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度牒一事成了朝廷的一筆恥辱賬,自那以後不管朝堂還是民間都噤若寒蟬,而對於寺院和和尚的管制,朝廷也制定出了十分嚴苛的規定,沒人再敢打壞主意,原本那些剛建好的寺院,隨後都銷毀了,彷彿它們存在了就會提醒別人曾經發生過一件令人羞以啟齒的事。那些田林也都由再次調撥下來的官員一一記錄劃分,能給百姓們用于田耕的都劃分下去了。

朝廷也警醒了很多,他們慢慢明白過來這一切的發生不是偶然,不過此舉倒是為朝廷換了很大一批新鮮血液,新提拔上任的人大多還是可靠的,畢竟經歷了這麼多事,沒人敢冒着風險舉薦,都是憑能力得到了晉陞,朝堂也算因禍得福。

百姓們因為錯過春雨的祭天,心裏始終不踏實。正如鍾侯川對長鯨說的,人都需要一個盼頭,生活才有動力。那些美好的期盼便是那些人的精神食糧,保證他們堅強的生活下去。

徐三公子的孩子半歲了,長的很是不錯,聽聞外界發生這麼大的事,便寫信問鍾侯川有沒有可幫忙的地方,鍾侯川就如等到一場及時雨,又厚着臉皮把徐三公子請出來了。

徐三公子到處勘探一番,又找人專門精研之後有了結果才答覆了鍾侯川,之後便同當地官府和百姓商議,引進了江東水稻,帶着百姓們做了圩田梯田等,因上次江淮河決,百姓們倒是對徐家父子十分仰仗,有他們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春耕的問題。人們的精神有了寄託,心裏有了希望,信仰自然也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暮春時節,鍾侯川想出去走走,長鯨和阿墨便陪着他出門了,進到一農莊,見有一老伯在園子裏照顧花草,幾人站在那看了看,老伯的園子很是新奇,他的果樹上開着的不單單是果花,還有其他的花,鍾侯川很是好奇便進去詢問了。

鍾侯川:“老伯,您好,我們幾個路過貴地,見您的園子十分好看便冒昧打擾了。”

老伯轉身笑道:“無妨,喜歡就隨便看看,別碰到我的花就行。”

阿墨和長鯨很好奇的盯着樹上長出的其他的花朵,他倆繞着圈看,也沒看出這是怎麼做到的。鍾侯川走到老伯身邊幫他澆水道:“老伯是如何想到引花上樹的?還能做的如此自然,晚輩十分佩服。”

老伯笑道:“我家老婆子喜歡,她生前最喜歡擺弄這些花草了,那會兒我家為了防盜花賊,養了幾條狗,誰知盜花賊沒有遇到,倒是那幾條狗把這些花草踩壞了,老婆子心疼的哭了好幾宿,後來我就想啊,該怎麼做才能防這些小不懂事的踩踏呢?後來年成不好,大家改種果樹了,一到春天這些果樹開了花,我便想着要是能把花種到樹上,那些個小東西,任它們折騰也踩不壞了,這不,這兩年才搗鼓出來的。”

鍾侯川笑道:“那你們以前是靠養花過活么?”

老伯松着土道:“那些年啊,年成好,經濟景氣,喜歡花草的也多,我們種着也心裏高興,還能養活自己;如今這幾年河決、鹽引鬧的民不聊生,大家能顧上自己的肚子就不錯了,哪還有閒情逸緻買花呢,如今也就種給自己看看咯。”

鍾侯川心虛了片刻,隨後道:“這樣的花類其他地方几乎都沒有,您想不想把它推廣出去?這樣,一來呢,您的絕技有人傳承,二來呢,您可以賺點養老的錢,三者呢,也讓其他地方長長見識,沾沾您的景氣。”

老伯笑道:“還是您們年輕人有想法啊,我如今老了,身子骨折騰不住了,我以前是花農,如今是果農,也沒什麼見識,能安安穩穩的度過晚年就夠啦。”

鍾侯川見老伯臉上洋溢着喜色,像他這般平靜的生活里開出花的人,想來也是也不在乎錢財的人,便沒再提,陪着他打理園子。

老伯整理完之後倒了杯水給鍾侯川道:“這是山泉水,清清涼涼的,很甘甜,不僅能喝,澆花也是很好的。”

鍾侯川道了聲謝接過來喝下,果然十分清冽甘甜,老伯看着他笑的樣子,便問道:“你若是喜歡,我教你如何?”

