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需要別人看起
突然間我腦門生出了一股冷意,這冷意瞬間漫到了背脊,彷彿我赤身站在凜凜寒風中任它刮割。
當然這不是因為那對母子懷揣着什麼秘密,而是我聽見了護士在叫王權——該我打針了。
說實話,我本來是想溜的,但在看見那一對母子后我腳步不由地走去了治療觀察室。
他們讓我想到了我媽和我爸。
我父母是仙桃村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幸苦了大半輩子才把我養育得這麼優秀,我必須保持優秀健康讓他們多風光風光,並且還要讓他們抱上期待已久的大孫子。
當然這一前提是我得先找一個心儀的姑娘。
此時我又想到了何小意,那個投入別人懷抱的狠角色。
打針的時候,沒有王於達在身邊我反而比之前淡定多了,其實天大的事情忍一忍也就過了……
王於達很快就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個女性飾品店裏的那種袋子,我以為這是他給女朋友買的小東西,沒想到他卻從裏面摸出兩頂帽子。
他將兩頂帽子套在手上,左比一下,右比一下,問我:“哥,你覺得這兩頂那個好看?”
我抓了一頂黑色帽子望頭頂一罩,說:“隨便吧。”
王於達很開心地將另外一頂很時尚的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說:“哥,就知道你最懂我了。”
我並沒有特別要讓王於達的意思,讓他是因為我長相沒王於達帥氣,戴什麼都一樣,而且我沒女朋友,不用給誰看。
但他不一樣,有女朋友的人晚上還睡沙發……很可憐。帶着很帥的帽子指不定回去就能帥他女朋友一臉。
“走了,回公司。”
“哥,等等,”王於達說,“我想去裏頭上個廁所。”
想到剛才那對母子,我心頭想起了警鈴——王於達這個人看着大咧咧,實則情感超級豐富。
他見不得那種悲切的情感表達,他容易感動和自憐,輕則哀聲嘆氣一天,重則默默悲傷感慨幾天。
但人有三急,我也不能讓王於達憋着回去,於是對他說,“上二樓去啊!樓下廁所人家在打掃。”
王於達上完廁所后將車開了出來,而我上車后很快就睡著了。
因為我熬了兩宿,現在不用再想辦法對付狠角色,所以心裏也沒什麼事惦記了,睡覺那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還是被王於達的聲音吵醒的,而且天色已經轉暗了。
王於達站在車門外,而我已經躺在了後座上。
打着電話的王於達來回踱步,嘴裏說:“我今晚先不回來,我哥發燒生病了,人事不省的,我總要看着,萬一燒傻了怎麼辦……同學啊!同學推文也得過兩天了,我哥發燒腦子有點不好使,脾氣還大……嗯嗯,知道了。”
聽他說話內容我猜想是和他女朋友,只是他晚上不回去是怎麼回事,我還沒有病得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我。
要是晚上王於達和他女朋友煲電話粥……我不是要羨慕得牙痒痒。
我迅速打開車門,抓起王於達手上的葯說:“有多遠滾多遠,別影響我回家睡覺。”
我將王於達扔在身後,走到獨棟別墅的門口,望了一眼這房子,內心無比感慨,愛情還是沒有房子好啊!房子多好!溫暖又有安全感啊!
