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二)
()非歡話音剛落,一女子便破門而入,正是司徒沅湘。她笑吟吟地看着中了軟筋散的二人,悠悠道:“死到臨頭也讓你們死個明白,走到奈何橋的時候也能記得仇人是誰。”
非歡只抬眸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大言不慚。”
司徒沅湘笑容微僵,猛的抽出腰間佩劍,用劍尖挑起非歡的臉。“都落至這般光景了,祺姐姐還能如此鎮定,真叫妹妹好生佩服。”
非歡冷笑一聲,不屑地道:“好不要臉,誰是你姐姐?我若有你這般妹妹,早如司徒沅意一般趕着投胎去了!”
司徒沅湘忽而皺眉,奇怪道:“你中了我的毒,為何說話還是這般中氣十足?!”
就在那一瞬間,非歡如閃電一般躍身而起,腰間紫冥鞭轉眼已經纏住了司徒沅湘手中的劍。
非歡用巧勁一拽,便將司徒沅湘的劍奪至手中。“為何?原因很簡單,我根本就沒有中你的毒。葯老毒仙的關門弟子,豈會中你這小毒?”
司徒沅湘退後一步,看了非歡一眼,又看了一眼被迷倒在地的李顥陵,忽然上前掐住了李顥陵的咽喉,搖頭道:“怎麼可能?程宗奇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會收徒!”
非歡作恍然狀,笑嘻嘻地道:“難怪程老先生叫我不要告訴別人……”
司徒沅湘見非歡如此自是氣憤不已,她回頭看了身後手下一眼,七八個個大漢立即擠進了小小的廚房將非歡包圍。她手上一緊,低眸瞥了李顥陵一眼道:“你再怎麼能耐,李顥陵可在我的手中!”
非歡渾不在意地看着她,嘆了口氣道:“好傻的孩子,你應該先想想我和李顥陵有什麼關係,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拿他威脅我?”
司徒沅湘一怔,怒道:“就算你不在意李顥陵的命,那林墨殤的呢?”
非歡早已料到墨殤是落入司徒沅湘之手,但她知道此刻一定不能被威脅到了,她必須要顯出從容不迫來才能脫險。“想必你對我也有所了解?我從小被趕出林府,是因為我林海榮根本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和林墨殤,毫無血緣關係!”
司徒沅湘聞言微驚,將李顥陵往身後一丟,抽出一手下的佩劍便上前出招。“那我就殺了你,看你這舉目無親的女人還能得意多久!”
舉目無親?似乎的確是如此呢。她所認識的人中,竟然只有死去的淑妃沈霓裳和她有一絲血緣關係。
非歡收起金鞭,竟順手用司徒沅湘的劍來接招。她受楚兮傳授當年渝兮所創劍法,儘管用慣了紫冥鞭用劍也並不困難,反如行雲流水一般暢通自如。
幾招下來,司徒沅湘便已有幾分力不從心。非歡瞅准了時機,劍鋒如飛,司徒沅湘一個恍惚間不僅長發被斬斷好一截,就連衣袖也被劃開。儘管身着厚重的狐裘,手臂卻仍被劃出了長長的血痕。
正當此時,只聽背後傳來幾聲慘叫,那些大漢已是七零八落地倒在了地上。原來是濟安與李顥天持劍而入!李顥陵見狀也睜開眼睛緩緩站了起來,搖頭道:“你們耍我玩呢?哪有故意讓人中毒的?”
李顥天爽朗笑道:“二哥演技逼真,讓人好生佩服!”
非歡還與司徒沅湘對峙着,見狀不由輕皺娥眉:“你們兄弟倆在搞什麼名堂?”
她話音未落,便見司徒沅湘軟軟倒了下去,看樣子似是中了毒。非歡更加奇了,禁不住問李顥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顥陵並不答話,只是一臉的委屈:“你這女人好狠的心,竟然任憑我被人魚肉?”
