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
蘇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勉強跟自己的兒女聊了兩刻鐘就把人都打發走了，唯獨留下了蘇漓與她共用午膳。
午膳后，蘇漓帶着竹念回到漓淵居，人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漓淵居里吵吵鬧鬧的，進門一看才知道是林氏親自給漓淵居送女婢來了。
端坐在漓淵居的前堂，林氏一見到蘇漓就諷笑一聲：“漓兒現在可不得了啊，近幾年來，連你大伯父都不曾在安平居留膳，今兒老夫人卻把你留下了，如今你可比你大伯父還受老夫人看重呢。”
“二伯母，”規規矩矩地給林氏行了個禮，蘇漓莞爾道，“二伯母說笑了，這哪是什麼看重，不過就是我們祖孫二人湊在一起做個伴兒罷了，怎的還跟大伯父扯上關係了？”
林氏冷哼一聲：“老夫人喜靜，你姑母也在府里住着，用得着你去做伴兒？”
蘇府上下都知道蘇老夫人格外寵溺自己的大女兒蘇雲，不然也不會縱着蘇雲一個出嫁的女兒住在蘇府。
在前堂里坐下，蘇漓淡然道：“用得着用不着端看祖母的心意，祖母留我，那便是用得着，祖母若是不留我，那我想留也留不得啊，二伯母您說是這個道理不？”
林氏氣極反笑：“好，好得很！你長大了，有本事了，能哄得老夫人對你另眼相待，也學會恩將仇報了，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恩將仇報？”蘇漓挑了挑眉，“二伯母這話是從何說起？”
“我說錯了嗎？”林氏冷眼看着蘇漓，“這些年我代替你爹你娘照顧你，可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如若不是我，你還能穿得上綾羅綢緞？如若不是我，你還吃得上山珍海味？如若不是我，你可還能好好地當你的蘇府小姐？整個蘇府除了我還有誰記着你是寒是暖、是飢是渴？蘇漓我告訴你，沒有我，你在這蘇府里定然過得連只狗都不如！我自認盡心儘力，可你先前在老夫人面前是怎麼說我的？”
山珍海味？綾羅綢緞？蘇漓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冷芒，說話卻仍舊是柔聲細語的：“我自然知道在這蘇府里只有二伯母記着我，故此，我不是已經在祖母面前為二伯母表過功了嗎？是我當時說錯了什麼嗎？怎麼惹二伯母生了這麼大的氣？”
“你那也叫表功？你穿着一身舊衣裳是能為我表什麼功？！”林氏氣得抄起手邊兒的茶盞就摔在了地上。
蘇家是高門大戶，不缺錢，府里連下人們的衣裳都是年年換新，女眷的衣裳更是常換常新，別說是去年的衣裳，便是半年前的樣式都算過時，穿上了就是丟份兒，可蘇漓偏偏就今天穿着身去年的舊衣裳出現在安平居，好似她苛待了蘇漓一般，讓闔府上下都看了她的笑話，老夫人還不知道要把她想得多惡毒，她能不氣嗎？？
聞言，蘇漓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這二伯母可真是冤枉我了，這身衣裳可是我柜子裏最新的一套夏衣了，二伯母若是不信，可以讓青蘭姑姑去我屋裏頭隨便翻，只要能翻出一件今年新制的衣裳，要我跪下給二伯母道歉都行！”
林氏的怒氣一滯，看蘇漓不像是撒謊嚇唬人的樣子，林氏直覺不妙：“青蘭，去看看。”
青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瞥了蘇漓一眼，青蘭便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是，夫人。”
不用去翻她就知道二小姐說的是真的。
二夫人說她對二小姐好，那也只是口頭上的好，不管什麼事都只囑咐一句別忘了漓淵居里還有一個人，以為有了口頭上的表示就沒有人能挑她錯處，可真正該分給二小姐的東西不是被分給三小姐就是被夫人送給林家那些表小姐，二小姐穿着的這身衣裳還是去年春末的時候二小姐自己硬着頭皮去風鳴院求來的。
心裏有數，青蘭只在蘇漓的閨房裏象徵性地轉了一圈就出來了，附在林氏耳邊低語一陣。
一時間林氏的臉色青了白、白了青，煞是好看。
沉吟片刻，林氏突然甩手就給了青蘭一巴掌。
“你這賤婢竟還有臉求饒？你怎麼能昧下漓兒的東西？漓兒雖然年幼，卻也是蘇府里的主子，你怎麼能……枉我這麼多年來一直信任着你，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欺上瞞下的事情，你這是陷我於不義啊！”
青蘭的眼神一暗，當即就跪了下去：“奴婢知錯。”
