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歲那年是我的噩夢

“不是吧，楚若男，你吃錯藥了？”

易小安大概沒想明白，楚若男竟然也有這樣小女孩家家的一面。

“哎，我說易小安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若男隨手抄起了酒瓶子，扛在肩膀上，立刻就重新恢復了她那頂天立地，大哥大的形象。

“那個……若男姐姐，我…我還是覺得你剛才的女孩模式比較可愛。”

易小安趕緊把楚若男攔下來，隨即正兒八經跟她問道：“你，真要改啊？”

“怎麼了？不行嗎？”

“行啊，當然行！”

易小安是邊說邊樂，“行是行，可你得堅持，不然你再怎麼想變都不成。”

“行，你說吧。”

“首先呀，這個第一條，以後沒事也學學化妝。”

“第二條呢?”楚若男問。

“第二條，你也穿穿裙子，買買口紅，放假逛街的時候，打扮的時尚一點，你也穿穿高跟鞋吧。”

“是嗎？”

楚若男拿出手機，竟然在那裏做！筆！記！

“這個第三啊，楚若男，你得學會跟個正常女孩兒似的說話，知道嗎？”

楚若男很疑惑，問：“什麼才是正常女孩兒似的說話？”

易小安把楚小纖往過來一扳，用手托着楚小纖的臉，看起來十分正經的說道：“你看小纖姐姐的聲音，你看小纖姐姐的穿衣搭配，你再看看小纖姐姐的氣質，懂了嗎？聲音一定得細，古人不是還說呢嗎？細語呢喃，聲如黃鸝。”

“丫的，聲如黃鸝，那還是人的動靜嗎？”

楚若男一抱枕砸在易小安腦袋上，楚若男撿起落在地上的抱枕，對着楚小纖一攤手：“你看，她要改得了，我當著你們班和我們班四十多個同學的面，我直播吃生豬。”

“好了。”

楚小纖拍了易小安一下：“你了解女人嗎？你說的那都是外在的。”

轉過來，楚小纖對若男說道：“其實還是像你之前那樣做就好了，做你自己就好，刻意的學習就太做作了，反而不好。”

“那我不還是個爺們兒嗎？”楚若男很正經的提出了質疑。

楚小纖把若男拉過去，又溫柔的開導起她來：“你的天性是上天賦予你的，既然給你了，就一定不要壓抑自己的天性，慢慢等你長大，一切就都會懂的，少不了！要是實在疑惑的話，可以找一個跟你性格相似，但是很有女人味兒的偶像，你可以慢慢的模仿和學習她，放心吧，沒有小安說的那麼誇張。”

“我就說嘛，易小安那個傢伙，狗嘴裏就吐不出來象牙。”

楚若男狠狠的鄙視了易小安一眼，易小安做了個反彈的姿勢。

“不過說起今天的事，姐，你有沒有覺得徐子娟今天……今天有點怪異。”

“我覺得我自己的話，可能比你們更容易理解她一點吧。”

楚小纖說道：“一個人承受了太多東西，就會被壓的喘不過來氣，她以前可以接受這些結果，今天卻直接崩潰，可能誘因早已經存在了，只不過今天的結果，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楚小纖這麼說，易小安可就不願意了。

“那個徐子娟什麼德行，我還不了解嗎？當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看着人好像不錯，還是優秀生，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今天崩潰，要依着我說啊，那就是報應到了。”

“什麼嘛，小安，不要這麼偏激。”

楚小纖接話道：“任何人的行為舉動，都跟從小到大的環境是密不可分的，你比如若男，姑姑姑父在她還小的時候，就跟劇團到處演出，她經常自己一個人在家，什麼都要自己做，所以現在才這麼獨立，要是有人寵着她，現在的若男啊，指不定比我還溫柔呢。”

若男被楚小纖的話，逗的一笑。

“或許吧。”楚若男這時也有點出神，還是在易小安的提醒下，她才開始把食材下鍋。

等一切程序都做完，只等着等會兒出鍋吃飯的時候，楚若男空下來，又袒露心扉，跟易小安還有楚小纖說起來。

“其實吧，雖然被她造謠好幾次，但我還真沒有特別厭惡她。”

“是因為跟你小時候的經歷相似吧？”

