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是投了個好胎而已

第14章 只是投了個好胎而已

市人民醫院內,楚若男拿到片子,有些提心弔膽的回去科室里找醫生。

一個23歲,還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還頗具男兒氣概的女學霸。

你要說楚若男什麼都不怕,可到了此時此景,盯着手裏這幾張片子,楚若男還是有些牙關發顫,兩腿胡哆嗦。

身為年輕人,卻不敢看體檢報告,這多少有些諷刺。楚若男站在科室門口,不知不覺,心裏緊張到了極點。

“怎麼了?進來吧。”

楚若男的治療醫生,是個看起來很年輕,戴着眼鏡,但是面相有些凶凶的男人。

被那個醫生一叫,旁邊的患者們,目光一起注視過來,也就由不得她不進去了。

這個醫生接過楚若男遞來的資料袋,熟練的翻看着裏面的片子,還有檢查報告。

楚若男這時候,已經開始祈禱滿天神佛,向楚家祖宗們發出愛的呼喚了。

那個醫生先翻完了檢查報告,最後的目光落在她腰椎的那張片子上,而且盯着看了不下一分鐘,楚若男心裏當即“咯噔”一聲。

“楚小姐您好,恭喜,您的身體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聽到這話,楚若男一顆懸起的小心臟,才又將將放下。

“醫生叔叔,您早說啊,這大喘氣的我可受不了,你說要給我嚇出心臟病,這算誰的責任?”

聽到楚若男抱怨,那個醫生卻很嚴肅的,又繼續說道:“雖然您的身體沒什麼大毛病,但有箇舊毛病,我有必要跟您把病情說清楚。”

本來楚若男才剛放下的那顆心,聽他說完,這下可又懸起來了。

“您的身體有多處暗傷,不過問題都不大,都是一些骨骼磨損一類的職業病,由此可以看出,您的工作學習,對於身體的利用強度很大。”

楚若男點點頭:“沒錯,我是個京劇演員,要經常練習各種高難度動作。”

醫生確認道:“那就對上了,從片子來看,您的腰椎有一處位置,應該在很小的時候,就受過傷,因為當時您的年齡過小,這種損傷造成了不可逆的骨質損傷,並且壓迫到了神經……”

楚若男聽着醫生的話,說的自己都不敢繼續聽下去。

簡單來說,這些後遺症對她未來的影響很大,加上這些年楚若男拚命般的練功,已經讓自己的腰部變得十分脆弱。

醫生的意思很簡單,她不能再從事任何劇烈運動,哪怕一丁點兒都不成,否則的話,等不到後半輩子,甚至再用不了幾年,楚若男就只能在輪椅上度過自己以後的生活了。

“醫生,這箇舊傷,還有沒有治療方法?”

“楚小姐,任何治療方法,都需要患者的配合,我現在為您開藥,但是這些葯只能暫時減緩癥狀,真正保護您的身體,還需要良好的生活作息,您以後,一定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了,同時我建議您,每半年回來進行一次複查。”

“可是……”

楚若男欲言又止,不過,醫生早已經看出了她的意思。

“楚小姐,希望您能明白,身體健康比事業要更加重要的多!我推測沒錯的話,從您小時候留下這個後遺症開始,您的病每年都會犯幾次,最開始應該兩三天就可以好轉,但隨着往後的劇烈運動,和不及時保護,您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一旦犯了病,您的腰部癒合就會變得越來越慢。”

楚若男聽完他的話,自己嘆了口氣:“的確,現在沒有多半個月,已經不能恢復如初了。”

“建議您入院治療,如果照現在的形勢繼續蔓延下去,您的犯病次數會增加,每次恢復機能所需要的時間會更長,並且變得更加艱難,直到有一天,您會再也站不起來為止,請您重視病情,沒問題的話,我就給您開住院單子了。”

“喂喂喂。”

楚若男急忙把醫生攔下來:“還有幾天我們就要考試了,院是肯定住不了的,醫生,就剛才開的葯就行了,我馬上大學畢業,考完試我馬上乖乖來住院,你看行嗎?”