林氏轉眼看向蘇漓，一臉懊悔：“漓兒，這些年來我當真是把你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照顧着，風鳴院裏不管得了什麼我都想着分你一份兒，可誰知我竟是信錯了人，我真沒想到青蘭會起了貪念，將你的東西都裝進了她自己的口袋。都怪我，怪我一時疏忽才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今兒迴風鳴院之後，我一定狠狠地罰她！漓兒啊，你看看你這漓淵居里現在缺不缺什麼東西？缺了什麼你只管與我說，我今兒就讓人給你都補齊了！”
蘇漓輕聲一哂：“二伯母貴人事忙，漓淵居里的事情可不敢再勞煩二伯母了，從今日起，漓淵居的所有事情我親自打理，我會去跟祖母解釋的，也煩請二伯母跟下面的人說一聲，再有什麼要送到漓淵居的東西，就讓他們直接送來漓淵居，不必再往風鳴院送了。”
當年父親離開的時候她還年幼，因為父親將她託付給二伯父和二伯母照顧，所以蘇府上下默認了漓淵居的大小事宜皆由她二伯母代為打理。她原本打算等過一陣再從二伯母手中討回這些權力，但沒想到二伯母自己把機會送上門來了。
林氏的臉色一沉：“漓兒，你這是已經不相信我了？就因為一個賤婢犯了錯，你就連我一起怨上了嗎？”
“我怎麼會埋怨二伯母？”蘇漓搖搖頭，頗有些無奈又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只是連青蘭姑姑都成了欺上瞞下的刁奴，我實在想不出這偌大的蘇府里還有哪個奴婢靠得住，這一次得虧二伯母英明，明察秋毫，才沒傷了我與二伯母之間的情分，可如若再有下一次，結果就尚未可知了，如此說來倒不如讓我自己打理漓淵居的事情，省得這些刁奴再鑽空子，二伯母也不願因為這些賤婢而跟我離了心吧？還是說漓淵居里的這些事兒，二伯母打算事事都親力親為？”
林氏被蘇漓堵得啞口無言，氣得絞緊了手裏的帕子。
親力親為？她倒是想這麼說了，可蘇漓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懦弱可欺的蘇漓，她怎麼敢誇下這個海口？日後如若做不到，蘇漓還不知道要怎麼跟老夫人告狀呢！
見狀，蘇漓心中得意，面上乖巧，親手斟一杯茶，起身走到林氏面前雙手奉上：“二伯母，以前是我不懂事，讓二伯母受累了，日後等我熟悉了中饋這些事兒，定會為二伯母分憂代勞，好讓二伯母享享清福。”
林氏咬緊了后槽牙，平復半晌才強壓下心中的怒意，笑着接下了蘇漓的茶：“漓兒可真是長大了啊。”
林氏原本是來漓淵居找蘇漓興師問罪的，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離開時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送林氏離開，蘇漓又回到了漓淵居的前堂，在主位坐下。
“竹念，二伯母送來的那些人都在做什麼呢？”
竹念一臉的不快，悶聲道：“奴婢剛剛在漓淵居里繞了一圈，就瞧見那些人在漓淵居里四處走動，可不像是在幹活的樣子。”
“她們這是帶着任務來的啊，也不知道二伯母是讓她們來找什麼的，”蘇漓冷笑一聲，“竹念，你去讓她們所有人都到前堂門前來，如果有人不服管教，你儘管動手，只要還是活着的，甭管是打傷了還是打殘了都有我兜着。”
猶豫一下，竹念重重地點頭：“是，小姐！”
竹念風風火火地出了前堂，不出兩刻鐘，林氏帶來的女婢就陸陸續續地出現在前堂門外，大部分都安安靜靜的，生怕惹上麻煩，當然也有幾個不服管教的，都是二等女婢，因為看不起竹念是三等女婢出身，所以不肯配合竹念，被竹念打了兩巴掌之後就氣沖沖地跑到前院來，剛想衝進前堂，卻被從前堂里走出來的蘇漓給堵在了門口。
蘇漓打眼一瞅就撇了撇嘴。
才三個人啊，他們蘇府里的奴婢什麼時候這麼溫順了？
被蘇漓堵在了門口，三個女婢愣了愣，然後就撲通撲通地跪在了蘇漓面前。
“二小姐，您可要替奴婢們做主啊！”
“做主？”蘇漓笑了笑，“你們想讓我給你們做什麼主呢？”
“二小姐，是這個賤婢！這個賤婢她竟然敢……”
啪的一聲脆響，蘇漓甩手就是一巴掌，把正說話的女婢給打懵了，也把旁邊看着的兩個給嚇傻了。
“當著主子的面兒，一個二等女婢也敢管一等女婢叫賤婢？誰教你的規矩？！”
不管是什麼出身，竹念是她親自選到身邊來並且提拔為一等女婢的，竹念“一步登天”這事兒都已經在蘇府的奴婢之間傳開了，如今她們卻還當著她的面兒一口一個“賤婢”地喊竹念，這不僅是在貶低竹念，也是落了她的面子！
被蘇漓的氣勢所震懾，整個院子裏鴉雀無聲。
冷哼一聲，蘇漓又道：“竹念，將這三人送去風鳴院，二伯母若是見你，就跟二伯母說我尚且年少，這樣的女婢我可不敢要，二伯母若是不讓你進門，你就將她們送去管教嬤嬤那裏，煩請管教嬤嬤重新教導，管教嬤嬤若是不滿，就讓她找祖母抱怨去！”
“是，小姐！”
三個女婢瞬間就白了臉色，慌忙磕頭求饒：“二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二小姐不要把奴婢送回去！”
真要是被漓淵居給退了回去，那她們以後可沒有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