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到了晚間休息時分,似乎風雨更甚了,長鯨念在他白天給自己撐傘導致咳嗽加重了,便又把床讓給他,沒想到剛睡下不久,鍾侯川咳嗽的更厲害了,長鯨剛想出門去找四叔被鍾侯川叫住:“我只是晚間吃了芋餅,嗓子有些干,不用勞煩四叔的。”

長鯨走過去摸摸他的額頭,也沒發熱,既然不想驚動別人,長鯨也就不去找四叔了,看到牆上掛着的琉璃盅,長鯨便取下來對鍾侯川道:“這也是四叔送的,百花蜜之類的,以四叔的性子,估計往裏面加了不少草藥,我泡給你喝,也許能潤嗓止咳。”

之前長鯨覺得這個花蜜的味道好聞,便把盅蓋戳破了一個小洞掛起來熏屋子,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鍾侯川喝了下去果然舒服了很多。

鍾侯川躺在床上,依然睡不着,想想過去躲躲藏藏的生活,還有那場大火,他本想隨着父母一起去了,這一世就算了了,誰曾想他被人救下,於是,他的過去隨着那場大火一併燒沒了,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但眼前的景象卻突然來了個大轉彎,他不用那麼膽戰心驚的活着了。

鍾侯川看向長鯨,長鯨睡覺不老實,一個翻身把自己摔地上了,這一摔把長鯨摔醒了,看著鐘侯川側躺看着她,便打呵欠道:“看什麼看,還不睡?”

鍾侯川輕聲問道:“如果明天大當家來看你,你會怎麼樣?”

長鯨半睜眼的回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本應該’的東西,老頭對我好,因為我是我娘生的,我是他唯一的女兒,有他才有我,所以我沒資格去干涉他要做的事,他想收徒也好,想收義子也好,我都會同意。”

鍾侯川以為自己時勢造就不得不早熟,沒想到長鯨似乎也是這樣,什麼都看的很通透,便感同身受的同長鯨道:“但大當家是真心疼你的。”

長鯨無所謂的回道:“我知道啊,所以我也該心疼他一下,至少他想做任何事的時候,我不是最大的阻礙,好了睡吧,瘦的小雞似的還非得操心別人的事。”長鯨說完翻身睡了。

鍾侯川:“......”到底哪裏像小雞了?

窗外的風雨依舊,鍾侯川也慢慢睡著了,因為自小被人服飾,晚間都是有丫頭僕人上夜照顧的,因此就算感覺到有動靜也會很快睡去,而此刻長鯨卻驚醒了,聽着有腳步聲靠近,這腳步極輕,輕功必定了得,若不是外面大雨鞋子沾了水氣,長鯨也未必能察覺到。腳步越來越近,一股殺氣直逼長鯨背後,長鯨等人靠近才突然反擊,似乎那人沒想到這個人會突然發難,於是遲疑了片刻,這給長鯨爭取到了上風,乘機一腳踹到那人胸口。

聽到是長鯨身上的銀鈴響起,鍾侯川警醒的轉過來看長鯨,這才發現長鯨在和一個帶着面具的黑衣人交手,那人身量比長鯨高出很多,身法極佳,但那個人好像並不想對長鯨下殺手,每招都留有餘地,長鯨的攻擊極為迅猛,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黑衣人旋身之間看到牆上掛着一把西域的金錯刀,似乎想臨時換兵器。

鍾侯川馬上大喊:“長鯨小心,他要換你的金錯刀了。”

長鯨赤手空拳的去擋,那人手上的一把短匕首便直接割在了長鯨的手臂上,鍾侯川本以為自己手無縛雞之力過去會給她添亂,但眼下的情況由不得他多想就朝長鯨撲過去。

那人看到長鯨受傷,便想藉此離開,沒想到鍾侯川沖了出來,黑衣人又停住了,翻身朝鐘侯川刺去,匕首閃着凜冽的刀鋒和殺意,長鯨左手抓起桌上的一個茶杯朝門上掛着的啞鈴砸去,整個身體朝鐘侯川撲過去,把他旋身拉到懷裏,用背擋下了那一刺。