楚小纖回憶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姑姑姑父外出演戲的那幾年，要麼把你託付給小安家，或者託付到我們家裏，要是早出晚歸的，大家又沒有空的話，他們會把你鎖在家裏，怕你亂跑，我永遠忘不了你4歲那年的那次災難，我能理解，能感受到你的無助，真的，若男！”

忽然說起這個，楚小纖就哽咽了，若男直接就哭了。

即便是平時很活泛的易小安，現在也選擇了沉默，默默的走到餐桌上，去給兩個女人拿紙。

在楚若男4歲那年，她的父母還經常在外忙演出，有時候楚若男沒人管，父母就把她鎖在家裏。

若男當時經常被託付在別人家，或者被父母鎖在屋裏，到了時間，鄰居會送一碗飯，從窗口遞進來。

楚若男有好幾次，楚爸楚媽兩三天都沒有回來，她被鎖在房間裏，哪兒也不準去，除了每天見兩次送飯的鄰居，幾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獃獃的坐在床邊流淚。

想起這些往事，若男就止不住的流淚。

4歲的那個深夜，父母沒有回來，凌晨半夜的她高燒不退，從渾渾噩噩中，好不容易掙扎着爬起來，結果因為年紀還太小，床太高，楚若男狠狠的摔了下去，腰的位置，狠狠的膈在了床邊的稜角上。

那一次的劇痛讓楚若男哭出了聲，成了她一輩子的噩夢，到現在也揮之不去。

要不是她爬到門口，使勁用木條敲門，趕上剛好天亮，楚小纖的爸媽過來還東西，還不會發現當時已經無力支撐的若男。

那一夜的無助，幾乎是楚若男這輩子最為慘痛的經歷。

“姑姑姑父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的腰上有傷這件事嗎？”

楚若男搖搖頭：“不知道。”

“你就不準備說？”易小安也詢問着。

楚若男苦笑：“我爸殘疾，只能坐輪椅，我媽在台上摔打了一輩子，渾身是傷，心臟又不好，當時出事她們已經夠自責的了，最苦最難的時候都熬過去了，自己知道就好了，幹嘛還要去折磨他們呢？”

“可憐的丫頭。”

楚小纖把若男摟進懷裏，緊緊的將她抱住，輕撫着她的額頭。

“也許，這就是你們相似的地方吧，都有過無奈，都有過陰影，你們還都受過這樣的影響，從小都獨立，從小就要強，但是她承受的更多，所以你現在依舊是個乖孩子，好女孩，她才會變成那樣吧。”

易小安本來還想提上回徐子娟那事的，不過經過楚小纖這麼一說，他也就沒再張口。

類似這樣姐弟間談話的機會有很多，易小安、楚若男，或者楚小纖，在這個時候，都會毫無保留，把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說出來，在釋放情緒的同時，也順便交流一下看法。

二十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楚若男她們三姐弟，無疑是幸運的，她們都可以在自己傾訴的時候，找到現成的，願意聽她們講述的聆聽者。

但是，徐子娟卻沒有。

楚若男不知道的是，她們姐弟三個在吃大餐的時候，其實，徐子娟就在她們家附近的衚衕口周圍轉悠着。

徐子娟不是不知道楚若男的家，很多年前，在她媽媽出車禍的前夕，她們曾經因為沒得吃，到現在的這條衚衕門口要過飯。

當時楚若男她們家裏養了一條很兇的大狼狗，那條大狼狗嚇的徐子娟一個勁兒的哭，甚至忘掉了身體裏那份迫切的飢餓感。

今晚的徐子娟，大概是處於自己人生最清醒的時刻。

可能也承認了許多，想明白、想清楚了許多東西，同時也放下了很多執念。

她很想找楚若男說說話的，對於一個從小到大沒有爸媽，被人鄙視，又四處飄零的女孩來說，她獨立長大，要強用功的每一步，都是為了逃離從小到大，家人留給她的不堪命運。

她走的每一步，都更像是在抗爭。

徐子娟發現自己可能走錯了，結果回過頭來，想找個人聊聊這些年的苦與痛，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傾訴。

