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三)
()李顥天知她當真,連忙解釋道:“阿殤你先聽我說!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是濟安前輩看出傅璇姬背後有人操縱,才叫我配合她演了一場戲!如今我們已經順着她找出司徒沅湘了,我這就救你出去!”
墨殤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流下淚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顥天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司徒沅湘拍掌笑道:“真是好感人啊!不過林墨殤,那你手中的劍先別著急放下!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有意思的遊戲,不妨便先拿你們兩個試試。”
墨殤怒極,大喊道:“司徒沅湘你個賤人,藏在什麼地方了?我已經告訴你了那零……”她忽然想起李顥天在此,連忙話鋒一轉:“你為什麼還不放我出去?”
司徒沅湘的聲音在漫天煙霧中顯得更加空靈:“我只答應了你的那個條件,可沒有說過要放你出去哦。”
墨殤恨得牙根痒痒,卻也只得聽着司徒沅湘繼續道:“林墨殤,拿好了那把劍!李顥天,你也給我聽好了!我今天善心大發,打算放你們一條生路,不過這條路只能一個人走。你們誰想活命的話,就拿起這把劍把對方殺了!我以司徒家的名譽起誓,刺殺對方者我一定會放了他!”
墨殤自然是不信,脫口便道:“你司徒家已經身敗名裂,還拿什麼名譽起誓?傻子才會相信你的話!”
司徒沅湘卻是不再理會她,大笑一聲之後便沒了聲息。
二人正奇怪,忽然一道刺眼的亮光從他們中間冒出,驚得二人連連退後數步。亮光很快便滅了,茫茫的煙霧再起,這下子比剛才更加濃厚了。
墨殤已經看不清李顥天身影,剛想出聲喚他,卻是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驚悚極了,只以為是李顥天真的要殺她,心想着難怪他剛才一聲不吭!或許因為身子被那幾個男人髒了,墨殤的心變得十分敏感,有一絲風吹草動都心存懷疑,何況是這般情勢……
可那男人只是將她拖到了一邊,看起來暫時並沒有要殺她的意思。墨殤逼着自己鎮定下來,漸漸發覺壓制住自己的這個人並不是李顥天。她與李顥天打小相識,親昵之事做過不少,自然是能分辨出李顥天的身體的。
她心中一沉,腦中忽然明白了幾分。司徒沅湘這一招,簡直是比殺人還要狠毒!
事情果真被墨殤料中,李顥天那邊,一女子長劍招招刺他要害,看那體態形容,不是墨殤是誰?!因為煙霧繚繞,李顥天看不清神態,更是相信是墨殤為了保命要提劍殺他。
他想起傅璇姬的話,忍不住邊躲邊問:“阿殤,你真的是冥兮閣主,是要來搶零殤劍的?”
司徒沅湘扮作墨殤模樣,卻學不得墨殤的聲音,自然是不能輕易開口,只是招招緊逼。
李顥天看不清楚周圍景象,一不小心終究是被刺傷了肩膀。舊傷口尚未痊癒,又添新傷,他的行動便漸漸遲緩起來。李顥天面露痛色,卻還是堅持着問:“你真的要殺我?”
司徒沅湘見他動作漸緩,知道這是大好時機,便忙衝上前去。她正欲一劍結果了李顥天,卻忽聽他低聲道:“對不起,你殺了我。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司徒沅湘微微一頓,且讓他說下去,說不定會知道什麼秘密。
誰知李顥天卻是老實道:“我對傅璇姬,動過心。”
司徒沅湘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聽了這話只是想笑,提劍便要砍下去,不想電光火石之間她卻忽然心生一計。她眼珠一轉,雖然刺向了李顥天,卻沒有動他要害。
傅璇姬剛才幫李顥天他們不過是她們提早定下的權宜之計,傅璇姬中了她的毒,是司徒家門下死士,自然是不會輕易背叛她的。如果李顥天真的對傅璇姬有那麼點意思,說不定可以利用這一點保她脫身。
如果說濟安真的是沈渝兮的師父,那麼以她目前的武功全然不是他的對手。司徒沅湘知道自己想要保命,今日必然需要更高的一招,而不是使用蠻力。
仔細想來,這些人中李顥天的功夫最弱,若是能控制了他……司徒沅湘看着昏迷的李顥天,滿意地笑了。
李顥天醒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洞內的煙霧不知何時已經散了,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面前正坐着一個一臉關切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青梅竹馬的愛人林墨殤。
他想起剛才那狠狠的一劍,不禁冷笑道:“你既然想要殺了我,現在又為何做出這般表情來?”
墨殤只是那般看着他,如剛才一般一言不發。
李顥天氣急了,也痛急了,他順手便抄起一旁的劍,猝不及防地便向墨殤刺去!
正當這時,一股強大的暗流自墨殤背後湧出,猛的將墨殤向前推了一把。於是他的劍便不偏不倚地捅入了她的心房,一劍穿心。
李顥天驚訝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劍,不能言語。
墨殤猛的噴出一口血來,卻是咧開嘴笑了。她的啞穴總算是解開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他說,可是喉嚨好痛,扯一下就覺得痛得要命。她嘴唇幾開幾合,方輕聲道:“知道……你一直……愛我……真……真好。”
李顥天連忙抱住她,搖頭道:“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躲!”