黑衣人似乎沒料到這個情況,且聽到外面有緊急的跑步聲,連忙跳窗逃跑了。

鍾侯川眼睛睜的大大的看着長鯨替他挨下那一刀,他還是那麼弱,弱到掙不開長鯨受傷的手。看到黑衣人走了,長鯨才放下心來,喘着粗氣道:“你個小兔崽子,以為你是個小神童,沒想到也凈會添亂。”

鍾侯川盯着長鯨的傷口,面色沉重仿若打了一層霜,長鯨不在意的看了看,安慰道:“不用擔心,小事,我從小受傷習慣了。”

“什麼叫小事?”大當家突然出現,聲音帶着關心和責問,他整個人已經濕透,衣角和發尖都在滴水,大當家大步走到長鯨面前,看了看她身上的兩處傷,雖然都不嚴重,但到底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陌生人傷了,大當家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長鯨看着大當家的樣子,便玩笑道:“這種程度的傷幾天就好,這幾天我就安心在家養着,不給你找事了,你明天讓四叔給我點葯就好,我自己能處理。”

大當家彎腰把長鯨扛起來,放到床上后,自己去柜子裏翻找半天,找到一個小瓷瓶,走到鍾侯川面前,鍾侯川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問:“我么?”

大當家反問道:“不是你去難道我去么?”

鍾侯川:“.…..”看來大當家並不知道自己是男兒身,鍾侯川便接過瓷瓶,走到長鯨面前,手伸了幾次又縮回來,不知從何處開始。

大當家看着來氣,剛想過來搶瓶子,長鯨趕緊推掌擺手道:“我手臂的傷自己會處理,背上的傷要脫衣服,你迴避一下。”

大當家聽此,氣沖沖的走出屋子去,隨後又踏步回來指着鍾侯川道:“給她好好上藥,我明天再過來。”說完大當家就關門出去,冒着大雨尋遍了整個寨子也沒找到半個可疑的影子,大雨把一切痕迹都沖刷乾淨了。

屋子裏,鍾侯川正轉過身閉着眼等長鯨換下衣服,手臂上的傷長鯨自己上的葯,又自己熟練的裹上布條,要嘴咬着一端系了個好看的蝴蝶結,背上的傷沒辦法只能讓鍾侯川幫忙,便自覺的趴在床上,下半身蓋着被子,上半身蓋着中衣,留出傷口處讓鍾侯川處理。

長鯨躺好后喚着鍾侯川道:“行了,你過來報恩吧。”

鍾侯川轉過去看到長鯨的傷口還在流血,便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着,手法很是溫柔,倒弄的長鯨有些痒痒的,長鯨無奈的笑道:“你這是在清洗傷口還是撓痒痒?”

鍾侯川小聲嘟囔道:“我怕碰疼你…”

長鯨楞了楞,不自在的回道:“沒事的,我皮糙肉厚,你儘快給我清洗了上藥,別本來沒事卻栽到在你這個蹩腳大夫手上。”

鍾侯川雖然聽進去了依然不敢馬虎,很有耐心的一點一點清洗,長鯨自顧自的說道:“也不知這個黑衣人什麼來頭,行刺綠林郡的人居然帶短匕首,這腦子也是夠笨的。”

鍾侯川聽此頓了頓,隨後依然認真溫柔的清洗傷口,見鍾侯川不答話,長鯨又自言自語道:“不過,今天這個人不像是殺手,因為他並未對我們下殺手,反而招招留步,最後這一刺看似要命,實則並不兇險,傷口也不深,這人到底想幹什麼呢?”

鍾侯川開始給她上藥,那是上好的金瘡葯,長鯨的思緒被短暫的拉回來,因為藥粉碰到傷口引起了一陣痛感。隨後長鯨只能趴床上睡了,鍾侯川自覺的去了睡榻。

到後半夜,長鯨被說夢話的鐘侯川吵醒了,那人似乎被魘住了,長鯨抓起身邊的枕頭就砸過去,鍾侯川被砸醒了,隨後帶着哭腔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長鯨不耐煩的叫道:“我要翻個身,你過來。”

鍾侯川擦擦眼淚抱着枕頭乖乖過去了,長鯨看他哭的梨花帶雨,便說:“你爬到床裏面,幫我翻個身”,鍾侯川聽話的照做了,等鍾侯川跪坐在長鯨身側時問她要怎麼翻身時,長鯨一把拉他躺在自己旁邊,小聲道:“今天的事跟你沒關係,好好睡覺。”

