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奸詐老狐狸
丁謂正在和周圍的那些同僚談笑風生,見到徐浚亭對自己行此大禮,也並沒有多想,笑着擺了擺手說道:
“徐浚亭,你不用這麼客氣,這一次州試你是頭名,將來還要參加春闈,我們江寧學子就等着你高中狀元,為我們揚眉吐氣了。”
徐浚亭站起身來笑着自謙道:“知府大人過獎了,學生何德何能,實在是擔不起知府大人如此美譽。”
嘴上說著客套話,可徐浚亭心裏卻是已經把小算盤打的劈啪作響。
丁謂身為江寧地區的知府大人,將來自己如果想要在朝堂之上有所作為,必不可少的要尋求這個權奸之臣的幫忙。
說實話,忠臣或者奸臣,徐浚亭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對方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利益和好處。
之前的那個徐浚亭只是想要效仿歷史上的那些君子賢人,在朝堂之上當一名兩袖清風千古留名的清廉官員。
可他不知道的是,像他這種讀書人,全天下多的都數不過來,他一個文弱書生,說不得連朝堂的大門都邁步過去。
等到宋朝後期大戰開啟,身為官員卻手中並沒有實際的權勢,剩下的就只有像文天祥那般以死明志了。
可人活世上,為的不僅僅是一個好名聲啊!
所謂亂石出梟雄,徐浚亭可不想自己將來只能夠以死明志,留下一個千古不朽的美名在後世——那樣毫無意義!
想到這裏,徐浚亭眼珠子一轉,頓時計上心頭。
“學生才疏學淺,當不起知府大人如此美譽,不過學生一定會盡全力為我江寧莘莘學子長臉。”
聞言,丁謂眼神深處有異樣神采閃過。
以前聽說這個徐浚亭是個書獃子,如今見面才知道,這小子還挺會說話的!
徐浚亭抬頭打量了一眼丁謂的神采,隨後緩緩的繼續說道:“學生聽聞當今聖上十分器重知府大人您的文采,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將來時日必定會重用知府大人,學生在這裏先行祝賀了。”
剛剛還在說明年春闈一事,徐浚亭話鋒一轉便提起了知府丁謂的仕途,顯得極為突兀。
丁謂聞言心頭劇震,拿着扇子的右手都開始微微顫抖,看向徐浚亭的眼神里多出了幾分別樣光彩。
在那一瞬間,丁謂心中念頭百轉,卻始終都想不明白這個州試頭名為什麼忽然會說這件事情。
丁謂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面前這個年輕人。
心中念頭百轉,但是丁謂為官那麼多年,早已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他微笑着自嘲一笑,開口說道:“當今朝堂之上的人才多如過江之鯽,哪兒能輪的上我一個小小的知府為聖上出謀劃策。
徐浚亭,你不要胡言亂語,當心惹來麻煩。”
嘴上這麼說著,但他的眼眸深處卻有着一抹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下去的狂熱。
據了解,這個徐浚亭一直都遵循聖人教誨,現如今怎麼如此突兀的說出了這番言論?
難道……這個徐浚亭有門路,可以讓我丁謂飛黃騰達?
丁謂雙眼死死地盯着徐浚亭,恰巧徐浚亭抬頭。
二人對視一眼,隨即心有靈犀的分開視線。
徐浚亭並沒有繼續說什麼,轉身之後便懟丫鬟慧兒說了一句:“你現在就回去,讓我爹為丁知府準備一份大禮,就說我今天夜裏要親自去拜訪知府大人。”
……
夜幕降臨,江寧卻沒有被黑暗籠罩,華燈盞盞,昭示着這座城市的繁華喧鬧。
採蓮回去之後,徐浚亭在自家門口看到了一輛馬車。
“亭兒,你回來了。”
徐御翔走了過來,一臉古怪笑意的看着徐浚亭,顯然是早就在此等候了。
徐御翔雙腿關節有頑疾,不能久站。
徐浚亭眉頭一擰:“府上丫鬟怎麼這麼不懂事,也不知道給爹搬一把椅子。”
徐御翔連忙擺手:“爹只是站了一小會兒,不礙事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隨即重重嘆氣一聲。
“哎,亭兒,是爹不好,給你身上潑了髒水不說,現在還逼得你不得不放下讀書人的身架,親自去擺放那丁知府,爹……爹心理不好受啊!”
聽到徐御翔說這種話,徐浚亭心裏一陣無奈。
拜訪丁謂一事,是徐浚亭為了將來的仕途做準備,徐御翔卻以為這是自家兒子為了之前自己賄賂考官的事兒擦屁股。
徐浚亭搖頭無奈苦笑,心說這具身體正主給人的剛正不阿的形象實在是太過深入人心,就連自家老爹都會誤會自己。
這算不得什麼壞事兒,畢竟聲望這種東西是越高越好,尤其是在現在這種亂世之中,聲望就顯得尤其重要了。
若是沒有足夠的名聲讓人來擁戴自己,趙匡胤如何能反?
