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許久之後,皇帝猛然抬起頭來。龍目威嚴的一掃滿朝文武,最終目光落在了唯獨筆直站立在朝堂角落處的唐慎。
“慎兒,你的計策把握大嗎?”皇帝明知故問道。
“大父……”唐慎無奈的看了皇帝一眼,所未回答,然而答案卻顯而易見。唐九郎所提出的計策從來都是紙上談兵的,想要搞清楚是否能夠成功,那隻能親自實踐一番才行。
然而此次突厥十萬軍隊即將兵臨城下,如果失敗,失的不單單是整個長安城和皇城,還有三十萬無辜的長安百姓。
皇帝看看伏在地上跪拜的文武百官,再看看獨獨站立着的唐慎,頓時一掃早前那憔悴的臉色,放聲大笑。那爽朗的笑聲回蕩在碩大的正文殿中,笑得一眾囊括面面相覷。
劉堯笑完,卻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雖然唐慎的想法卻是不錯,然而這大周的江山還是容不得一絲馬虎。雖然劉堯真心不忍拋棄那三十萬長安百姓。
一面是大周的江山,一面是三十萬人的性命。身為皇帝的劉堯還是只能忍痛選擇了前者,因為在權者需要懂得權衡犧牲。
“所有人都先出殿等候,讓慎兒留下。”
隨着白尺的一聲唱和,不過一炷香后。這碩大的文正殿內便只剩下了皇帝劉堯和唐慎兩人。
“慎兒,如果朕真的棄那三十萬長安百姓於不顧,你會不會瞧不起朕?”皇帝垂頭,一臉頹然的向唐慎問道。
“會呀。不但不像個皇帝,而且還不像個男人。”唐九郎毫不猶豫的便將心中的想法表達了出來。
聽了唐慎的這話,皇帝卻是忽然抬起頭來一臉欣慰的看着唐九郎道:“還真有幾分你父親當年的樣子。”
然而面對這樣的讚許,唐慎的嘴角卻揚起了一絲冷意搖了搖頭道:“跟我同那傢伙比較大父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見着唐慎說出這種話來,皇帝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無奈和慚愧,便是柔聲對唐慎勸慰道:“他可是你爹。”
唐九郎一臉冷漠:“我可從未當自己是他兒子。”
皇帝從堂上走下,到了唐慎的跟前。看着當年那個穿着開襠褲的小屁孩如今已長成了這般俊朗的模樣。皇帝眼中便是無限的欣慰和慈祥。他伸手幫唐慎捋了捋胸前皺起的衣服笑罵道:“到了這皇宮大殿居然還衣衫不整的,你這臭小子,一輩子怕都是沒個正行了。大父尚在的時候,還能不讓人欺負你,可若大父不在了,你可該如何是好?”
看着大父因過度操勞而斑白的兩鬢,一向沒心沒肺的唐九郎忽然覺得鼻子一酸,雙目也只覺有股暖流想要落下。
唐九郎趕忙一轉身別過了臉說道:“大父您就安心吧,我還指望接下來幾十年還在您的長安白吃白喝呢。”
聽着唐慎這話,皇帝因為近幾日的事情而生的陰霾也稍稍散去了一些。這碩大森嚴的皇宮裏,似乎也就唐慎同七公主劉長安能帶給這位年過六十的老人一絲家人般的人情味了。
“慎兒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怪你爹嗎?”劉堯看着唐九郎的側臉,輕聲問道。
“哪敢。”唐九郎嘴角揚起一絲不似笑容的笑容,冷得讓人髮指。
劉堯自然也清楚這孩子心中的怨氣,便是長嘆了口氣說道:“孩子,你可知道涼秦的來歷?”
唐慎不語,便只是看着劉堯。
劉堯微微笑着講述道:“一百五十多年前大周立國,涼秦還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死地,被世人成為西北死域,常有西北蠻族由涼秦入我大周邊境大肆劫掠。周武帝立你家先祖唐笠為涼秦王,領曲部入駐涼秦永守西北。”
“唐笠帶領唐家軍及其家眷在涼秦生根,並開始了一百多年的拓荒。這才有了如今這片為人熟知的秦地。如今的三百萬秦人皆是軍人後裔,也將軍人的脾性刻在了骨子裏。重諾輕命,義勇尚武,視律如天,嫉惡如仇。”
“天下人皆笑涼秦出楞種,可天下人笑話歸笑話,外敵來了還得是這群楞種擋在前面。他們嘴上笑話,可心裏卻是在怕,怕秦人再出武關又滅一次六國。”
“大父心裏也怕嗎?”唐慎看着劉堯問了一句。
劉堯微微搖頭道:“大父不怕,因為大父心裏信。”
“信什麼?”
“信你父親唐毅,信你唐家,信三百萬秦人,信你涼秦一諾。”
正如周武帝信唐笠,唐笠便是還了大周一個涼秦,大周後方一百五十年穩如泰山。
正如劉堯信唐毅,唐毅便是不惜以一國之力滅六國聯軍,還了劉堯一個天子位。
唐九郎沉默了半響,忽然猛地抬頭看向劉堯道:“大父,此次的阻擊便交給孩兒吧。”
見着唐慎一改平日怕麻煩的樣子,主動向自己請纓。皇帝也是微微一愣,不過卻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行,你所提的方法太過冒險。”
唐慎死死盯着劉堯質問道:“那大父的意思是要棄城中百姓於不顧?”
皇帝難言以對,便是閉着眼睛艱難的點了點頭。
唐慎默然,思考了半響后突然握拳道:“我知道如今長安兵員吃緊,光是防守一個皇城就已經是這四千人的極限了。所以孩兒只需要大父放權,至於前去阻擊的人員,孩兒自己解決。”
劉堯一聽唐慎這話還是搖了搖頭拒絕道:“如今涉及到長安乃至整個大周的生死,覺不可懈怠。而且突厥的騎兵極為兇殘,就算是對上了訓練有素的禁衛軍那也不遑多讓,可不是你隨便找些沒有經過訓練的平民就可以打發的。”
唐九郎聽此,忽然雙手抱拳衝著皇帝行禮道:“那大父可敢同孩兒打個賭?”
“慎兒!這可不是兒戲!”劉堯皺眉。
只見整日嬉皮笑臉遊戲人間的世子站立如松,字字鏗鏘道:“非戲言,乃秦諾。”
劉堯看着唐九郎,一時間竟然紅了眼眶。他用着顫抖的語氣說道:“你可知這秦諾之重。”
唐慎笑道:“涼秦楞種,許人一諾,承之一命!”
“既然如此,那慎兒你想同大父打什麼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