沒有人可以聆聽她的訴說，也沒有一個人，讓她覺得可以去放下面具，好好的哭一場。

其實，楚若男應該算一個的，因為這個，徐子娟來到了衚衕口。

此刻，她距離楚若男家所在的直線距離，可能也就十幾米。

可這十幾米的距離，讓她又不敢踏上去。

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楚若男。

徐子娟給自己鼓氣，在外面轉了快半個小時的功夫了，好不容易拿起手機，準備給楚若男打電話的時候。

就在她身後的那扇門裏，忽然“吱呀”一聲，門開了，從裏面出來了兩個人。

那是楚若男的父母，徐子娟急忙迴避。

他們並沒有認出她來，說笑着，打開院門，進去了。

院子裏的燈開了，門被關上，徐子娟看了看，默默掉頭，朝着來時候的路，又走了出去……

“呦，你們還吃上了是不是？就一點兒沒給我跟你媽留嗎？”

“舅舅，舅媽。”

“我親愛的姑姑，姑父。”

“這倆孩子，真招人疼，趕緊坐下吃飯，我們就回來看看，等下還得過去接着唱呢。”

楚媽笑着去衣櫃裏，又拿了件衣服給楚爸披上。

“姑姑，你跟姑父可真是恩愛啊，若男都這麼大了，你們結婚這麼多年，還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楚小纖說著話，夾了一筷子菜用碗接着，給楚媽送了過去。

“哎呦，若男這菜做的還真不錯。”

楚媽都誇了，楚爸直翻白眼，道：“就沒見你對我們這麼好過。”

“哪兒能呢，都說女兒是爸爸媽媽的小棉襖，若男早做了你們的那份，還在鍋里呢。”

“真的？”

楚爸滑着輪椅，趕緊往廚房走，楚若男趕緊過去給他揭鍋蓋。

廚房裏飄起一陣香氣，楚媽說，“咱們把菜盛好，端過去讓他們也嘗嘗吧。”

“女兒給咱們做的，若男做一回菜容易嗎？不端，咱們吃完了再過去。”

“你看你這人，你就不能大方點兒……”

聽到楚爸楚媽開始拌嘴，楚若男她們臉上都快笑出花兒來了，楚小纖又夾了一塊鴨腿給易小安，作為易小安這半個月以來，教戲的獎勵。

“若男、小安，以後每天下了課，你們就來我辦公室，一人吊一個小時嗓子吧，爺爺的唱腔我都熟，提前開始預熱，到時候等畢業彙報演出的時候，咱們配合的嚴絲合縫的，好讓你們一舉進入上京，這樣就一切圓滿了。”

“啊啊啊！我最最最親愛可耐以及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超級宇宙無敵美少女小纖姐姐，親一下。”

看到楚若男撒着嬌，親了一下楚小纖，易小安立即也湊過來。

“親愛的超級宇宙無敵美少女小纖姐姐，我也要。”

易小安一下撲過去，給楚小纖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們三姐弟從小到大，感情都是這麼好，楚爸楚媽看在眼裏，也十分的高興。

等到大餐吃完了，易小安很是自覺的收拾了桌子，然後去洗碗。

一天就這麼美好過去了，楚若男也從這天開始，再也沒有被徐子娟針對過。

徐子娟似乎也從之前的假和氣，變成了如今的真和氣，一段時間內，易小安也沒有再被她故意打壓，這讓已經適應了長期受虐的易小安，竟然有些錯愕，經常拉着楚若男，給她透露徐子娟的近況。

慢慢的，楚若男也發現，徐子娟不再省着吃穿了，正常買飯、正常上課，至於穿衣打扮方面，也明顯沒有了之前那種投入度。

一切似乎都開始在朝着好的方向變化，楚若男也開始試着穿過幾次裙子，雖然一開始覺得並不舒坦，有些難為情，不過幾次過後，似乎也沒那麼抵觸了。

眼看着時間來到了6月，距離畢業彙報演出，還剩下半個多月的時間，跟楚小纖之間的磨合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在楚若男的預料當中。

只不過，好幾個月都沒有犯的腰病，卻在這個時候犯了！

楚若男有點擔心，這是舊毛病了，按理來說，半個月時間應該足夠腰傷復原了。

不過畢竟是特殊時期，五年的學習，就看接下來那場演出的表現。

為了保險起見，若男決定去一次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