這個醫生又看了看楚若男,似乎知道她想要臨陣偷逃,不過作為醫生,也只能建議病人,無法強制。

醫生扶了一下鏡框,無奈地點頭道:“那行吧,盡量早來,不要耽誤治療。”

楚若男拿着條子交費,等到開完葯,一溜兒煙小跑,逃命似的衝出了醫院大門。

對於楚若男來說,上醫院看一回病,那可真跟要了半條命差不多。

也是幸虧她之前有點先見之明,本來楚若男準備在這次畢業彙報大演中,演出他爺爺的拿手好戲《打金磚》的。

這齣戲屬於京劇當中的王帽戲,前半出都是唱功戲,主要賣嗓子,等到後半出,尤其是最後《太廟》一折,楚若男飾演的光武帝劉秀,要在台上翻、滾、跌、撲,摔殭屍、走搶背,光這最後一折戲,體力充沛的演員都不敢打包票能完全拿下來,更何況她腰上還有傷,搞不好舞台事故撂在台上,直接就把人丟大了。

“還有小二十天,《失空斬》這齣戲排了好幾個月了,熟的幾乎倒着演都錯不了,而且這齣戲自己飾演的角色,在台上也沒有什麼劇烈動作,純粹是坐在台上唱念,這段時間足夠腰傷的恢復,更何況還吃着葯呢,應該萬無一失了吧?”

楚若男自己蠻自信,將葯揣進兜兒里,又利用這個難得的周末,趕着去舞蹈學校上體驗課。

每次演戲的時候,楚若男的內心深處,想到更多的是責任;但只有在自己跳舞,或者看到別人跳舞的時候,她才會想到自己。

今天這堂體驗課,大概2個多小時,楚若男從一周前就開始憧憬了,教的是拉丁舞。

即便一座城市這麼大,爸媽平時都在家裏,不怎麼出門,可楚若男還是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在溜進舞蹈學校的時候,特地往左右看了兩眼,等確認沒有熟人看到她之後,加快腳步一路小跑,飛奔着上了樓。

因為都是基礎動作,楚若男今天雖然腰病有點兒犯,可還能吃的消。

她自己以前也練過野舞,所謂野舞,就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偷偷的練,也不管對不對,反正就是讓那不標準的舞技野蠻生長。

這一下午,2個小時的功夫,舞蹈老師也糾正了她不少動作。

此刻的舞蹈老師在若男看來,簡直就是柔和美麗的精靈天使,巴不得能跟她學更多的舞步。

然而,楚若男囊中羞澀,等課上完了,這位舞蹈老師建議大家辦卡上課的時候,楚若男卻躲的遠遠的,心裏嚮往又愧疚。

這些課她太想上了,可她又不能。

她沒有時間,哪怕就算她以後有時間了,她也不敢來上,糾結又愧疚的楚若男都快哭出來的,加上腰傷,她在休息區坐下來,怔怔發了會兒呆,最後竟然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若男聽到身邊有個人在叫她。

“醒醒,姑娘,醒醒。”

楚若男睜開眼,看到了之前在體驗課上,糾正她錯誤動作的舞蹈老師。

“是您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怎麼就睡著了呢?”

楚若男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就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楚若男又有些不舍,她真的不想離開這裏,彷彿就連這裏休息用的沙發,也散發著一種特殊的味道,對她來說,是這樣的舒適。

“走吧,我們下班了,我送你去地鐵口。”

路上,楚若男跟舞蹈老師聊起自己的心事,也聊起了自己不能來辦卡上課的原因。

“我能理解你的處境,但我自己沒有你那麼多的限制,因為在我們家,我爸媽都很開明,他們從小就支持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所以,一個人生下來就要干一件別人指定好了的事,我就很不能想像,可能那句‘誰讓你生在皇家了呢’更加像你的處境,但是人要有自己的愛好,如果你喜歡跳舞,就不要輕易放棄!你可以加我好友,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如果以後有機會可以來上課,我也是很高興的。”

兩個人在地鐵上分別,楚若男從上站到回家路上的這幾十分鐘,腦子裏十分的亂,一直在想一些之前自己忽略的事。

事實上,從小到大從家人的言辭里,楚若男也能知道一些自己出生前的事。

若男是在爺爺楚聖朝去世4年之後,才出生的。

其實老爺子臨去世的時候,就已經留下囑咐了,一定要找中醫調劑,吃男兒葯,生下孫子出來,甚至當時孫子的名字,老爺子都已經想好了。

老爺子叫楚聖朝,若男的爸爸叫楚繼朝,這個孫子生下來,本來是想叫楚承朝的,聽這名字就知道,老爺子盼望着楚家兒孫,能繼承自己留下的東西。

大家都相信,吃了這種男兒葯,可以強行把嬰兒調成男孩出生,所以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準備女孩兒的名字。

直到楚若男出生,他爸爸楚繼朝才臨時抓了這麼個名字——若男,希望她能像個男人一樣,那意思就更不用多說了。

她就是為戲而生,她就得唱戲!

