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陳氏

004 陳氏

裴金鈴第二日醒來時天尚未大亮,廚下此時正在準備主家要用的熱水和早食。

讓人點了蠟燭,又去叫了阿秀來伺候,屋子裏一下子沒了別的人。

裴金鈴散着長發,端了桌上冷茶倒進硯台,開始研磨。

待阿秀敲門進屋之時,桌上的筆墨已干,沾了筆墨的紙正被裴金鈴捲成小小的一卷,“喏。把這個交給他。”

阿秀將紙卷藏進手中的鐲子裏,然後問:“姑娘可還要睡一睡?”

一夜不曾好睡的裴金鈴點了點頭,落子無悔,心中的浮躁褪去,睡意又重新找了來,“嗯。那豆漿給我溫一壺。”

裴金鈴得一朝回籠覺好睡,連早食都錯過了。

方氏得知也並未怪罪,讓人帶了話給她身邊丫鬟讓好好伺候,又叫廚子溫了飯菜等她醒后再吃。

阿福家的豆漿別的沒有,就是捨得放糖,一喝進嘴裏就特別甜,因而雖量少了一些卻也好賣。

裴金鈴喝完豆漿,又吃了些許早食,在院子裏散散食時,旁邊一直伺候着的阿秀才道:“姑娘,今早出了點事。”

“何事?”裴金鈴問。

阿秀看了看周圍,發現沒人靠近,便上前小聲道:“今早我去後門買豆漿,聽守門的錢婆子說昨天夜裏侯爺叫了家裏所有的管事小廝聽訓,這後門日後也不得隨意進出了。錢婆子的意思是,最近些日子大伙兒都忍忍不要扎了人眼珠子,等過段日子了再說。”

不許人隨意進出,裏面有多少意思,裴金鈴不打算去想。

橫豎她想送的東西送出去了,她也不急,“好。”

阿秀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抬頭看去,“姑娘……”

裴金鈴擺手,“此事已結。暫時傳不了信並不如何,且后才有大事。”

什麼樣的大事裴金鈴不說,阿秀也猜不着。

一直到晌午時裴金鈴正欲午睡,方氏身邊的大丫鬟來了院子,說是夫人有事相請。

這個時間與往日裏的時間並不怎麼合鍥,阿秀掏出袖中錢袋正欲上前詢問,就見得自家小姐道:“還請稍等,我梳妝后就來。”

方氏身邊的丫鬟自然懂事,在見過裴金鈴后便退了出門。

阿秀一邊替自家小姐挽發一邊道:“莫不是姑娘知曉夫人叫姑娘去是為了何事?”

“唔。有什麼事,去不不就知道了。”裴金鈴偏了偏頭,照着鏡子看阿秀給她插簪,“用那根雕狐狸的玉簪。”

方氏的院子不同於往日的熱鬧,今日顯得格外的幽靜。

裴金玲眼神從院子大門的兩個婆子身上略過,心中約莫有了點數。

屋外守着的方氏身邊的沈嬤嬤見裴金玲來了,忙道:“夫人,大姑娘來了!”

屋子裏的聲音小了下來,隨後傳來方氏的聲音,“讓金玲進來吧。”

沈嬤嬤撈開帘子請裴金玲進屋,卻攔住了她身後的阿秀。

阿秀皺眉正要說話,就見裴金玲回頭看向她,“你去院子外候着。”

阿秀一臉擔憂,卻不能違了自家姑娘的命,只得對自家姑娘屈了屈身,眼神刮過沈嬤嬤一眼后才往外走去。

裴金玲一臉歉意看向沈嬤嬤,沈嬤嬤並未在意,一臉和氣道:“姑娘請。”

屋子裏並不只方氏一人,還有方氏的嫂子,她也要叫一聲舅母。

“母親。”裴金玲叫了一聲后,又與一旁的婦人道:“舅母安。”

方氏的嫂子出自工部侍郎陳府,陳氏對着裴金玲笑了笑,“說是女大十八變,金玲這跟往日又長高了些。”

方氏笑道:“嫂子說笑了,都還是小兒女。”

當初陳氏給裴金玲介紹了一門親事,門第還不錯,方氏替繼女去相看了回,實在不喜對方太過鑽營,回頭就拒了。

陳氏這話一開口,方氏下意識就想堵她嘴,生怕她再介紹個什麼上進子弟來髒了她眼。

方氏這樣的反應陳氏見怪不怪,家中幼女難免嬌養,也只能羨慕小姑子命好,回頭跟裴金玲道:“金玲你來舅母這坐,今日有些事兒我和你母親想跟你說一說。”

想着自家侯爺在朝廷上惹出來的禍事,方氏也顧不得跟嫂子打嘴角官司,跟着點頭道:“此事事關重大,想來也要先與你說一聲才好。”

她親爹在朝廷上惹的那樁破事兒,在方氏嘴裏都難聽到句好話了,卻也不得不給自己丈夫挽尊,留住他為父的尊嚴與情分,“你爹於朝廷大事上向來不懂,一糊塗說錯了話,金玲你也莫要怪他。”

陳氏也在一旁搭話,“是啊。你爹是什麼樣的人,金玲你也清楚。再也沒有壞心的一個人,這事兒還真不是他有什麼想法,無非嘴快了些。陛下要做的事,難不成還會聽臣子怎麼說?”

