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望夫成龍
有些人,就是欠收拾!
你好好跟他商量,永遠不會說得通,非逼得你動粗,他才會老老實實的面對現實。
看到謝天乖乖的坐在床上打坐修鍊,周景衣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一些。她不確定教謝天修鍊是不是自掘墳墓,但心底仍然隱隱有些期待,期待這個窮苦少年,一鳴驚人、一飛衝天……
謝天閉着眼睛,把周景衣交給自己的“鍊氣之法”運行一遍,聽到周景衣離開的腳步聲,謝天睜開一隻眼,見周景衣已經不在,整個人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塌了下來。
這種低武世界的修鍊之法,真的有必要修鍊嗎?
這就好比讓一個馬拉松冠軍學跑步,就好比讓一個數學家做小學數學題,就好比讓……算了,反正挺沒勁的。
而且這套“鍊氣之法”很有問題。對男人而言,雖然收益很快,但兇險也不小。一個不留神,極有可能會導致積攢的真氣潰散。至於真氣潰散的後果——看看周景衣就知道了。
謝天捏着下巴想了想,決定直接拋棄這套鍊氣之法,換了一套自己曾經在另外一個世界學過的方法。這方法雖然是高武世界的方法,但稍作改良,也很適用這裏的天地環境。
修鍊了半個時辰之後,謝天忽然愣住。
不對!
自己明明是要自殺的人,怎麼又開始修鍊了?
就算是死不了,哪怕是做一條鹹魚也好啊!怎麼又“重蹈覆轍”,走上了修鍊這條不歸路呢?真的這麼繼續修鍊下去,接下來的人生軌跡,也就毫無懸念了,基本就是固有流程:裝X打臉、扮豬吃老虎、到處尋寶、獵艷無數、走上人生巔峰……
這叫什麼事兒?
人生那座巔峰,都快被自己踏平了。
正感慨間,忽然看到周景衣從門口現出身形,謝天嚇了一跳,趕緊擺好了架勢,不運行鍊氣之法,只是裝裝樣子。
周景衣哼了一聲,又回了堂屋,繼續她的針線活。
好在周景衣說,修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勞逸結合。每日裏修鍊一個時辰,也就夠了。所以,修鍊這種無聊到想吐的事情,謝天每日裏只要忍受一個時辰也就夠了。而且,這一個時辰里,其實他也並非是在修鍊,而是在冥想。冥想着怎麼才能讓自己徹底安息。
周景衣告訴謝天,鍊氣達到十層之後,就可以學習武技了。而且周景衣還認為,謝天資質很好,如果進展夠快,明年的武舉,應該還來得及。
每次謝天在屋裏裝樣子打坐的時候,周景衣都會忍不住偷偷的看上幾眼,然後坐在堂屋裏怔怔出神。
她有些期待,期待着謝天很快達到鍊氣十層,然後學習武技。等到來年,武舉場上,最好能遇到張、劉二人,然後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最終拿下昭陽縣武舉第一人的桂冠!
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的散人武生,穿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拿一把鐵匠鋪出產的破刀,在沒有名師指點、沒有武寶、沒有各種靈石靈藥輔助的前提下,以雷霆手段,打敗了諸多高門高徒!並且一舉拿下冠軍……
那個時候,觀眾席上,一定會沸騰。評委席上,卻會鴉雀無聲。各大門派的弟子和門派掌門,也會目瞪口呆……
一個窮苦少年,站在演武場的正中央,豪氣干雲的藐視全場……
不知不覺間,臆想中的那個窮苦少年,變成了周景衣自己。
一舉成名的周景衣,不僅治好了母親的病,還得到了漂亮師姐的青睞。至於張劉二人,見了自己,再一次卑躬屈膝,連個屁都不敢放……
周景衣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眼神中閃爍着興奮的光。
良久,周景衣眼中的光芒散去,整個人也有些無力。
據說,一個失敗的男人,會把自己對人生所有的理想和抱負,都寄托在自己的兒女身上。周景衣沒有兒女,但她有個資質極佳的丈夫。
周景衣明白,自己現在是有些“望夫成龍”的心思的。周景衣也相信,在自己的悉心教導下,謝天一定會騰空化龍!
