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打賭
這時，暖暖的紅日從淡淡青山邊露出一個笑臉，溫暖了人心，讓人更感覺到溫暖的是那女孩子可愛的笑聲：“快來幫忙啊！我要抓不住了！”
阿碧繞過幾塊比人還高的大石頭，扶着大石頭邊，探個頭出去，望見了她前面百米處的一對金童玉女。兩人身後遠遠還跟着幾個奴僕，伸着脖子向這邊張望。
那少年公子約莫十二歲，頭戴白玉冠，身穿藍綢夾襖，外套一件十分名貴的黑貂皮小褂。他正手足無措地想幫旁邊那女孩子拿住手裏那條活蹦亂跳的小魚。
那女孩子年僅**歲，卻生得粉妝玉砌，彎彎的笑眉，紅嘟嘟的小嘴，雪白的肌膚，煞是可愛。
只見她頭挽雙髻，耳邊髮辮上掛着一對明珠雙魚碧玉花簪，身穿雪白兔毛鑲邊的大紅綢繡花對襟襖裙。
她正歪着頭，站在水邊，雙腳不停亂跳着。她雙手抓着一條小小的鯽魚。小魚尾巴濺得四處都是水花，水花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好像一顆顆水晶閃閃亮亮。
忽然，小魚使勁蹦一下，她抓不穩，小魚奔入旁邊的亂石堆里，幾跳，落在了阿碧的腳邊。
“玄月哥哥，魚不見了。”女孩子跺着腳，低着頭四下張望着。魚太小，石頭太多，卻怎麼也看不在。
他叫玄月？不知道和玄府有什麼關係。難怪敢在這裏捉魚。管他們那麼多，看他們的穿着打扮也不是尋常人家，更何況阿碧在村裡從來沒見過這幾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碧想着準備離開，忽然聽見玄月叫喊起來：“紅袖妹妹，找不到就算了。我們另外捉一條。”
阿碧忍不住又趴在石頭邊望了過去。
只見紅袖甩着手，嘟着小嘴氣呼呼地喝着：“不！我就要那條！你們統統給我找去！找不到的話誰也別想回去！”
“是。”幾人趕忙唯唯諾諾低頭尋了過來。
好個刁蠻的女孩！可憐那些奴婢。阿碧望望小魚，又望望那幾個愁眉苦臉的仆婢，伸手捻起小魚，準備向最近的婢女扔過去。
“小偷！抓住她！”紅袖卻是眼尖，看見不遠處的大石頭背後伸出一隻小手來，手裏正抓着那條小魚。而那隻手臂上補着幾個補丁的泛藍布衣，一看就知道是窮人家的小孩。該死的小孩，居然敢偷她的魚！想着她幾步跳了過去，一把抓住阿碧的手腕，拖了出來，“啪”就是一耳光。
冬天的風掛得小臉本來就冰冰的，這一巴掌打下去，生硬硬地疼。阿碧的小臉立刻顯出五根紅紅的手指印。
“你！”阿碧驚呆了。從來沒見過如此不講理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她長那麼大，何曾受過氣，更別提被人打了。
阿碧舉起了魚準備向她打過去，卻被玄月背着擋在了身前：“紅袖妹妹！”
玄月心裏很明白這個村祖祖輩輩吃的魚都是買來的。他們不會跑這裏來捉魚，而眼前這個小姑娘似乎與村裏的小女孩不同，她不怕他們，也不會害羞地躲起來，更不會立刻跪下求饒。她的眼神憤怒而明亮。最關鍵的是，紅袖妹妹在家被寵壞了，任性又刁蠻，第一次出門還當是自己家裏，可以隨便使喚人。
所以他略帶着點責備望了一眼紅袖，便轉過身來，從懷裏掏出一弔銅錢來對着阿碧：“實在對不起。她不是有意的。都是誤會。多謝幫我們找到魚。”
錢啊！阿碧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天啦，她來這裏快兩個月了，還沒看見過錢的影子。阿虎打得獵物只夠他們偶然打個牙祭，沒賣過。黑虎爺爺做的東西，人家直接拿着吃的或者穿過的衣服來交換。她曾經想把他們好不容易儲存的一點點糧食取出來，趕集的時候去換點錢。但是，她更怕得是挨餓。因為他們除了屋前籬笆院那點地外，沒有土地。如果一巴掌能換一串錢的話……記得那些所有破落貴族就怕面子，所以才不吃嗟來之食，活活被餓死了。
所以此刻阿碧的眼滴溜溜地盯着那串銅錢，心裏盤算着不知道這串錢能買到些什麼東西。
想着，她一隻手提着那條魚，另一隻手已經摸上了那串銅錢。
“什麼？！我誤會？！看她那見錢眼開的窮樣！”紅袖第一次被玄月用那樣的眼光盯着，她心裏的火一下就上來了。她一把抓過那串銅錢：“她撿到我的魚還給我，憑什麼還要給她錢？”
玄月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小聲而嚴肅道：“出門前，你答應過我什麼？”
紅袖一下子想起，為了纏着能跟玄月來一次鄉下，當時玄月好像是說了很多要求，她為了能出門，當時只管答應着，根本就沒聽清楚是些什麼。不過，為了她的玄月哥哥，她什麼都能忍。但是，看着眼前那女孩子眼裏就只有那串錢的模樣，她眼一轉，心生一計。
她舉起了手裏那串錢：“想要嗎？想要就幫我做一件事！”