徐浚亭現在沒心情跟自家老爹解釋什麼,轉身掀開一輛馬車的車簾,只見車廂內放着兩個大箱子,裏邊兒滿滿當當裝的全部都是金銀珠寶。
嘖嘖嘖,徐家最不缺這些東西了。
徐浚亭轉身對老爹告辭,開口說道:“爹,孩兒這就動身,您在家裏等我的消息即可。”
說完,徐浚亭轉身上了另外一輛馬車,裹挾着濃濃夜色直奔知府大人的府邸而去。
看着馬車漸行漸遠的模糊輪廓,徐御翔喟然長嘆一聲。
一名管事模樣的老人緩緩的走到徐御翔身後,聲音沙啞的問了一句:“老爺,少爺他……”
徐御翔擺了擺手:“我本來是想花錢為亭兒買一個功名傍身,讓他能夠一世無憂,可如果亭兒心中有着扶搖直上九萬里的磅礴氣勢,我們做那送他上去的狂風又如何?”
知府大人的府邸距離徐家府邸並不是很遠,穿過幾條街道便到了。
根本不用門房通報,聽到來訪的是這一屆的頭名考生之後,門房直接便帶領着徐浚亭走了進去。
不用說,一定是丁謂那個老狐狸提前叮囑過了。
徐浚亭表面不露聲色,心中卻是冷笑連連。
丁謂這個老狐狸,白天和自己談話的時候表現的古井不波,實際上心裏早就已經開始翻江倒海——這傢伙對於滔天權勢的追求是旁人所無法理解的!
門房管事帶着徐浚亭穿梁過棟:“這位公子,我家老爺現在在書房。”
不管暗地裏如何,徐浚亭現在可是當之無愧的州試頭名狀元,只要事情不敗露,將來是鐵定要入朝為官的人,即便是白天沒有和丁謂相談甚歡的事兒,來到知府的府邸也會得到恭敬對待。
門房管事只是帶着徐浚亭來到書房門口便停下,那意思是讓徐浚亭一個人進去。
書房裏,蠟燭把四周牆壁映照的通亮,牆壁上還掛着不少書法字畫。
還別說,拋去權奸之臣這個身份,丁謂的書法和畫畫還真不是蓋的。
若是他沒有立志要把那大宋的權勢握在手中,只是平平淡淡的做一名文人騷客,以他的能耐,日後說不得還能成為被後人敬仰的書法家。
“徐浚亭,你怎麼來了?”
丁謂穿着一件居家的白色長袍,頭髮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顯然是剛剛才沐浴更衣。
徐浚亭趕忙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轉身對着丁謂一揖到底。
“學生徐浚亭見過知府大人。”
丁謂邁步上前攙扶起徐浚亭,笑着問了一句:“徐浚亭,這深更半夜的,你來找我是有事兒嗎?”
這老狐狸,演技真不錯!
徐浚亭心中暗暗唾罵了丁謂幾聲,臉上卻不露分毫。
他作出很恭敬的樣子,開口說道:“此次學生深夜前來拜訪知府大人,是特意來恭賀知府大人即將在我大宋朝堂之上平步青雲。”
聽到徐浚亭的言語,丁謂不但沒有表露出激動神色,反而面色陰沉了下來。
“徐浚亭,白天的時候你便當眾議論國事,現在你又專門跑到本官的府邸說這件事情,你到底居心何在?”
“知府大人明鑒啊,學生並無他意,只是單純的來恭賀知府大人即將重回朝堂為官而已。”徐浚亭趕忙誠惶誠恐的又低下頭去。
丁謂眼神陰冷的盯着徐浚亭,冷笑一聲:“你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本官尚且還沒有得到朝廷的詔書,你怎麼就知道本官即將重回朝堂為官?”
書房內只有兩名貼身婢女站在丁謂的身後,徐浚亭抬眼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知府大人,有些話學生不知該說不該說……”
丁謂何等機警,立刻就明白了徐浚亭的意思,轉頭揮退兩名貼身婢女。
等到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之後,丁謂這才重新把視線放回到徐浚亭身上。
“學生此次得以在州試之中脫穎而出,不過是依託知府大人的庇佑,學生心中對知府大人感恩戴德,若是日後有幸同朝為官必定誓死追隨知府大人。”
丁謂挑了挑眉,對此並沒有作答。
徐浚亭看了看他的臉色,知道這老狐狸看起來風輕雲淡,實際上就等着自己提及他的仕途一事。
“當今聖上登基之後,任免童貫為大供奉,幾日後便會來到江寧地帶為當今身上尋找名人字畫,這是知府大人的一場大造化!”
丁謂皺眉沉思,並沒有急着回答。
眼前此人先是表明了自己的忠心,隨後又拋出了一個天大的誘餌,所圖謀的竟然和自己一樣。
丁謂重新審視了一遍面前低着頭的徐浚亭,心中暗暗地想:“這徐浚亭若是將來能夠為官,說不得會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心中這麼想着,丁謂看向徐浚亭的眼光便柔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