非歡見他不正經,便向濟安投以詢問的目光。濟安輕嘆一聲,一手將五花大綁的傅璇姬提了進來,解釋道:“我早已察覺此女子有異,不僅私下提醒了墨殤小友,也與她夫君說了此事。”
李顥天點頭接話道:“濟安前輩的話我自然是上了心,既然這女子投懷送抱,我便索性將計就計,打算引出幕後之人。只是前輩說阿殤她性子直爽,如果告訴了她怕是會露餡,因此我才瞞下阿殤。本以為她只會吃幾天飛醋,不想卻是被歹人劫去……”
已經倒在地上的司徒沅湘忽而冷笑一聲,插話道:“你們知道林墨殤在我手上就好,如果我有三長兩短,林墨殤她也休想活命!”
李顥天被她激起怒意,沖司徒沅湘心口窩狠狠踹了一腳,怒呵道:“你這賤婦,究竟將阿殤藏到哪裏去了?”
司徒沅湘吃痛地悶哼一聲,卻並不理會李顥天,只是直直看向濟安:“事已至此,不妨將一切都挑明。濟安老頭,林墨殤說零殤劍在你這裏,此話當真?”
不想濟安也是略顯吃驚,反問道:“她知道我的身份了?”
司徒沅湘低聲笑道:“原來是真的……其實林墨殤這丫頭狡猾得很,她早已看出你便是沈渝兮的師父!”
此言一出不僅是濟安,就連非歡也是大驚道:“濟安前輩……是我娘親的師父?”
濟安聞言頓時恍然,看向非歡連連頷首道:“難怪,只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便覺得你很面熟,原來你是昭兒的孩子……”
司徒沅湘冷聲道:“先別忙着認親了!你們真不急着去救林墨殤?”
非歡定下心神,提劍指着她道:“廢話少說,直接開條件。你想拿什麼換回阿殤?”
司徒沅湘平復了一下氣息,沉聲道:“一要我平安,二要零殤劍!”
非歡聞言想也不想便是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劃了一道,鳳眸閃着凌厲的光:“你未免也太不要臉了些!”
司徒沅湘忍痛罵道:“呸!你殺了我姐姐,搶了我姐姐的離落鳳釵,不要臉的是你!”
非歡一把提起司徒沅湘的衣領,皺着眉厲聲道:“我沒工夫和你吵,現在就去帶路,不要廢話!照你的行程來看阿殤還在龍沙周圍,就算沒有你我們也能找到她。所以你最好還是乖乖配合,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她用力拉起司徒沅湘就要向門口走去。李顥陵見了連忙過來幫忙,卻是因為餘毒未清有些力不從心,於是李顥天便也過來幫襯着他。他們剛抬腳出門,忽聽濟安開口問:“這個傅璇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如殺了?帶着也是個麻煩。”
李顥天微微一怔,只見那傅璇姬直勾勾地看着他,一雙美目如同貓眼般柔美動人。他禁不住有些心軟,只聽那傅璇姬柔聲道:“殿下,不管你信與不信,璇姬是真心喜歡您的……”
李顥天聽了這話更加動搖了,正猶豫間,只見傅璇姬已是一臉的決絕:“殿下,這是璇姬的命,璇姬沒有資格和你在一起……”說罷這話,她便張口欲咬舌自盡。
見她口中溢出鮮血,李顥天連忙掰開她的牙關,嘆氣道:“前輩,先留她一條命,見到阿殤再做決定也不遲。”
濟安只以為李顥天是要拿傅璇姬做人質,便也沒多想,點頭應下便扛着她向外走去。
其實此時的李顥天心頭仍舊是存着一絲疑惑的。傅璇姬說墨殤要殺他,他自然是不信。可若說墨殤是冥兮的閣主……以墨殤的武藝倒不是沒有可能的。難道墨殤真的對他隱瞞了此事?