“站住,不許動,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聽見這樣的聲音就知道我剛才說的話白說了,王於達沒有理解我深層次的意思,我正想明明白白地和他說我失戀了,想在家裏種一天蘑菇,還沒開口耳朵邊傳來了“滴滴”的聲音。
“你個哈皮,搶劫第一句開口不是這樣說的,警官才說站着不許動。”
“還沒退燒呢!”王於達將溫度槍給我看,“你要是覺得心裏煩,等你退燒了我就回去。”
王於達這句話說得挺委屈的,就像小時候他把我惹到了,我同他說“不跟你玩了”一樣難過。我心裏暗暗嘆了一口氣,回頭看着他亮閃閃的帽子和帥氣的臉說:“把口罩戴一個,你要是生病了我哪裏也去不了。”
作為一個老闆,不會開車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這就像上學時期大夥聚到一起抽煙,你茫然地看着大夥說自己不會,人家鬨堂而笑一個感覺。
不過這件事除了王於達沒人知道。
王於達委屈的聲音陡然變得輕快了,他道:“好勒。哥你先上去,我去車裏拿一打口罩就上來。”
我穿過這棟別墅,走到小區的景觀中心,在繞過物管辦公室,就到了我家。
我的房子是這個別墅小區里最小的一套,上下加起來也沒過200平方,一沒前院,二沒車庫的,不過這沒關係,我還是覺得很自豪。
因為我的這套房在一個緩坡上,站在樓頂能一眼看清楚這個小區所有的房子——這都是我修的房子,是我從暴發戶轉型的第一桶金。
而且我房子有一個很平坦的樓頂,我媽總會在換季的時候來這將上面種滿應季的蔬菜。
王於達很快就追上了我,進屋后他徑直跑到樓頂摘了青菜下來準備給我熬粥。而我打開電視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
王於達不讓我睡覺,跟老媽子似的非要讓我喝了粥,吃了葯才能睡,他啰嗦的程度不亞於我媽,我只能聽他的話。
鍋坐上灶后,王於達給我倒了一杯水過來,然後坐到我面前問:“富貴哥,今年我們什麼時候放假?”
“怎麼,着急去女朋女家去提親?”
王於達撓撓頭說:“我想先帶她回仙桃村一趟,過年總要跟我媽他們團一個年,再去她家過年。”
“怎麼突然這麼有心了,這兩年你就像是嫁出去的閨女,過年都是將對象往自家拐的。”
王於達突然語重心長地說:“我覺得別人養孩子也不容易,今天醫院上廁所時聽說有個男的帶家人來看病,把急診科的人打了。”
我說:“誰都要看病,怎麼能仗着自己拳頭硬就打人。要是有錢……”
王於達打斷我說:“有錢也不行啊,就算請得到空閑醫生,做檢查用設備還不是要排隊的。那個男的其實也可憐,爸爸十幾天前剛剛走,又輪到他媽生病了。也不知道他什麼風水,一家人先後得病。”
我明白王於達為啥要將我送回家了,是怕我一命嗚呼了。
果然他跟着說:“富貴哥,你在家裏休息兩天,公司要是有緊急文件我就給你送來,那個何助理辭職可你也別難過。”
我楞了一眼王於達,口是心非地說:“我難過什麼了,我從來都沒有難過,現在找工作的人一抓一大把,我將助理崗位的工資再提高百分之十我就不信找不到適合我心意的人。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這個人。”
王於達咬了咬嘴,起身去廚房,走的時候嘴巴還咕嚕着:“看來還氣得不輕。”
“誰氣了。”我轉頭對着王於達的背影吆喝,“你要是被人說得一文不值看你氣不氣。”
“我不氣,我需要別人看得起我做什麼,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問心無愧就行了。”
雖然廚房與客廳有十幾米的距離,但王於達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聽着特別洪亮,他說:“人比人比死人,再說了瞧不起我的人我還和他玩什麼。”
王於達說得沒錯,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我發現自己做不到了,如果何小意只單單是我員工可能我心裏會好受很多。但我轉念一想,也不會好,畢竟我的員工在質疑跟着我混沒有前途……
“二壯,你跟着我混是不是也覺得沒有前途,我什麼都不讓你做,只讓你跟着我開車。”
二壯也不是王於達的小名,只是他小時候身體不太好,他父母希望身體強壯就這麼喊了,隨口喊着喊着就成了名字。
“富貴哥,你是不是喜歡何小意?”王於達從站在灶房門口,倚着門問我。
王於達的提問讓我猝不及防,好在我躺在沙發上,他看不見我眼睛閃爍的目光。但我不明白他在聽見我說沒有之後長吁一口氣是什麼意思?
他還說:“不喜歡她最好,其實村尾的那個姑娘跟你挺合適的,既然你覺得人家不錯,要不我過年回去給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