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長鯨本以為日子可以就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了,直到海棠姑娘親自登門了。

海棠姑娘來的時候,還帶着幾樣小禮物,有幾盒胭脂水粉還有幾包做的很是精緻的糕點,長鯨無意招待客人,裝病躲在房間不出來,偏偏阿墨和四叔出去了,鍾侯川只能硬着頭皮拎着一壺茶過去了,海棠姑娘在院子裏站着四處看了看。

鍾侯川笑道:“上次多有冒犯,還望姑娘見諒。”

海棠姑娘笑道:“你這院子倒是收拾的不錯,我那海棠閣也打算重新修葺一番,你倒是得空幫我去看看。”

鍾侯川點點頭,海棠姑娘又問道:“那位墨公子呢?怎麼不見?”

鍾侯川:“他同我四叔出門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你們有緣的話,你稍等片刻可能他們就會出現,若是無緣,只得等下次了。”

海棠姑娘笑道:“你這麼說我就得等等看了。”說著,海棠姑娘拿出一包方巾遞給鍾侯川道:“公子掉了東西在我那,我如今拿來還你。”

鍾侯川接過打開看了看,是那塊令牌,方巾上寫着‘陣悉人稀’,鍾侯川又把方巾雙手奉回道:“竟勞累了姑娘,在下愧不敢當。”

海棠姑娘接過方巾道:“我才不是為你呢,我是為了看墨公子才來的。”

倆人正說著,可巧阿墨和四叔有說有笑的回來了,阿墨進門后看見海棠姑娘,臉色突然變了,因為上次鍾侯川就是在海棠閣受傷的,海棠姑娘衝著阿墨打招呼,阿墨也不理,當做沒看見一般衝著鍾侯川笑道:“公子快看,我和四叔抓了好多魚,晚上可以喝魚湯么?”

鍾侯川笑道:“好,你去問問長鯨想吃什麼樣的,我晚上做。”

阿墨笑着跑開了,海棠嘆道:“他還在埋怨我么?”

四叔本是低着頭在整理衣袖和褲腿,一聽這話以為是阿墨的紅顏知己,樂的跑過去道:“姑娘可是看上我家……”

誰知兩人一對上眼,都傻愣住了,鍾侯川不解的看着倆人,海棠姑娘本是明媚着一張笑臉,見到四叔后,眼眶一下就紅了,眼裏有着無窮無盡的委屈和悲戚。

四叔怔了片刻后尷尬的問道:“你,那個,怎麼會在這裏?”

海棠反問道:“我為何不能在這裏?我說過會在這裏等着,就從未食言過。”

四叔渾身不自在,海棠追問道:“倒是你,怎麼又回到這了?你和他們什麼關係?”

四叔小聲道:“那個,我閨女在這,我就過來了,這是我女婿,剛剛進去那個是我侄子。”

海棠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麼?你閨女?你娶親了?”

四叔又趕緊擺手道:“不不不,不是親生的,是我大哥的閨女,也算是我閨女,不過,我沒有娶親,不信你問他,他從小就在我身邊長大的,他可以作證。”四叔指了指鍾侯川。

鍾侯川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四叔的紅塵債,便笑道:“我替四叔作證,我的確從小就跟着他,他從未娶親,也從未曾有過紅顏知己,我夫人是他侄女,四叔待她如親閨女一般。”

海棠一時不知說什麼,頹廢的坐在凳子上,四叔也乖乖的坐在一旁,鍾侯川問道:“既然是一家人,姑娘留下來吃個飯再走,我這就去做。”

看著鐘侯川跑的飛快的身影,四叔要不是看着海棠姑娘坐在這,真想上去踹他兩腳。長鯨聽聞海棠姑娘是四叔的紅顏知己,又拉着阿墨過去湊熱鬧。

長鯨:“不好意思啊海棠姑娘,最近天氣熱,身子不大舒服沒出來見客,你別見怪,既然他去做飯了,我和阿墨便出來陪你說說話。”

海棠姑娘見長鯨和阿墨過來了,又笑道:“你倒真真是嫁了個好兒郎。”海棠又看向阿墨,阿墨還是不大搭理她,只是隨着長鯨客氣的朝着她行了一禮。

海棠姑娘看着阿墨道:“我也是有苦衷的,這其中的曲折你不一定懂,但我是個生意人,我的上面還有真正的主子,我只管海棠閣的日常接待商議,他們要如何做,半點由不得我。”

阿墨生氣道:“我知道我不該遷怒你,但是公子在海棠閣受傷是事實,這由不得我。”

海棠姑娘笑道:“沖你這股天真的勁兒,我還得道歉多久你才肯原諒我啊?”

