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年貨
這天，一大早醒來，窗縫裏便透過一絲絲的寒氣進來，透過窗縫隙，阿碧發現天沸沸揚揚飄起了大雪來，而阿虎一邊搓着手一邊用稻草填補着牆壁上、床上的這些縫隙，以免風雪襲入房裏。
屋裏，黑虎爺爺嘆息一聲：再過一個月半就過年了，或許，他該為孩子們做點什麼了。
於是乎，阿碧不再見到黑虎悄悄跟去的影子，而是常常看見他拿着一把細長如她前世用的刮眉刀一般小小的刀，開始雕刻一些吉祥的物品來。
吃罷早飯阿虎依然背着阿碧向小溪出發，但是今天的村口卻是十分的熱鬧，打穀場上站滿了人。
人們似乎忘記了寒冷的大雪四處飄飛着，籠着手或者揣着手，三五一群地說的熱鬧。
阿碧是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不由得留了心，豎起來耳朵。
阿虎卻依然惦記着怎麼過一個好年。隨着氣候越來越寒冷，他捕捉獵物也越來越困難，在山上呆的時間也比以前長多了。
他必須在大雪封山前做最後一次捕獵。而且，阿碧也沒過冬的衣服，身上那一套本來就破舊，現在阿碧特愛乾淨，幾乎洗的不能穿了。
想着他的腳下便快了起來。
忽然人群熱鬧起來，人們簇擁上前，擋住了阿虎的道路。
阿虎只好慢了下來。
“阿虎哥哥，慢點，且聽聽他們說什麼。”阿碧眼一轉，從阿虎身上溜了下來，拉着阿虎站在了一塊大石頭上，把整條路都望得清清楚楚。
只見一個身穿夾襖，頭戴棉帽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冷冷地掃了大家一樣，揚揚手示意安靜，趾高氣揚地發話了：“一年一度收年貨的日子到了，今年依然按照慣例給付。不過今年要多收一些活物。有的快快來登記啦！”
“這人是誰？”阿碧和阿虎都不認識，忙拉過一旁一起看熱鬧的小孩問。
誰知那小孩鄙視地望望他們，扔下一句走了：“你們是不是這個莊子的人？連他都不認識？”
阿碧摸不着頭腦，但是隨即便反映過來。
翠姑曾經講過，整個莊子是玄府的發跡之地，亦是玄府的領地。玄府常年在京都，只留一個何管事來管理這片莊子，而上次他們得罪的那個小胖子就是那個管事的小兒子。
在翠姑的講解下，阿碧的印象里，這家人就是一個仗勢欺人的小人。今天只看看那何管事目中無人的樣子，就明白了不少。上次那事後，阿碧還提心弔膽了好幾天，不過，不知為何，最終那位何管事沒找上門來。或許，真的是易先生去說了情吧。
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他們欠易先生的人情可就大了。不過還是那句話，阿碧裝作不知道，反正她小嘛。原來年幼也有好處喲。
人是不能念叨的，剛想着，阿碧就看見了易先生也在旁邊看熱鬧。
問問他不就知道了。或許家裏存的那點東西可以換點錢呢。
她靈機一動，跳下大石頭，拉拉易先生的衣衫。
易先生低頭一看，只見昔日裏髒兮兮的小孩幾日不見，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阿碧身上那件補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花衣裙洗得乾乾淨淨。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扎在腦後。
易先生心裏有些詫異，想不到這孩子三日不見，真讓人刮目相看。
詫異同時，忍不住細細觀察起來：她小臉雖然有些蠟黃，卻依然看得出精緻的眉目，淡淡的梨渦，小小的紅唇正甜甜地笑着：“易先生，謝謝你替我們看病！”她的童音清脆婉轉，小小年紀，雖然算不上千年一遇的美人胚子。但是眉目間清秀可人，眼睛如黑葡萄一般水汪汪，別緻另有一番滋味，如果加以調教，必能成才。
當下，易先生呆了呆：主子讓查訪的人一直查訪不到；他讓找幾個幼童培養做細作。兩個任務那麼久了，總要完成一個才是。
於是，他滿臉笑容，蹲了下來，摸上阿碧的臉：“阿碧真乖，今年幾歲了？願意不願意跟着我啊？”
阿碧的眼滴溜溜地轉動着，此人每次看見她總是目中露出精光，那種看見獵物一般的精光讓她很是不舒服。下意識里，她應該要躲開，避遠點。但是，又不能讓他察覺。
於是，阿碧換了笑臉，稚聲笑着：“那是不是就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衣服穿？”
“對！阿碧真懂事！那樣你就不會挨餓，挨凍了。還可以帶些給爺爺。”易先生笑得臉都裂了，這孩子怎麼就這般明白事理？
“是嗎？”阿碧腦海里立刻浮現出肯德基雞翅、可樂、漢堡包、白切雞……
少引誘我了，此人非奸即詐，還是少聽為妙。她艱難地咽了口水：“可是，阿爹說了，不食不勞而獲之米，不穿不勞而獲之衣。阿碧才六歲，除了打掃外，洗衣洗不幹凈，做飯做不好吃。且問易先生要我做些什麼啊？”
不過，易先生那醫術不錯，學來應該餓不死。
“所以，易先生好意心領了。改天你教我學醫吧。”阿碧又改口笑着，見阿虎臉色一沉，已經被阿虎拉着往溪邊去了。
如果阿碧是知道她即將被易先生換做年貨的話，她打死也不會和易先生搭訕了。可是，沒有如果……
這邊，易先生望着阿碧蹦蹦跳跳的背影，心下更加詫異起來：這是六歲稚兒說的話嗎？想引誘她還有點難度，不如改天直接上她家去買過去算了。
“怎麼了？”一路上阿虎都黑着臉，阿碧仰着頭，固執追問着。
“我一定會讓你吃飽穿暖，那易先生我看他是笑面虎。以後你不許理他！”阿虎被阿碧纏的沒法，只得停下來，悶悶地說。
“啊……哈！”阿碧先是一愣，接着心裏樂得開了花，沒心沒肺笑起來，使勁拉下阿虎的頭，在他臉上重重地“叭叭”親了兩口，趁阿虎發愣，咯咯笑着向前跑去。
這次，依然在溪水邊分手。
大山已是一片白茫茫，偶然風過，吹得松木上的雪簌簌直落。溪水邊已結冰，只剩下中間一股潺潺細流，潺潺細流里隱約可見一兩條小魚在游。
阿碧鄭重地放了一個石頭在大石頭上：“我希望這裏最多只放下三顆小石頭，不，最好一顆阿虎哥哥就回來。”
阿虎寵愛的摸了摸阿碧的頭，說道：“這次是打年貨換錢，還要給我們留備一些。恐怕沒那麼快！”
說罷，避開阿碧的眼睛，硬着心上了山。
阿碧望着阿虎消失在白茫茫中，悶悶地坐了好會，也跳下大石頭，打算回去。
忽然，遠處傳來女孩子清脆的歡笑聲：“原來這裏的溪水帶着點暖氣，難怪有魚！”
“這你就不知了。聽說這條小溪是山裡一彎溫泉引下來的……”一正處於變聲期的男孩子接道。不等他說完，那女孩子高聲笑道：“哎呀！我捉住一條魚啦！”
阿碧納悶起來：是什麼人，敢在溪水裏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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