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嬤嬤
朝廷的選秀也非一般人能進,如這回陛下要賜婚的是衛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能進選秀名單的唯有三品官員家的未嫁女子。
未嫁女子中已有婚約的自然不算,經禮部統計嫡庶共有百餘人。
宮中擬好了聖旨,加了帝印,聖旨便由各路天使送往有女入選的三品官員之家。有在外省的,也有天使前往將旨意傳達。
平陽侯在府上收到聖旨后,才召了兩個女兒來見。
裴金鈴和裴如意今日親自接了聖旨,也知曉叫她們是為了何事,來見親爹平陽侯面上未見任何喜意。
平陽侯虛虛看了裴金鈴一眼,目光便挪到了庶女身上,咳了咳喉嚨才道:“今日之事,你們業已知曉。陛下為衛王府世子與二公子賜婚,你們姐妹有幸入選也是陛下得恩典。”
“只是衛王府非一般王府,還關繫着朝廷的安穩,邊關的安危。他家的女眷,要求便格外的高些。你們姐妹自幼在京城與江南長大,不知西寧深淺,未必合適。”平陽侯含含糊糊道。
但意思已經很明顯,是要她們姐妹不要那麼爭氣。
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平陽侯大約不知曉自己有個毛病,要對不起誰時看對方的眼神就會飄忽,不敢親自面對。
裴金鈴和裴如意互相看了一眼,隨後脆聲應是,“女兒聽父親的。”
平陽侯也無他話與兩個女兒說,便讓她們回了,“嗯。也沒旁的事,你們且回院子去罷。”
裴金鈴與裴如意屈膝告辭,平陽侯又追了一句,“等此事了后,你們母親便將你們的婚事定下了。”
至於定誰家的兒郎,品行如何,可否上進,嫁妝如何置辦等,這些都是方氏的事,平陽侯只需最後點個頭就行。
裴金鈴與裴如意都知道親爹是萬事不管的人,微微低頭,“女兒聽父親母親的。”
等回了後院,裴如意便挽住了裴金鈴的手,“聽說阿姐這兩日換了茶,妹妹不請自來,不知叨擾不叨擾。”
裴金鈴還能趕走她不成,“昨日才叫人換了初夏的新茶,妹妹消息倒是靈通。我本還想着今日叫阿秀給你送一罐子裏,這會兒倒省得她多跑一趟了。”
要不靈通她一個庶女還怎麼在後宅里混,裴如意假裝沒聽懂嫡姐的話里話,“那妹妹就卻之不恭了,還不知今年初夏的茶如何。”
“還算鮮嫩。不過到底比不過春茶,也就勉強能入得了口。”裴金鈴隨口道。
先前她因姨母家的事頗為上火,一直喝的是去火的花茶,也就這兩日事情得了,心裏沒了重擔壓着,便又換了尋常的茶來。
就裴如意這好佔便宜的性子,也虧得倆姐妹沒有多親熱來往得並不頻繁,否則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裴金鈴自認為有些商人脾性,只想賺沒想過虧,實在不像百年侯府家的嫡長女。
與裴如意一道進了院子,裴金鈴便先叫阿秀將昨日準備好的夏茶交給裴如意的丫鬟,才讓兩個丫鬟玩自己的去,好讓她們姐妹說說話。
裴如意一直有些在意選秀之事,“阿姐,為何父親母親對這次選秀不看好?”
她後來也仔細想過,西寧便是再艱苦王府再沒銀子,可衛王府畢竟是實權的王府,這日子也差不到哪去,於她們家而言要有誰能入選實在好事一樁,但父親與母親的反應也太奇怪了一些。
“因為朝廷賜婚到衛王府的公主,下場都不那麼好。”裴金鈴也不瞞她,免得她起什麼不該起的心思。
裴如意嚇得一跳,“為何?”
