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醫院奇怪的母子
我坐在醫院的治療室里,看見王於達幫我繳費,拿葯,叫護士……,忙前忙后的樣子讓我暫時忘記了心裏那股子酸味,感受到了親友溫暖。
這份溫暖炙熱,猶如我現在39.3的體溫。
“富貴哥,”王於達辦完這些后坐到我身邊,告訴我說,“護士去配藥去了,過一會就來給你做皮試。”
英雄也難過扎針關,很多人看見細細的針頭就犯怵。
我發誓,我是不怕扎針的。只是我血管細了點,人長得壯實了些,一般手藝的護士有點扎不到,不準就要多來幾次。
我記得有次抽血就被扎了好幾下,連擀帶捏的才抽出血,所以現在看見針頭就發怵。
越想越坐不住,我說:
“我覺得我沒事,吃點葯就行了,不用那麼麻煩,我還有好多事。”
王於達認真地盯着我的臉,我看見他眼珠在眼眶裏轉了兩轉,似乎在醞釀什麼驚天大事。
但他只是叫我不用擔心,他特意交待了一個經驗豐富的人過來,只是打肌肉針,那裏肉硬,不疼。”
“哦,肌肉針不用找血管。”
等等,打針是要做皮試……扎兩針。
我要扎兩針!!!
而且王於達剛才認真思考的問題是知道我怕還是估計我怕?!
他還點點頭配合我說,“嗯,皮試。”
他什麼意思?
“我不怕疼,不怕。我就是……”說著說著我就沒聲了。
“嗯?”王於達揚起聲音問我:“哥,你說什麼?”
算了,怕疼和怕扎針其實也沒什麼本質得不同。我狡辯什麼呢,王於達又不是狠角色,知道就知道。
我坐在觀察室里,惆悵地望着門外,看見有人從門口經過心裏就打鼓,不一會就感覺自己後背流汗了。
我試着說:“要不皮試也不做了,我們不是還要去見你女朋友的同學嗎!”
“不着急,不着急,我之前忘記打電話了,剛剛停車的時候才打的。”王於達再次肯定地說,“老護士,別擔心。”
我也隨着他點點頭,給自己打氣:“嗯,老護士。”
等了幾分鐘后,我忽然想到打肌肉針是扎屁股,心裏又開始不舒服了,正想叫王於達問問可不可以扎手臂時護士端着治療盤進門了。
盤裏的針管擺在上面就像是一把大鍘刀,而我的腿似突然抽筋,不由控制地站起來,拔腿就往外跑。
說真的!
我真沒有料到會這一情況,我明明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我這條件反射太奇怪了。
我更沒料到王於達似乎早已預料到我的行為。
他以風馳電摯之速度擋在了門間,“這一針要是不打,指不定後面還要扎很多針,燒糊塗了就要住院,住院了……。”
身後的護士突然出了聲音:“要是怕可以先出去給自己做做心理建設,後面還排着隊呢!”
我看見王於達身後是一個小姑娘,她嘴角噙着笑意,仿似幾天前狠角色冷笑時的樣子,於是我僵着四肢重新走回座位:“我不是怕,我就是着急上廁所。”
我閉着眼睛沒敢看針尖刺入皮膚的現場。
儘管我沒看,但全身的感覺系統全去感知針尖那處了,於是扎針感受也就格外敏感,我甚至還感到針尖挑破皮膚的感覺——刺疼、酸脹、麻。
“富貴,哥,好了。”王於達拍拍我肩膀。
護士說:“十分鐘過後再來。”
我長吁一口氣,英雄闖關過了第一關了。此時王於達對我說,“咱們到門口去買一塊烤紅薯吃了時間就剛好。”
我低頭看着手上鼓起的小包,搖搖手腕問,“剛才有沒有其他人看見我扎針的樣子?”
“嗯……,門口有幾個不知道看見沒。”
我見王於達想的那副樣子就知道有人看見了,只是為了照顧我的顏面才說沒有。
走到急診室外,王於達去買烤紅薯,而我卻溜達進了醫院旁邊的藥店,買了口罩,從中拆了一個后戴到了自己的臉上,做起了蒙面大俠。
此時,我能感覺自己內心的小人在得意地笑。
——哈哈,這樣的王總就不怕被人笑話怕打針了。就算笑話我也不知道哥哥我是誰?世界還是由本大爺掌控,丟面也不怕。
我抱着一箱口罩站在門口時,王於達走了過來,他滿目驚訝地看着我問:“哥,你做啥呢?買葯也不需要買一箱啊!過年不吉利的。”
我一副蒙面大俠的樣子王於達都能認出我,實力眼尖人。同時我內心唱歌的小人瞬間偃旗息鼓了,一副悲壯的樣子蹲着角落畫圈圈。
……原來是掩耳盜鈴啊!