想干除唱戲以外的事,那肯定不行,誰讓她楚若男生在了楚家呢?

這一路上的時間,楚若男想了不少,到最後思緒放緩,整個人又平靜下來。

她只會唱戲,她身邊的人也只會唱戲,他們也只想讓她一直唱戲下去,戲迷們盼望着她能夠唱戲,老師們也盼望,都盼望她能夠重新扛起楚家的大旗。

甚至,從當年楚爸舞台事故,告別舞台之後,那些老戲迷們就一直在盼望,盼望着楚若男能夠快快長大,登台亮相,把楚家原汁原味兒的唱腔和骨子老戲拿起來,再度搬上舞台。

調整好心態,若男回到家裏,發現一家人早已經聚集在屋裏,等候她多時了。

易小安的《硃砂痣》已經排到末尾,沒過多久,楚若男又開始在家人的催促下,把那出熟的不能再熟的《失空斬》,重新又排了一遍。

今天晚上,這幾家子人聚攏在一起,真的太開心了。

楚爸楚媽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

易小安老爸上來就跟若男說,“若男,今天你跟小安的兩出骨子老戲都掛出去,各大平台都開始賣票了,就一天的功夫,你知道你們的戲票都賣出去多少張了嗎?”

“多少?”要提起這個,楚若男自然也好奇。

真要嚴格說起來,她以前在戲校的那些演出,基本都是公益的,即便之前惠民演出下鄉,那也不算賣票,同樣是慰問公益性質,這回的畢業演出大考,實際上可是她們學戲快二十年,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賣票。

這就算是商業演出了!

楚若男一問,易媽高興的對楚若男說道:“若男你還不知道吧?你的這場《失空斬》,一共1100張票,除了新聞記者跟領導這邊,學校安排了280張贈票以外,其餘的票啊,就掛上平台不到一天,全賣光了!”

易媽剛說完,楚爸也補充道:“小安也是真不錯,不算贈票,小安的《硃砂痣》也賣了七成座,這什麼概念你們都知道,現在咱們京劇的一些演出,算上送給人家的贈票,也才普遍能賣出去五成座,你們可都是生平第一回賣票,剛準備齣戲校的學生,這就有票房號召力了,以後還怎麼得了啊?”

楚若男聽說自己的票賣了個滿堂,也有些吃驚。

惠民演出下鄉的時候,最慘一回,她的戲就兩個人看,為此,她哭過。

本來,她已經對現在的戲曲市場,沒什麼信心了。

可沒想到,居然賣出去這麼多。

若男也知道,她跟易小安這全是佔了祖上的光。

其他同學的畢業演出,已經進行了好幾天了,上座都不理想,很多人往出去給的贈票都沒人要,不算贈票,能賣出去一兩成座,這就算很厲害了,實際上大家的成績只會更加慘淡。

而自己跟易小安能夠脫穎而出,全是因為這個“楚家第三代傳人”的名頭。

實在是因為,外面等着看楚家戲的戲迷們,實在是太多了。

“若男,後天你們要在學校響排,到時候電視台還要特別去採訪你們呢,咱們楚家戲重新上台,新聞可不得好好播報播報,一定要好好接受採訪,知道嗎?”

楚若男點頭:“知道了。”

票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就賣出去了,後面還有電視台的採訪,楚若男跟易小安都興奮極了,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起採訪詞。

但楚若男知道,這一切都不是自己掙來的。

她在深夜的日記里這麼寫:

“你得到的這些機會,不是因為你楚若男有這個能力,而是因為你投了個好胎。我多想既可以唱戲,讓家人和戲迷滿意,又可以學跳舞,哪怕沒有這些採訪,沒有這麼出名都可以,但是,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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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年華春去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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