為美好的願望，但這種事對誰說都好，都不允許對青年來說。
“成為我的家人嗎？”
怪物不需要被當成家人，怪物需要在黑暗裏掙扎墮落。
溫柔的笑意萬不可對怪物展露，這是原罪，這是沒有任何值得原諒的地方。
青年無奈的笑了笑，在兩人注視的目光中，雙手輕輕合十。
少女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接觸黑暗只會讓聖潔的靈魂也因此墮落。
少女啊，千萬不要對邪惡施加愛慕啊，罪惡的禍端在黑暗中仰望，那是深不見底的最終的黑暗。
少女啊，祈禱神明對你的救贖吧，惡的存在凝視着你那溫柔的面貌，你的溫柔會不會得到回報，這是罪惡的惡鬼在低聲的呻吟。
望你不要再過度的施加對愛人的眷戀，這是你對最好的人生，這是最後的勸告，否則……
“我開動了。”
陽光的照耀下，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青年的影子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