阿墨看向長鯨,長鯨看向四叔,四叔瞪着長鯨道:“你們說你們的,看我幹什麼?”

長鯨笑道:“聽聞四叔和海棠姑娘是舊識,海棠姑娘如今有事,四叔不該幫一下么?”

四叔有氣不敢撒,只得同阿墨道:“看在四叔欠了海棠姑娘的份上,大侄子,委屈你了。”

阿墨又問道:“四叔和海棠姑娘怎麼了?四叔欠了海棠姑娘什麼?”

四叔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海棠姑娘道:“既然你說不出口,我來說。”

原來,四叔年幼跟隨師父外出學醫時曾到過滎都,那時候滎都還沒海棠閣,滎都還只是個極其普通的地方,四叔跟隨師父義診,遇到了海棠來求救,說是家裏人病重,四叔和他師傅趕去海棠的家裏面,救下了她的母親,海棠十分感謝他們,便每天往他們義診的地方送飯。倆人一來二去的有了感情,後來滎都不知怎麼爆發了一陣暴亂,自那后,滎都多了一批商人。後來四叔接到家裏的消息回去了一趟,等他回來時,海棠已經不是昔日的海棠了,成了海棠閣的一名侍女。

那時候四叔每日看診才開始收費,每天把攢下來的錢又用到海棠閣,只為了去看一眼海棠,如此一直持續到那年冬天,海棠把自己凍病了海棠閣才放她回家養病,四叔這才知道原來自他走後,那批商人便建立了海棠閣,到處抓都城裏的女孩子,經過訓練考核成為海棠閣的侍女,那時海棠母親病重需要錢治病,她才十分露鋒處處拔尖通過了海棠閣考核,每月用例銀給母親治病。四叔自那后便住在海棠家附近,時常照看海棠的母親,海棠為方便獲取自由,想盡辦法往上爬,最終坐到了海棠閣的閣主位置。

落難時的相互陪伴顯得格外珍貴,四叔能自由進入海棠閣時,覺得裏面空落落的,便每去一次就給海棠送一株海棠的樹苗,海棠種着種着便種滿了院子,那個地方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海棠閣。那時的倆人沒有山盟海誓,只是簡單的把彼此當做自己的依靠,一個能為對方療愈的避風港。大當家娶了董家小姐半年終於傳來了好消息,大當家希望由四叔親自照顧,四叔又辭別海棠姑娘,臨走前他親自為海棠種下一棵海棠樹,告訴她,等花開時,他便回來了,海棠姑娘擔心有變故,便同四叔定下契約道:“我不管你能不能按時回來,但你這輩子只能娶我一個,我比任何一個姑娘都要提前認識你,我不允許有人後來者居上。”

四叔笑着答應了,誰知海棠姑娘這一等,就是二十年多年的花開花落。

長鯨聽完愣住了,阿墨也完全變了臉道:“四叔,你怎麼能讓海棠姑娘等你二十多年呢?”

四叔懺悔道:“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可長鯨她娘自懷上她以後身體就一直沒好過,最後也是才生下長鯨就撒手人寰了,大哥瘋癲了大半年,長鯨那時小,沒人照看,等大哥恢復已經是一年後的事了,那時大哥整個人處於崩潰的狀態,我無法棄他於不顧,長鯨是我唯一的寄託,我跟着大哥重整寨子,一晃就是好些年,這渾渾噩噩的不知不覺也二十多年過去了。”

長鯨恍然大悟道:“難怪當年老頭給我辟院子住的時候,你非要在我院子裏種海棠,我第一次去海棠閣的時候就覺得海棠姑娘屋子裏的海棠樹很眼熟,那不就和我的一模一樣么。”

海棠姑娘盯着四叔,不知該說什麼,若是責怪又能責怪他什麼呢?他重兄弟情分輕慢自己也並不是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再者說,他雖不曾來尋自己,也遵守了諾言終身未娶。海棠姑娘輕嘆了一聲,看着桌子發獃。

長鯨很有眼力勁兒的過去拉着海棠姑娘道:“原來您就是我四叔心尖上的人啊,我告訴您哦,當年四叔非要在我院子裏種海棠,還天天跑我院子來看,說是來看我的,實則是為了照看海棠樹,而且他還特別蠻橫,不讓其他人種,所以整個寨子除了我院子裏還沒有人種過海棠樹,他這是睹物思人呢。”

海棠笑了笑,很是苦澀的樣子,長鯨又笑道:“那我以後叫你四嬸吧,我娘親走的早,三嬸身體不好,都沒人管我,像您這般神仙似的人物若是能做我四嬸,我會很高興的,而且阿墨是我弟弟,以後也是要跟我們一起回去的,等我二叔找到二嬸了,我們就一家人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覺得美好,您覺得呢?”

