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無人知曉唐九郎同皇帝在文正殿內交談了些什麼。只知道唐慎從文正殿中走出后,皇帝便下達了詔令:令皇城禁衛軍三千人與長安城防軍一千人火速於皇城集合,修築防禦工事以御突厥。授涼秦王嫡長子唐慎為左校尉兼長安典獄司,官拜正四品。
唐慎從殿上領了授章,便從皇都大門處要了一匹快馬。連同啞巴一起火速的趕往了長安大獄。
埋伏突厥的先鋒部隊需要人手,如今長安城防最缺的就是人手,自然不可能會調給唐慎一兵一卒。唐九郎想要人,而且還是上手就能夠打仗殺敵的人。然而這種人才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這是打仗,不是流氓混混上街打群架,去武館花錢請一幫武夫上陣就能夠提刀殺敵的。
平民同士兵最大的區別不在於體力和格鬥的技巧,最關鍵的是心理素質。涼秦的軍營有這樣一句話,新兵蛋子就算練上十年二十年,只要沒開過光,那就一輩子是個新兵蛋子。
所謂的開光,就是親手殺人!
上了戰場,那就是雙方抽出白刃以死相博,出手不能猶豫,刀抵在了對方的脖子上,那就狠狠的劃過去,雖殘酷無人性卻也是戰爭的基本。戰場上,只有你死我活這個道理,你不用刀抹了敵人的脖子,那死的可能就是你或者你背後的兄弟。
亂世中,士兵只有手上沾了血,見過了死人之後,才能被稱之為兵。
唐慎幼時便是在唐毅的軍營中長大,他清楚的見識過當一個敵人死在自己面前時的那種震撼。便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瞪着雙目流着血在你面前失去了生機。那種感覺讓才六歲的唐九郎三日未曾進食,連着十晚做噩夢,至今唐慎回憶起來仍心有餘悸。
因此他明白帶着一幫沒有殺過人,甚至沒有見過血的武夫去偷襲那幫突厥蠻子,而且還是在對方有着人數碾壓的情況下,都已經稱不上是以卵擊石了,用羊入虎口會更加貼切一點。而且還是羊自己洗乾淨了身子,親自送到老虎嘴裏的那種。
然而這長安雖大,想要找到身上負着血債的人才卻也絕非易事。長安不像涼秦,在涼秦殺人如果在理可無罪,在長安殺人可是律法的大罪。嚴律之下這三十萬平民別說是殺過人了,就算是見過殺人的只怕也沒有幾個。
因此在唐九郎看來,這長安最容易找到“人才”的地方便也只有那裏了——長安大獄!
唐慎快馬趕到長安大獄,當即便亮出了皇帝的授章。隨即一路無阻便是直接下達到了大獄的地下第三層,死囚牢。
唐九郎要來典獄冊子,快速翻看起了死囚牢內那近千人的資料。在一番勾勾畫畫之後,終於是勉強選中了七百人。這七百人手上皆有命案,且多數都為窮凶極惡之徒。派這群人上戰場打仗,想必在殺人這一塊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難就難在如何能讓這群本就無視大周律例的悍匪們乖乖聽話。
唐九郎將那份勾選好的名冊交給了上一任的典獄司,吩咐道:“將名冊上划圈的人帶到這裏來。”
典獄司聽罷,頓時面色大驚道:“大人!那些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啊。茂然帶到您面前……”
唐慎抬頭淡淡的看了一眼典獄司,後者頓時噤若寒蟬,立馬開始準備。
不消一炷香的時間,七百多名囚犯被銬着鎖鏈集中在了死囚牢營的大堂中。七百多人最小的不過才十六歲,最老的卻已經有六十三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案前那位衣着華貴的年輕人身上,其中也有不少人已經悄悄的思縝了壞心。
唐慎看了看眾人手上的鐐銬,隨即吩咐道:“解開他們的鐐銬。”
“大人!”典獄司再次出言勸解。
“你是把老子的話當放屁?”唐九郎鎖着眉頭沖典獄司瞪了一眼。後者無奈只能乖乖吩咐獄卒辦事。
待死囚們的手腳銬全部解開,唐慎這才緩緩的從案前站起走到了眾人面前說明了來意:“北方突厥即將進犯長安,先頭部隊最快三日內就會抵達。我需要人手出城伏擊,你們如果有人願意跟我,死了給十兩安家費,活着免死罪同樣給十兩軍餉。有沒有人願意去?”
死囚們紛紛交頭接耳談論了起來,那突厥騎兵惡名可是人人皆知,讓他們這幫人去伏擊突厥這同送命好像也沒有什麼不一樣,這群死囚雖說手中都犯有命案,可人的本性自然是希望自己能越晚一天死越好。至於什麼抗擊突厥保護城中百姓這類的志向,對於他們來說那是算個屁!
看見那群死囚遲遲沒有人肯站出來,唐慎無奈一笑。想想也是,這群死囚本就是為了自己利益不惜殺人的惡棍,想要讓這群自私自利的盜匪去保家衛國果然還是不太現實的。
正當唐慎隱隱有些失望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三名死囚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大人我們兄弟三人願意給你辦事。”那三人為首的大哥笑着同唐慎說道。
看見有人願意站出來,唐慎頓時驚喜迎了上去。當他靠近對方的一瞬間才猛然的注意到了那三人不善的眼神,只見原本還面帶笑容的三名死囚忽然暴起,打算乘機挾持唐慎。
對他們這群將死之人來說,與其靠跟突厥拚命換取自由,倒不如挾持眼前這位身穿華服的公子哥來作為談判的籌碼。
只是這三人雖然算盤打的不錯,但卻都忽略一直隱在唐九郎身後的那個佝僂老人。
還未等那為首的大哥碰到唐九郎的肩膀,那大哥直覺的胳膊一疼,待定睛一看,卻發現整個左手臂已經飛到鐵柵欄上掛着了。那大哥還未來及的尖叫,啞巴就已經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大哥的眉心狠狠按去。
可憐這死囚大哥還沒來得及發出聲慘叫,就被啞巴一指頭洞穿的眉心,徹底倒在了地上。
兩個同樣打算挾持唐慎的死囚在見到大哥這般凄慘的死態后,頓時嚇得兩腿一軟,趕忙跪道了地上向唐慎求饒。
這群死囚雖然確實已經具備了打仗的心理素質,然而卻沒有軍人服從紀律的約束。茂然將這七百人強征,只怕這突厥還沒有伏擊,自己就很有可能被這群豺狼給吃得一乾二淨了。
“果然還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些,還妄想動用這幫人去辦事。”經過這件事情,唐九郎算是徹底放棄了從死囚營里招募死士的想法。心中雖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便打算離去。
當唐慎走到那登樓的天井處時,卻發現這天井下方竟然還有一層。於是唐九郎忙招來典獄司詢問道:“這下面是做什麼的?”
典獄司稍稍猶豫了一番后回答道:“回稟大人,這下面是長安大獄的第四層,專門看押極刑犯的。”
唐慎順着天井朝下看去,見着第四層處昏黃的燭火光亮沉默了許久。
終於還不想死心的唐九郎同典獄司說道:“咱們下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