李顥天滿腹心事,卻不知該說與誰聽。此時的他已經不是幾年家那個在馬場上爭強好勝的無知少年了。石托的兵敗,李顥融的受傷,京城的兵變,都讓他漸漸成長起來。
因為和李顥陵是兄弟,他便跟李顥陵坦白了自己對傅璇姬的懷疑,叫他配合自己的行動,卻囑咐李顥陵不要告訴非歡。只因信任一詞,在皇家實在是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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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墨殤壓根就不知道零殤劍在哪兒。她只是想濟安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對付司徒沅湘這樣的人根本不成問題,才會故意說零殤劍在濟安那裏,沒想到卻是歪打正着。
至於讓司徒沅湘答應她一個條件,也不過是讓司徒沅湘更加相信自己的話罷了。休說李顥天對她已然無情,就算是尚有意,她落到這般田地,也是無法再坦然地面對他了。
而那司徒沅湘聽了墨殤的條件只以為她是服了軟,自然中招。墨殤知道濟安早有設防,因此並不擔心,只等人來救,卻未料到非歡和李顥陵竟然也在濟安家中。
當然,司徒沅湘也沒有料到非歡會和李顥陵在一起。她之前派人劫走非歡,在李澤軒面前演了一出好戲,本想搶回離落鳳釵然後殺了非歡給司徒沅意報仇,卻沒想到非歡半路又被人劫走,並沒有被抓來北疆。
所以說當她在濟安家中發現非歡的時候,真可謂是大喜過望。有傅璇姬牽制住李顥天,她以為自己對付中毒的非歡和李顥陵根本不成問題,何況她還有這麼多手下。卻未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濟安等人早已做好了抓她的準備。
其實就算是零殤劍不在濟安手中,司徒沅湘也會折回來殺了李顥天的。李顥天是景顏的兒子,而景顏雖死,卻背負了太多的秘密,她不得不防。
而且她現在雖然受封懿妃,但還沒有子嗣,只怕以李澤軒現在的身子她也難以受孕。司徒沅湘便打算將安宓收到名下寄養,因為在她看來讓司徒家的血脈繼位總比讓外人當皇帝要好得多。李顥融將死,在北疆一舉除掉李顥天和李顥陵,安宓的勝算就更大了。
在司徒沅湘離去的這幾日,墨殤表面上裝作沒有力氣,暗中卻是在調整氣息,只盼儘快逼出毒來能早早離開此地。若再有一日,她的毒便可解了。
只是天不遂人願,就在墨殤毒素盡消的前一日,司徒沅湘在非歡等人的壓制下回來了。
司徒沅湘見幾人都盯着厚重的冰門,便看了身上繩索一眼道:“這大門的機關只有我能打開,先給我鬆綁!”
幾人正猶豫間,忽聽傅璇姬道:“不是的,我也知道開門的方法……”
司徒沅湘聞言不免怒視着傅璇姬道:“別忘了你還中着我的毒,老實一些!”
傅璇姬微微一個瑟縮,並不敢再看向司徒沅湘,只是告訴了李顥天開門的方法。誰知幾人剛進了洞去,洞門便猛地關上了!除了司徒沅湘,就連傅璇姬也是十分驚訝。
李顥天沉不住氣,連忙上前去捶打那門。雖然他力氣不小,可這門是設了機關的,再怎麼用力也沒用。
濟安是老江湖了,他自然清楚這門一時半會兒時打不開了,便叫李顥天別再堅持,先去救墨殤要緊。
誰知就在這時,司徒沅湘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門上,忽然大笑一聲掙脫了李顥陵,往拐角一閃就沒了蹤跡。濟安剛叫出一聲“不好”,一道石門便從天而降一般將幾人隔開!
濟安、非歡與李顥陵三人被隔成一組,李顥天與傅璇姬被隔在石門的另一邊。儘管只有區區一門之隔,他們之間便聽不見彼此的聲音!
李顥陵搖頭道:“這傅璇姬着實詭異,早應該一刀殺了的。”
非歡嘆道:“事已至此,於事無補。看來我們又中了司徒沅湘的圈套啊……”她想起李顥陵之前配合李顥天裝作中毒的事,禁不住問道:“你們這次還有沒有留後手?”
李顥陵微微一聳肩,表示無奈。
他們這邊倒還好,洞中光線雖暗,但尚可見人。李顥天那邊的情形卻不樂觀,石門剛一落下,他們這一側便起了煙霧。白煙繚繞,雖然不是讓人暈倒的****,卻使得眼前之景看不太清明。
李顥天有些慌神,連忙叫李顥陵等人的名字,卻哪裏有人回應?他無奈之下只得隨着感覺前行,一路摸着牆壁走一邊喊着墨殤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是誰……在喚我?”
李顥天聞聲大喜,誰知剛一轉身便被人以劍攔住了脖子。李顥天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皺着眉道:“你……真的要殺我?”
墨殤忍淚看着面前這個愛了十年的男人,哽咽道:“我只恨自己殺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