不過是強行要百官獻女,陽奉陰違又為何不可。

陳氏道:“百官之女,想來朝廷要挑也是挑最好的,金玲你也不用害怕,只藏一藏拙即可。在第一輪就刷下來,後面便不用多操心了。”

裴金玲有時也覺得她那個爹天真得嚇人,想來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她這個原配的女兒頗為費盡了心機。

只可惜腦子不夠使,故而才惹出這一身騷來,“是。金玲聽舅母的。”

陳氏見裴金玲面上並看不出怨懟,也欣賞她這樣的品性,繼而又道:“俞家的事你外公也聽說了,說來也是你爹不對,這麼大的事兒竟也不知會方家一聲。你且放心,俞家並無大礙。”

方氏還不知此事,聞言看向陳氏,“真的?”

這是被打了一悶棍給一把糖,或者說威脅也算得上。可惜她爹也好,方家也好,都太小看了她。

裴金玲並未拒絕,相比之前的心有牽挂,此時鎮定無比,“金玲在此多謝舅母舅舅和外公了。俞家行事如何,沒有比我更清楚的,我信朗朗乾坤必有公道!”

陳氏被裴金玲最後那句朗朗乾坤必有公道震了震,暗想到底是俞家養出來的,比京城的閨閣小姐要輕狂得多。

但輕狂不輕狂的,該着急的是自己這小姑子而不是自己,便笑着道:“金玲與俞家往來得多,自然比我們這些外人更為了解。說來俞家這些年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大惡,想來其中是有什麼誤會。”

這對姑嫂尋她來,也不過是為她親爹那點事。只可惜已經太晚,她想做的已經做了。

裴金玲與方氏和陳氏說了會兒話便尋了個由頭退了出去,“想着今日的功課尚未做完,女兒就不多叨擾母親和舅母了。”

娘家竟會幫俞家,方氏自覺解決了一件大事,正是歡喜,“去吧。也別壞了眼睛,該歇着還是得歇着。”

陳氏看着裴金玲走了出去,心下有些微酸,雖是當人後娘的,她這小姑子也實在是命好得過分,“說來,要是金玲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也沒有這一樁了……”

阿秀在院子外見裴金玲出來,忙上下打量,發現沒有妨礙才落了落心,“姑娘。回去嗎?”

裴金玲頷首,將陳氏帶給她的禮物交給阿秀,“待會兒記得登記造冊。”

陳氏這個人……也就如今方家還不是她丈夫當家,否則她這後娘的日子可不敢想。

一個自以為是的丈夫,一個嫉妒心重的娘家嫂嫂,方氏那簡單的腦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來。

只盼着方家老爺能長壽一些,好等她下面的弟弟們能長起來。

方氏這些年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跟別的繼母相比她已算得上是聖人,裴金玲並不想她不好,只盼着她能少些天真,真正撐起這平陽侯府來……

陳氏給她的是京城這幾月才流行起來的蝴蝶金簪,簪子上的蝴蝶翅膀以紗線和金銀線織就,一顛一顛的栩栩如生,加上前面的兩根拿在手上都能顫動的金須,也算精工巧匠之作,價值不低。

阿秀拿自家小姐看了眼才放回盒子裏,又登記進了冊子,才道:“方家舅母無緣無故的為何要送姑娘這麼貴的簪子?莫不是又給姑娘來做媒了?”

陳氏當年做媒的事阿秀也知曉,也虧得方氏後來拒絕了,否則阿秀得以為她們姑嫂沆瀣一氣要謀害原配嫡女。

這回陳氏無緣無故非年非節的又送了禮來,阿秀第一反應就是又要來做媒了。

裴金玲讓阿秀把盒子放進珍寶櫃裏,陳氏這哪是給她做媒來了,這是代表方家來要她識時務,別害平陽侯府和方府卷進皇權和衛王府裏面去。

畢竟跟一個嫁入了衛王府的人家是姻親關係,要哪日陛下起了疑心,方家又該何去何從?

還拿俞家的官司來做禮,只可惜禮物再重,也得她接不接。

裴金玲由着阿秀給她打扇,輕聲道:“陛下要選秀了。”

阿秀一驚,“是為陛下充盈後宮還是為皇子選?”

給皇子選老婆尚好,給皇帝充盈後宮便不是什麼好差事了。後宮那麼多女人,皇帝卻才一個,多少女人老死宮中連一個兒女都謀不到。她家姑娘,可不能進宮去。

裴金玲沒看見阿秀蒼白的臉色,但從失控的聲線中能聽出惶恐,安撫道:“不是充盈後宮,是在為衛王府賜婚選秀。”

阿秀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衛王府四子三女,長女嫁入宗室,次女幼女還小,其他幾個兒子目前能賜婚的也就世子和王府二公子。

衛王世子生母乃衛王原配、當今陛下的堂妹,次子的生母是西寧王身邊一個小小偏將之女,如今卻是扶正了的衛王妃。

不說衛王府和朝廷的關係微妙,就世子如今空得爵位,不比其弟舅家實力在握,已是衛王的心腹。兩人日後終有一爭,朝廷賜婚下去,不管誰家姑娘嫁給誰,去了都別想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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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平生最怕上進男人。

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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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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