王於達接過我手中的箱子,抬起腿將箱子放在腿上翻裏面的東西。
“不是葯啊!有體溫槍,口罩……口罩……怎麼這麼多?”
“人家沒零散的了,買一個也是買,買一箱也是買。用不了我帶回去給我媽做飯用,所以全是口罩,體溫槍還是老闆回饋大客戶友情送的。”戴着口罩的我說話有些瓮,但還是能讓王於達聽清楚了。
他說:“哥,藥店的人會不會以為你是同行啊!哈哈。不過我覺得咱們有錢也可以將紅薯攤子買下來到公司里烤,以後想吃就吃,吃不完還能送左鄰右舍。”
我覺得王於達沒出息,烤紅薯從小吃到大還沒吃夠,但還是調侃着他說:“乾脆將人招回去直接開工資得了。”
“好好,這多好啊。”
好個屁呢!要不是工資問題何小意能丟辭職書到我臉上!
王於達將溫度槍拆開,對着我腦門來了一下。
“滴滴”
體溫槍顯示溫度的區域呈現紅光,我扒拉下來一看39.5度,沒降反升……
王於達說:“看來那一針是跑不掉了。”
我按耐下自己內心的煩躁對王於達說:“你把這個箱子抱到車上去,在幫我買一頂帽子,腦門涼颼颼地感覺撞鬼了一樣。”
王於達一副半信半疑地模樣問我:“你當真會去打針?當真不會跑?”
“錢都給了我還能跑,而且已經扎了一針了。”我說。
王於達三步一回頭走到了去停車場的位置,而我扯了扯口罩朝剛才那個治療室走去。
突然我身後響起了一串焦急的聲音:“醫生,醫生,快來啊!急診。急診。”
醫院急診沒什麼奇怪的,但一個男子的聲音聽着不止是急切,還有點崩潰和無助。他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轉頭尋聲望去,一個年輕男人扶着一個中年婦女慌張地張望着,嘴裏正發著哭音,“醫生,醫生——”
護士台預檢人員和急診室里的人很快都跑到男子身邊,而男子看見跑過來的護士就如見到了救世主,他一把將護士拉住說:“我……我媽發燒了,還很咳嗽。”
護士打量了來得病人問:“還有沒有其它特別不舒服的地方。”
大媽搖搖頭,一邊捂嘴咳嗽一邊說:“沒有,就發燒和咳嗽。我兒子擔心,嚇着了。”
護士將人扶到預檢椅子上說:“先坐會,量一個體溫。然後在排一個號,等一會,冬季急診人也多。”
急診室的護士準備要回歸崗位,而大媽的兒子卻拽着人家的手臂不放:“我要送那個急診室,我們在家裏量過了,不是高燒,我們也等不了。”
“不是高燒那就沒事,等等,一個一個來。”
男子將人拽得更緊了,護士也趔趄了一步,驚叫道:“唉唉,你要幹什麼?!”
男子大喊:“持續低燒才是大事,你叫那個李醫生過來。”
圍上來的其他護士,將女護士扯過來,語氣生硬地說:“大家看病都急,而且那個急診室是搶救病人用的,醫院隨時都會有生命垂危的人送來,一分鐘就是他們的命。”
大媽拍拍兒子的手背:“沒事,我沒事的,人家急診也多。我們還是再量一個體溫等等吧!對不住大家了啊!”
我本以為這事就要怎麼算了,誰知道這位大媽的兒子不依不饒說:“我們就要進那個急救室,我管不了別人,我只管我媽,我只管我媽。”
急診大廳的人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這個男人,我也很詫異。
如果這大媽情況特別嚴重就不該是自己來,而是叫救護車了。現在大媽穩穩噹噹地站着,不像是有重病的人,為什麼他兒子會如此驚慌。
男子不放手,護士說要叫安保了,拉扯中這位大媽眼眶突然紅了,淚水包在眼睛裏,帶着一絲訓斥的語氣說:“別鬧,別鬧,媽沒事,這麼多人看着多不好。去給你對象打過電話,找個理由讓她最近別來找你……”
我被這位母親的想法攪得更糊塗了,要是我有女朋友了,我媽生病了,肯定會吆三喝四,讓人家來自己面前張羅着。
她一貫的道理就是人心不可見,必須要用行動來表示。
我以為這個男子的想法會和我一樣,但他聽從了母親的話,情緒也似平息了些,哽咽着聲音說:“好。你坐着,我去打。”
大媽又說:“出去打吧,別被人聽見了,萬一這事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