“先說來聽聽！考慮考慮。”阿碧卻不傻，這可是她根本不熟悉的年代，萬一讓她做些從沒聽說過的事情，怎麼行。人說混江湖，好不容易來了這塊地的東家，怎麼說也要看看地頭蛇的舉動。想着她心裏又忍不住暗暗笑起來。如果紅袖知道她當她是地頭蛇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暴跳起來。
“幫我抄寫一篇千字文。”紅袖得意洋洋地說。
“千字文？”阿碧愣住了。她還以為會是什麼高難度的，卻只是抄寫書而已。難道古時候的千金小姐思維就那麼簡單？
但是，她卻不知紅袖想的是，這個年代的女孩子都要學習針線，而山野村姑自幼砍柴做飯，必定沒讀過書，讓她抄寫一遍已經是難上加難的事情。而且，她跑出來玩耍，回去必然會被罰抄千字文。一舉兩得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但是，阿碧是記得千字文開頭兩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後面是什麼根本不知道。而且前面那兩句還是以前隔壁小孩讀的時候她好奇，記下兩句而已。
“對！瞧你那樣，估計也沒讀過！算了。你走吧！”紅袖一看阿碧發愣的樣子，心裏得意起來。看來她猜對了，那個小姑娘根本就沒讀過書。心裏一開心，再看在玄月的份上，饒過她算了。
那一吊錢在紅袖白白的小手上晃來晃去，阿碧就好像看見了渴望已久的肯德基一般：“如果有一本，讓我抄抄也可以。或者你換個方式說我怎麼能掙到這一串錢吧。”
阿碧的直白讓在場的人都驚得掉了下巴。
甚至連玄月都開始懷疑他剛才替阿碧解圍是錯的，再不願多說。再一看太陽已高掛，想着答應了阿爹要趕回去吃午飯，便輕輕咳嗽兩聲。
紅袖最鄙視的就是這種鄉村小姑娘，見錢眼開，忍不住昂起了高高的頭，想戲弄她一番，但是一下子又沒想到什麼合適的法子。聽見玄月咳嗽，明白到點該回城裏去了，便對阿碧說：“我暫時沒想好。明天如果你能到鎮上玄府找到我，我就給你這吊錢。”
阿碧眨了眨眼睛，玄府很大嗎？這樣的大家小姐，通傳一聲不就能進去了？除非是她躲着存心不見：“那如果你故意躲着不見我怎麼辦？”
“開什麼玩笑？你是什麼人，小姐會躲你？”旁邊的丫頭看不過去了，扶過紅袖，用絹帕擦擦紅袖的手，再接過另一個丫頭手裏一直捧着的暖手爐，放在紅袖手裏，整整紅袖的衣衫，小心扶着她向遠處停着的大馬車走去，邊走邊擱下話：“小姐說的話不會不作數的。”
“你能代表她？”阿碧不依不饒。
好不容易能白賺到一吊錢啊，據翠姑上次說買鹽一個月兩個銅板就夠了。這吊錢應該有十來個銅錢吧。在現代不是就有類似的帶路人，在高速路口舉個大牌子帶路。反正這個也差不多了。她又不偷又不搶的，掙點錢容易嗎？再說了她怎麼也不會為了一吊錢出賣自己。這些人顯然是高看她了。不過這個小姑娘估計是平日裏清高慣了，她如果低低頭，框框她，估計她能坐在家裏等着她。說不定那錢就乖乖到手了。
想到這裏，阿碧嬉笑着學着人家在腰間扶扶手：“小姐乃是千金之軀，自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裏。要不這樣吧，就當我們做一個遊戲，你在家等我。只要見到我，就算我贏了。這吊錢就是我的。如果我輸了，我就賠給你一個你沒見過的新鮮罕見的玩耍物。怎麼樣？”
“什麼罕見玩意啊？要不這樣吧，你能進玄府後院，就算你贏了。”紅袖忍不住停了下來。她本是心高氣傲的小姑娘，又被寵壞了。哪裏把阿碧放在眼裏，心想，她能進玄府都不錯了，還能到後院來找到她？不過她卻覺得這個玩法十分的新鮮。她本在家悶得發慌，才求着跑了這野外來放放風。此刻有人陪她玩耍，所以興趣立刻提了上來。
紅袖平日裏接觸的丫鬟要麼就畏畏縮縮不敢跟她玩笑，要麼就是扭扭捏捏的不肯多說一句話的大家閨秀，最要好的玄月近幾年再不像小時那樣陪她玩耍。天才知道她的寂寞。
“紅袖妹妹！”玄月皺眉，眼前這個小姑娘雖然年幼，但說話行事卻和年紀不相符。此刻，她那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
“這位公子大……哥哥，害怕我騙這位姐姐不成？那我們可一言為定呀！不能騙我小小孩呀！”阿碧故意把大字拉得老長，笑盈盈伸出右手，在紅袖面前翹起了小指頭，歪着頭露出自認為最可愛的笑容：“拉鉤鉤，上吊吊，說過的話不許變，變了要吃一百個小石頭！”
玄月看見阿碧天真無邪的笑容，剎那間有些恍惚。他頓感不好意思和一個小小孩計較。再說了，她就算找到了玄府也未必就真能進得去。再一看紅袖顯然是興趣盎然，也懶得多說了。
“拉鉤就拉鉤！”紅袖立刻伸出了手。
“好！不許賴皮哦！”兩人均笑眯眯地望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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