墨殤哪裏是不躲,而是根本躲不了。她被人封住了全身穴位,不僅言語不得,更是動彈不了。她早已明白司徒沅湘的毒計,卻是無計可對。
司徒沅湘悠悠坐於洞頂,見墨殤快不行了,立即便觸動機關讓非歡等人與墨殤會面。她知道墨殤臨終前一定是有話要和非歡說的,而這,或許就是她想知道的秘密。
非歡等人其實與他們只是一牆之隔,只是這石門是用從遼國尋來的特殊材料做的,隔音效果極好,因此他們只以為相隔很遠。
見墨殤渾身是血,非歡和李顥陵、濟安三人立馬便飛奔過來,幾人將墨殤圍成了一圈。
非歡只覺得心慌極了。她連忙握住墨殤的手,忍淚道:“阿殤,你振作一些,二姐姐這就給你止血啊!”
她在心中反覆地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能慌。只是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和如心走時太像了,她真怕自己會再次失去最珍貴的人!
她們幾年不見,難道才剛一重逢便要面臨死別?
非歡毫不猶豫地撕下自己棉衣上的布,又從香包中找出止血的藥物來,剛想扶起墨殤給她包裹傷口,卻聽墨殤低聲道:“我想……和……二姐姐……單獨說幾句話。”
濟安見這般情形心中便已明白了幾分。如果只僅僅是這劍傷還好,可墨殤身上顯然還有舊傷。不僅如此,大概就在不久之前,她還被人從身後用內力擊了一掌。她能撐到現在,一是靠深厚內力,二是靠一種執念,似乎是有還沒說完的話,不甘這樣匆忙離世。
眾人依言退出許遠,墨殤忽然勾唇一笑,將頭靠在非歡腿上,細弱蚊聲地道:“二姐姐……你不必……難過……”
墨殤這一笑,代表着她已經接受了將死的這個事實。其實自她被司徒沅湘的手下糟蹋了之後便已有了輕生之意,只是有些事情沒交待完遲遲不能放得下心。
“你……不要怪顥天……是我對……對不住他。”
非歡驚訝極了,皺眉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墨殤微微搖頭,流下一滴淚來:“你不知……顥天的娘親……景顏夫人……是……是我殺的。”
非歡更加吃驚,只聽墨殤忍着痛道:“她……是叛徒。”
墨殤斷斷續續地講了好一會兒,非歡才算是理明白思緒。原來景顏當年雖然被楚兮救下,暗地裏卻是一直和詢兮有聯繫。怎麼說他二人也是共同養育了一個孩子,怎麼會反而和楚兮更親近?
而楚兮其實早就知道墨殤的身份,也很早就開始懷疑景顏的立場了。只是景顏是個伶俐人,時常拿劉晟年齡小裝可憐,對非歡也不錯,楚兮才一直沒有動手查她。
只是有一次他偶然碰見詢兮與景顏在一起,他才算是明白過來。後來非歡被司徒沅意識破身份,也就都順理成章。
墨殤當時並不知曉景顏是李顥天的生身母親,只以為她是詢兮的女人。一想到她是內奸,時時刻刻威脅着非歡的安全,墨殤便操起老本行前去暗殺了她。只因那劉晟年紀小,她一時心軟便放過了他。
後來知道景顏便是李顥天的生母之後,墨殤自然是難受極了,總覺得對李顥天有那麼一股子愧疚。儘管,李顥天從小便已接受了自己生母早亡的事實。
撇去此事不提,墨殤忽而微微皺眉,輕輕道:“二姐姐……與二哥……終究是……走在……一起了?”
非歡心頭一震,不知該如何解釋,卻聽墨殤斷斷續續地道:“二哥……是個好男人……只是……心思太深……”她每說一句,非歡都會點頭應她,這句自然也不例外。她知道墨殤是擔心她的幸福,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了,好好休息一下,血會止住的,聽話啊!”
墨殤一向乖巧,此刻卻是不聽她的話,繼續道:“可我……我沒辦法……沒辦法祝福你和二哥……湮若她……她很愛二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非歡終究是落下淚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殤,你的傷口又裂開了,不要再說了!”
墨殤停頓片刻,忽而眼中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大事:“二姐姐!你……你的爹爹……很有可能是……遼國……元……元弄染!但……不要……輕易尋他。”
非歡沒想到墨殤竟然知道此事,若是平常時候定要細細問她一番,只是此刻墨殤每說一句話都是艱難無比,她心疼極了,自然不忍再問,只是不住地點頭。
幸好說完這話,墨殤便不再言語,只是痴痴地看着李顥天。非歡明白她的意思,連忙將李顥天喚了過來。李顥天連忙趕來將墨殤抱在懷中。非歡嘆息一聲,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墨殤盯着李顥天明亮的眼睛,神情專註:“我欠你的……真的已經儘力去還了。”
這是她說的最為完整的一個句子,也是最後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