鍾侯川似乎忍不住又要哭出來,長鯨又趕緊捂住他的嘴道:“我睡覺怕吵,你安靜點。”

鍾侯川獃獃的不敢動了,長鯨伸出沒受傷的手給他拉了被子,把手輕輕拍在鍾侯川的右肩上:“我小時候做夢被魘住的時候婆婆就這麼陪着我睡覺的,說是肩膀讓人有安全感,有個溫暖的手掌撫着,就不會被魘住了。”

鍾侯川盯着長鯨看了良久,果然後面睡覺就很安穩,連可怕的夢都沒出現過。

第二天一大早,大當家就過來了,長鯨正吵着要起床走走,鍾侯川各種攔着她,讓她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大當家一來,看見倆人鬥嘴居然覺得有些高興。

鍾侯川看見大當家以為是看到希望,趕緊找大當家施威讓長鯨好好躺着,他果然是高估了這個親爹的威嚴,長鯨看到大當家反而理直氣壯的說她要起床活動。大當家不僅不攔着反而還贊同,跟着慢吞吞的長鯨一路挪到院子。

鍾侯川:“.…..”是親生父女沒錯吧?

大雨過後的院子有雨水、花香混合著泥土的氣息,很是好聞。大當家難得有眼力勁的擦乾了鞦韆上的殘雨,長鯨安穩的坐在上面,輕輕晃着。鍾侯川雖是不解,但也盡自己所能,拿了一件披風出來給長鯨披上,大當家很是欣賞的贊了鍾侯川一眼。

鍾侯川緊張的盯着長鯨,生怕鞦韆晃着晃着扯到長鯨的傷口。太陽慢慢的升起來,大當家見花朵上還有殘露,便去屋子拿了一個琉璃碗出來,接了一些花朵上的晨露,放到陽光下曬了曬,長鯨不解的問:“老頭,你幹嘛呢?”

大當家慣嘴的來了句:“請罪。”

長鯨不解的看着他,等太陽曬了一會兒,大當家又伸手碰了一下水面,然後轉身進屋拿了梳子出來,滿臉笑意道:“今兒個給閨女梳頭。”

長鯨有些詫異,但也停下了鞦韆,大當家繞到長鯨後面便開始用梳子蘸着花間晨露給長鯨梳頭髮,長鯨又好奇的問道:“晨露梳頭髮?老頭,你哪學的?”

大當家溫柔的回道:“你娘以前不喜歡那些頭油,就是這樣梳頭髮的。”

長鯨聽此便閉着眼,感受晨露帶着花香沁在她頭髮上,大當家極其難得的溫柔一次,那些晨露被陽光曬的暖暖的,梳在頭髮上舒服極了。長鯨想着,這大概就是娘親的溫柔了,其實大當家在想起妻子的時候還是溫柔的,他會模仿妻子生前的動作習慣,而長鯨也是以此幻想娘親在身邊的溫暖。

雖然多年沒給人梳頭髮了,大當家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沒想到粗獷的土匪也有柔情的一面,鍾侯川很有眼力勁兒的去屋內把銅鏡搬出來給長鯨看。

長鯨滿意的看着頭上的髮髻,若有所思的道:“難怪我娘最後答應嫁給你,看不出來啊老頭,挺有辦法的嘛。”

大當家走到長鯨面前假正經的道:“少胡扯,我是那種處心積慮的人么?再說了,你娘又不是因為我給她梳頭髮才嫁我的…”

長鯨和鍾侯川相視一笑,大當家有些難為情,剛準備走,長鯨便在身後補了句:“你這個徒弟我認了。”

大當家驚奇的轉身看着長鯨,長鯨又補了句:“看在這個髮髻的面子上。”

大當家喉嚨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要走不走,要留不留,長鯨便接着補道:“看來髮髻面子不夠大,那就看在昨晚那盤賣相特丑的芋餅上好了。”

大當家又被長鯨用話噎了一次,氣的轉身就走,長鯨還不忘大聲喊道:“下次記得做好看一點啦!”

大當家頭也不回的飛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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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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