海棠聽到那聲四嬸,愣住了,聽着長鯨的描述,多麼美好的未來啊,可是,那註定是一場夢。海棠笑着同長鯨道:“有你這句四嬸就足夠了,我無憾了。”

海棠說著看了看長鯨又看了看阿墨,起身就走,不論長鯨怎麼留海棠最終還是走了,四叔一個人坐在原地出神,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被歲月侵蝕的不成樣子,可海棠,還是風采依舊,歲月不敗美人,竟是真的。

晚間長鯨和鍾侯川說起這事還有些不解:“你說四叔為何不去追海棠姑娘呢?”

鍾侯川看了看長鯨,走過去幫她按摩頭道:“你這腦袋瓜想不通就別想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也評判不了四叔和海棠姑娘之間的感情,很多事已經不是我們眼前所看到的那麼簡單了,海棠姑娘在這盤踞二十多年,背後的關係已十分複雜,扯不斷了,就算四叔追了過去,也改變不了什麼,錯過了始終是錯過了。”

長鯨覺得鍾侯川說的也十分在理,只是覺得有些可惜,長鯨仰頭看向鍾侯川道:“換做是你,你怎麼做?”

鍾侯川笑道:“我是個俗人,身後無牽挂,自然是千金難買美人笑,直接奔你來就是了。”

長鯨一副問了等於白問的樣子,長鯨閉眼思索了片刻又問道:“海棠姑娘把那東西還你了,你有什麼打算,這次,你還打算撇下我么?”

鍾侯川認真的道:“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至於你嘛,我得考察一番,看是不是夠賢惠了,能照顧為夫吃飯穿衣之類的,若是可以了,當然就牽着走咯。”

長鯨撥開鍾侯川的手起身同他辯駁道:“考察?你膽子可越來越大了,還吃飯穿衣,你是把我當使喚丫頭還是你缺胳膊少腿了?我看你就是欠揍。”

長鯨說著就追着鍾侯川滿屋子跑,鍾侯川邊跑邊認錯,最後還是被長鯨捆住吊了起來。

鍾侯川委屈道:“見過的都說我娶了個美嬌娘,指不定私下偷着樂呢,可是他們哪會知道,人前樂了人後就說不好被綁起來揍一頓,我的生活怎麼就跟別人那麼不一樣呢?”

長鯨懶得搭理他,坐一旁自顧自的喝茶,鍾侯川一會兒說傷口疼,一會兒說頭疼,還有說骨頭疼的,長鯨裝聾作啞不搭理他鐘侯川突然大叫道:“夫人,你快看,這綢子上有蜘蛛,它靠近我了,快非禮到我臉上了。”

長鯨還是不搭理他,鍾侯川急了大聲叫道:“長鯨,長鯨你快過來,我這次真沒騙你,你再不過來,為夫的清白就不保了呀……”

長鯨無奈的轉頭一看,果然有隻蜘蛛順着綢緞爬到了鍾侯川手臂上,長鯨又過去解下綢緞,鍾侯川故作驚嚇的抱着長鯨道:“這可是只母蜘蛛,被她咬一口,我就虧大了。”

長鯨翻了個白眼道:“一隻蜘蛛就把你嚇成這樣,丟不丟人?”

鍾侯川認真的回道:“重點不是蜘蛛,重點是我的清白,它是只母的啊喂。”

長鯨推開他道:“行了行了,收拾收拾去睡吧。”

鍾侯川問道:“我去睡了的話,那你呢?”

長鯨走到花瓶前拿起一支荷花道:“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蟲蟻。”

鍾侯川又覺得心裏一暖,哪怕長鯨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逗她的,她也會認真的聽進去。鍾侯川走到長鯨面前拉着她道:“不用看了,無礙的。”

長鯨四處看着隨意的回道:“有這些東西在你不是睡不好么?”

鍾侯川笑道:“我能不能睡好只取決與你離我的遠近,和它們沒什麼關係。”

長鯨似是看到了什麼,拿着荷花就跑過去,用力一擊,一隻蚊子就落到蓮蓬上,長鯨得意的笑道:“看,果然是有的。”

鍾侯川走過去抱起她就去休息,長鯨似是又看到了一隻蚊子,一揮手,穩准狠的又捉到一隻了,鍾侯川緊緊環着她道:“好了,現在睡覺,不準說話不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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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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