“地里的活,你不要去幹了。我來就行了。農田裏濁氣太重,會影響你鍊氣。”
“以後做飯的事情,也用不着你了。廚房裏濁氣太重,會影響你鍊氣。”
“不幹凈的地方,盡量不要去。”
聽着周景衣的“警告”,謝天有些哭笑不得。
活了不知道多少歲月,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他真的很想問問周景衣,茅廁是不是也盡量不要進?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問題有毛病。如果不需要大解小解,又進茅廁幹什麼?說盡量不要進,似乎也沒錯。
這一日,謝天繼續打坐,繼續研究着安息之法。過了半個時辰,他終於有些喪氣。推理了太多種辦法,一個個的都被謝天自我否定了。
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面對現實了。
自己的元神太強,這悠悠萬世之中,似乎並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將自己徹底抹殺。想想自己還有無窮無盡的生命,還要經歷各種無聊透頂的事情……
謝天想哭。
求死不能——絕對是人世間最最最痛苦的一件事!偏偏這種痛苦,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夠體會的到!
“想什麼呢!快修鍊!”周景衣站在門口,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針線,冷冷的瞪着謝天。
謝天乾笑一聲,重新坐正了身子,閉上眼睛。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
這個周景衣,如此督促、逼迫着自己修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自己已經無法修鍊了。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的資質太好,被她發現了!
所以……
只要能夠證明自己的資質並不算好,又或者幫她解決了修鍊的問題,讓她可以繼續修鍊,那謝某人,不就可以解脫了?
要證明自己資質不好,需要從測靈珠下手。
不論在哪個世界裏,測試資質的東西,原理都是大同小異的。只要自己修鍊到鍊氣十層,利用這微弱的真氣,以高武控氣的手段來控制自己體內的真氣流動,再以仙俠佈陣的手段佈置一個小小的隱匿陣法,也就足以隱藏自己的資質了。
至於周景衣修鍊的問題……
真氣由陰陽二氣混合而成,修鍊出現問題,真氣潰散——確切的說,是真氣中的陽氣潰散了。陽升而陰沉,潰散的,只能是騰升的陽氣,陰氣會沉澱在體內。世間萬物,不離五行、陰陽——故萬物生於五行陰陽……萬物之屬,當受陰陽左右。陰盛而陽無,物屬轉陰……也正因此,男人修鍊失敗,陽氣從人之元首——即頭臉之處潰散,形成疤痕,並變成女子。而女子因本就是陰氣重於陽氣,體內陰氣可以壓制陽氣的升騰,所以並不會修鍊失敗。
男子修鍊失敗之後,陰氣滯留,日久而固。固本而難改……所以,失敗的時間越短,便越容易治癒——至於治癒之法,當是補充陽氣,活躍陰氣……
如何才能只汲取陽屬性的真氣呢?
想起當年縱橫某個神界之時,遇到的一些至剛至陽、或是至陰至柔的神人,謝天琢磨着,是否可以從此入手……
“行了,早點休息吧。”天色已晚,周景衣進了屋。
謝天收回神思,下床洗漱之後,回來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衣去了三刀鎮。
找到陳哥,把自己揪着丈夫的耳朵教他修鍊的事情說了,陳哥一臉無奈的看着周景衣,嘆道,“他日若是被掃地出門,你哭都沒地方哭。”
周景衣訕訕一笑,道,“為了一己之私,而耽誤了一個修鍊的好苗子……我做不到啊。即便將來被掃地出門,我……我亦無悔。”說到此,周景衣又笑道,“真希望他能儘快煉有所成,明年參與武舉,把那些嘲笑、譏諷、羞辱我的人,狠狠的暴揍一頓!哈哈哈!想想就覺得痛快!”