此事外面傳得不少,雖不曾有人在明面上說,但能知道的也都知道,倒也不算是什麼緊要秘密。
裴金鈴靠着軟枕,“當年衛王以一己之力挽救江山,因此得已封王,朝廷除此外還以元后嫡公主下降世子,也就是第二代衛王妃。”
準確的說是第一個衛王妃,因為第一代衛王的元配早逝,後來雖有續娶,卻不曾得到王妃誥命。
後來世子與公主生有三子一女,長到成年得一子,又被朝廷拿皇室公主賜婚,以保證皇室和衛王府之間的關係足夠密切。
新的公主便沒有上一代公主的好運,在前往衛王府完婚後不到三年,便因思念京城和水土不服病逝。未有子嗣留下。
朝廷隨後重新賜下了一位宗室出身的郡主,但在前往西寧成婚的路上,衛王府的庶長子與庶次子已出生。
兩個庶子出生相隔不過三日,生下兩個庶子的一個是公主身邊的女官,一個是伺候新衛王長大的貼身婢女。
兩人都過了先前那位公主的明路,且武官與文官不同,常年在生死間徘徊,就子嗣顯得格外珍貴,便是朝廷也不能說衛王府無禮。
隨後這位郡主在衛王府當了十年的衛王妃,卻一無所出。最後衛王府交給了那位女官生的長子,也就現在的衛王。
至於這位郡主,也因思念家中父母成疾,又數次請旨回京不得,纏纏綿綿兩年後故去。
眼下衛王府的衛王,朝廷當年賜婚的也是一位郡主,其母與當今太後為同母姐妹。
這位郡主因其母與太后的關係,在下降衛王府時是以公主的身份。皇帝破格封了公主,是對衛王府的恩賜,也是對這位郡主的施恩。
只可惜這位郡主出身的公主在生下衛王世子后沒幾月就因產疾病故,如今的衛王妃是衛王身邊的側妃扶正,生下的二公子不過比衛王世子小上幾個月。
至於其他,相比先幾代衛王的自律,這一代衛王在女色上頗為放縱,身邊四個側妃都配齊了,也就一個側妃轉正後空出來一個位置。
那三子二女,除了到賜婚年紀的世子和二公子,小公子是一位側妃所生,兩個日後可能尋朝廷申郡主的王府姑娘是另外兩個側妃所生。
這幾位側妃的出身也不一樣,一位是先王妃的女官,一位和現王妃一樣是衛王身邊武官之女,還有一位倒是頗為平凡,乃一位屠夫之女。
裴如意聽了半晌衛王府的女眷家譜,發現了裏面的不妥,“除了第一代下降衛王府的公主,其他活得最長的也只活了十年,也沒有子嗣留下。一直到這一代衛王被賜婚,才留下一個世子?”
“西寧竟差到這般地步,連皇室公主有病都治不好?”裴如意驚詫。
這裏頭有什麼不能說的誰又知道,畢竟也沒什麼風言風語流出來,大家也不敢亂說。
裴金鈴順着話道:“西寧如何比得了京城富庶,便是公主這樣的身份,要是病了身邊沒有足夠的御醫聯手診斷,治不好也不奇怪。”
特別是有了心病,開什麼樣的方子都沒用。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見慣了繁華的京城,誰還願意千里迢迢去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裴如意從嫡姐這兒又聽說了西寧府的許多事,再閑談了幾句后便帶着新茶走了。
隨後幾日,宮裏便賜下了兩個嬤嬤,說是要教導選秀姑娘們規矩。
方氏只能捏着鼻子把人請進了府,安排了獨立的院子,分派了丫鬟前去好吃好喝的伺候,回頭又把兩個繼女叫來囑咐一番,日後便是在府中也不允自作聰明。
所謂教導,不過是派宮裏的嬤嬤先來挑選一輪秀女,把身體不健康的、有隱疾的、性情不佳的刷下去。
宮裏有了名單,才不容易被人糊弄過去,好挑出想要的來。
方氏將兩個嬤嬤當上賓招待,嬤嬤們也聞弦知雅意,待裴金鈴與裴如意較為客氣,要對她們做什麼之前,都會先說上一聲。
比如那檢查身體之事,便極為令人羞憤,也虧得兩個嬤嬤事先有言安撫,否則不說裴金玲要變臉,便是裴如意怕也要鬧上一場。
難堪是有,但這世道無人能違抗皇命,麵皮子不夠薄,難堪後日子還得繼續過。
兩位嬤嬤對府中兩位姑娘分開教導,裴金鈴不知那位古嬤嬤是怎麼教導裴如意的,只她面前這位錢嬤嬤實在一張巧嘴。
“聽聞姑娘外家俞家近來沾上了一門官司?想來大姑娘心裏也多有擔憂。”錢嬤嬤笑眯眯問。
學着宮禮的裴金鈴抬眼看她,既是入了選秀名單,皇室要查到這些也不奇怪,“可惜我深閨弱女,幫不了姨母太多。”
錢嬤嬤笑意更深,“俞大娘子以女子之身撐起俞家也不容易,也幸而此回出事的是姑娘的姨父,否則俞家恐要不好。只是自來人命官司最為難結,俞家娘子此回也算是遇見大麻煩了。”
“唉,實在不行,也只好換個姨父了。我外祖家掙下這麼大基業也不容易,焉能因一上門女婿而放棄,這實在不是商人所為。”裴金鈴一臉苦惱道。
萬不想得到這個答案的錢嬤嬤臉色一僵,“姑娘這話……可千萬莫落到外頭去,有損閨譽啊!”
裴金鈴對着錢嬤嬤甜甜一笑,“也就在嬤嬤面前說點真心話罷了。我知曉外面那些人都瞧不起我生母出身商賈,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都知的。”
拿她姨母一家來誘她,這位錢嬤嬤也太看輕了她。
裴金鈴冷冷的在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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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金玲:我不太喜歡有人覺得我無路可走就得聽命於人。
PS:大家周末快樂~么么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