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面是信仰,一面是現實
秋荷舞罷,陶慧珍沉默了多時。她在打量秋荷,其實目光是越過秋荷,望向了更遠處的大茶山的盡頭。那座山之高,足以遮住下午四點后的陽光。她就此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首先,她斟酌自我的人生價值,也不免觸碰到了那不能迴避的擺在眼前的事實現況。那就是她需要為自己的今後埋下打算。她需要做一個分水嶺,一面是信仰,一面是現實。到底何去何從呢?諸如此類的問題,經常從她的腦海里跳脫出來。爸爸媽媽也一直在想要個答案。
接下來,在短暫的思索中,她還是說服了自己。她一直認為,還沒有到一個真正做決定的時候。還不到非做不可的地步,還遠遠不到呢。於是她開始想最初浮上腦海的東西。那個從腦海里轉瞬即逝被她抓住的想法。她就秋荷本身想了一番,就那座山想了一番。最後她又像是一場又細又綿的雨澆灌大地那樣,耐心地,徹徹底底地將自我剖析了一遍。
“你想看到那邊的樣子嗎?”她像是在詢問看她的秋荷,或者是在自言自語,捫心自問。隨後她眺望着遠山的頂端安靜下來。她把視野內能看到的一切,都仔細的看了一個遍。這期間,時間過得十分緩慢。
流雲貼着山.峰頂擦過,光從山後灑在雲上,形成了盛大的光輝。如同是太陽升起的瞬間,一束束光打在遠處的半山腰上。於是半山腰浮起了一片亮白的光芒。在大茶村的附近,有一座懸崖立在大茶山的第一道峰頂,它應是大茶山最低矮的一道峰,可恐怕也有幾十層樓的高度。峰頂看起來很平整,生滿了青苔。雨天有水從石縫流下來,一路流淌進大茶村。這些水流日積月累,給石頭和大地留下了河川一樣的痕迹。陶慧珍很久之前就在想,從那個頂端,應該可以俯瞰整個大茶村的全貌。那樣被俯瞰的大茶村,應該很渺小的甚至微不可查,猶如從太空回看亦如那山河。她也想好好的看一看大茶村的樣子,無奈的是她嘗試過很多次,都沒能爬到那頂峰,總是爬到一半之處的時候,就摔倒了。力氣也消耗殆盡,她只能回頭下山。
她也試過賭氣爬那座山,憤怒的朝那座山.峰衝去。她不想被一座山給打敗。只要再努力一些,再多堅持一些就好了。然而她想錯了,她還是沒有成功,直到今天,她還是只能望着那座低峰嘆息,只能通過想像來編織俯瞰大茶村的景象。時間緩緩的流逝着。她對着山和山頂的雲,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她不是盲目的矯情,不是睹物思人,不是借景生情。她長久地一言不發,是在想自己的能量還剩下多少,能夠做到一個什麼程度。她開始想秋荷跳的舞,儘管有不少需要改進的地方,但那的確不失為是一段耐人尋味的孔雀舞。
她真的覺得很難能可貴,相當的不錯。她特別滿意秋荷的表現。內心的波瀾起伏遠比表面的若無其事更加洶湧。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遇見一個出類拔萃的舞蹈生了。那感覺,毫不謙遜的說,像是當年她的老師遇到她一樣。她很清楚的記得,在恩師看到她一次一次成長的過程中,那欣慰的目光里夾雜着對日後的期望和祝願。如今她又以老師的身份遇到了秋荷。她不禁啞然的在內心裏笑了笑。
她想,也許秋荷就是一個跳孔雀舞的好材料。是獨一無二的好苗子呢。也許她可以為純粹的傣族傳統孔雀舞做些什麼,為她自己,或為了這份文化都好。她凝視着秋荷,好像忽然看到了秋荷在舞台上起舞的姿容。
她是她的學生,亦是期望和祝願。
“你以後繼續這麼跳,但要試着睜開眼睛,回到真實的環境中來,也要習慣真實的配樂。孔雀舞的樂器,離不開象腳鼓吧?”陶慧珍認真的看向秋荷。
秋荷則是觀察着陶慧珍之前一直看的方向,那邊是無窮無盡的山巒,最後一抹暮光正沉入山中。她的下巴輕微的揚起來,右手捏着筒裙,像在翹首以盼什麼似的道:“老師,我到了晚上,有了星星的時候,就不用閉眼了。我看着它們跳。也不能習慣真實的伴奏,因為沒有人為我敲象腳鼓。”
“秋荷啊。我的意思你沒有懂呀,”陶慧珍輕輕的把手放在秋荷的背上,和秋荷一同看向那緩緩墜下的紫色晚霞,她說:“你有沒有想過,好好跳舞。再跳的好一些,不是把它當做調解心情,忘掉苦悶的興趣來跳,而是要通過舞蹈來改變你的人生,你有想過嗎?”
話音剛落,陶慧珍明顯感覺到,在她手心裏的秋荷的背脊震.顫了一次。就見秋荷盯着晚霞的眼睛驀地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