陳哥也跟着笑笑,看着周景衣,搖頭道,“你啊……”嘆一口氣,又道,“既然嫁做了人婦,就不要一直穿這身男裝了,而且也都破的不成樣子了。”說著,陳哥起身,進了卧室,取出了一個布包,遞給周景衣道,“東家小姐丟的衣服,也沒有破損處,你拿去穿吧。”
周景衣眉頭一蹙,道,“我是男子,怎可……”
陳哥打斷了周景衣的話,道,“除了臉上真氣潰散的這條疤痕,你我這般的男子,跟女子,有何區別?”把布包塞給周景衣,又道,“景衣……妹妹,認命吧。”
周景衣緊緊抓着布包,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都沒了血色,臉上神情亦變換多次。
陳哥岔開話題,道,“男人都是要臉面的,縱然你覺得他是個窩囊廢。以後還是少要折辱他的面子才好。”
周景衣苦笑道,“就是一條鹹魚,你不給他翻翻身,他能晾臭了都不帶動彈的。”看到陳哥責怪的眼神,周景衣又訕訕道,“好了,我知道的。以後在人前,我給足他面子就是了。”
“人前人後都……”
“哎呀!陳哥,你少說兩句。”周景衣抱怨道,“在家聽我娘嘮叨,出來了還要聽你嘮叨。真是的。”說到此,周景衣忽然苦笑,“以後我是不是要喊你陳姐了?”
陳哥——陳姐笑道,“隨你。”
周景衣也跟着笑笑,忽然瞥見陳姐臉頰邊緣的一道傷痕,不由一愣。剛才一直有頭髮遮着,倒是沒有注意。“你這是……”
陳姐嘆道,“有個潑皮來招惹我,打了一架。幸虧那傢伙也就是有賊心沒賊膽,被我嚇跑了。”
周景衣擰眉,有些擔憂的看着陳姐,道,“你年歲也不小了,再這麼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不如找個人嫁了吧。”
陳姐有些羨慕的看着周景衣,道,“嫁人?我可不像你,有這麼好的運氣,會有人肯娶你做正妻。我啊,就算是嫁人,也只能淪為妾室,淪為有錢人的玩物罷了。”
周景衣道,“找個如謝天一般的窩囊廢窮小子好了。這世間,多得是窮小子娶不上媳婦的。”
陳姐看了看周景衣,搖頭道,“何必害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有一些如我們這般的人,嫁了窮小子。可最後呢?紅顏禍水啊。你呀,也要小心一些,莫要因為自己,連累了丈夫。”
周景衣沉默了下來。
剛開始答應要嫁給謝天的時候,周景衣也想過這些,但為了收下彩禮,給老娘買葯,她還是應下了這門親事。
抬頭又看到陳姐臉頰上的傷痕,周景衣擰眉,略一沉吟,道,“要不,你搬去我那裏住吧。農村地方,鄉里鄉親的,也要安全許多。”
陳姐呆了呆,又苦笑搖頭,“算了吧,你家那三間破屋,哪裏夠住。別管我了,這些年,我也習慣了。再等等,人老色衰了,也就安全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兒,時候不早,周景衣起身回家。
出了三刀鎮,走不多遠,周景衣忽然看到幾個眼熟的身影。愣了一下,拔腿就跑。
她的身後,上次那三個朝着謝天扔雞蛋的潑皮,緊緊追來。
周景衣雖然變成了女子,雖然修為盡廢,但身體素質還是極好的,逃命的速度很快。那三個潑皮追了一段,眼看着追不上,罵罵咧咧的回去了。
周景衣不敢停下,又跑了一段,眼看着前面就是柳家莊子,這才氣喘吁吁的放慢了速度。正要進莊子,轉眼看到了自家農田上有個身影正朝着這邊看來。
周景衣愣了一下,見那身影轉身要走,抬手指過去,示意那人不準跑,這才咬着牙走過去。
一直來到謝天面前,看着他手裏的小鏟子,周景衣怒道,“不是讓你不要下地幹活了嗎?!”
謝天可不是下地幹活來了,而是在找一些雜草。他需要調配一個藥方,來調理周景衣的身體。可這事兒,又不能跟周景衣解釋,想了想,岔開話題,問道,“剛才什麼人在追你?”
周景衣氣道,“別管我了!說!為什麼又下地了?我怎麼跟你說的?”
“這個……我是看你挺忙的,怕你累着了,所以來剜點兒草。”謝天說著,一臉關切的看着周景衣。
周景衣抿了抿嘴巴,看了看謝天,雖然依舊惱怒,但語氣卻緩和了許多。“我累不着,你好好修鍊就是了,以後不準再下地了。農田裏經常施糞,濁氣太重。”說罷,一把奪過謝天手裏的鏟子,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