鍾侯川有些詫異,隨後道:“我是挺喜歡的,不過,您還是實實在在找個徒弟傳承你的手藝,我今日只是恰巧路過這個地方,不會久待的,別浪費了您的一片心。”

老伯正色道:“誒,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喜歡花的人都不可以拒絕的,你不是第一個來請教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不吝嗇於教任何一個喜歡花草的人,你若是真心喜歡,我便教與你,你若無心學,我也不強求。”

鍾侯川看着眼前這個把養花當成生活的人,心裏很是羨慕,隨後點點頭,老伯就帶着他往園子的一個角落去,那個地方是專門開闢出來教他們的,所有像老伯請教的人,他都會帶着他們去那試驗,老伯指着周圍幾棵樹道:“你看,這幾棵便是之前來請教的那幾個人來種的,如今長的多好啊。”

過後一段時間,鍾侯川只差住在老伯家裏的了,每天跟着他學種花,學引花上樹,倒是頗有成效,鍾侯川想着老伯無私教學,想給他繳點學費,老伯說什麼也不要,鍾侯川又問道:“若是日後我打算把它發揚起來,您會同意么?”

老伯眼睛一亮:“當然同意了,你要是能做到滿城花開,我才高興呢。我這輩子沒有其他奢望,就喜歡花,若能種的遍地開花,我這輩子也算值了。”

鍾侯川得到了老伯的許可,隨即傳書信於徐三公子,徐三公子帶着一批花匠趕來,鍾侯川親自教他們,直到他們成功引花上樹,才吩咐他們回去大力籌辦此事。

徐三公子見鍾侯川還在院子裏擺弄花草,便上前道:“如今是萬千愁思盡歸塵,一門心思棄紅塵了么?”

鍾侯川擺擺身上的泥土笑道:“你如今打趣起人來,倒是越發順口了。”

徐三公子笑了笑問道:“看你的意思,是想把花部就設在那花農老伯處了?”

鍾侯川一臉陽光道:“真是知我者,徐三也。”

徐三打開摺扇輕輕扇着若有所思的道:“如今入夏了,天氣也熱了起來,不知家裏老小怎麼樣了?”

鍾侯川十分嫌棄道:“三句不離媳婦兒孩子,你這是在責怪我的意思么?”

徐三合上摺扇認真的回道:“你覺得呢?我兒子才半歲,為父又的又離開他了,顯得多不稱職啊,萬一以後他埋怨我怎麼辦?”

鍾侯川握緊了拳頭,沉了沉呼吸又鬆開了,自我安慰道:“不與你計較,我走開,好吧。”

徐三公子在後面笑的前仰後合,大聲道:“你以為我願意提啊,還不是大當家三令五申,我也是不得已啊。”

鍾侯川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徐三公子笑的十分欠收拾的樣子,想了想,又耐着性子把吐槽的話咽回肚子裏,徐三公子上前道:“我也很無奈啊,這大當家隔三差五就往我家跑一趟,每次定要我兒子陪他玩笑一場,他也不打聽你們的消息,就為了看孩子,你說是為什麼?”

鍾侯川裝聾裝啞,徐三公子順手摘下身旁一朵剛開的花,鍾侯川認真的同他道:“你打趣我可以,摘我的花不行,你看怎麼辦吧。”

徐三公子輕笑一聲道:“嘖嘖嘖,花都比我金貴,行吧,還你。”說著就把花插鍾侯川頭上了,鍾侯川追着他院子裏跑了好幾圈。

鍾侯川自培訓花匠以後,院子裏全是各種花草和移植的大樹,導致長鯨和阿墨練武都沒地方了,只得去院外尋地方,倆人剛回來就看到鍾侯川追着徐三公子在院子裏跑,長鯨覺得甚是稀奇,這鐘侯川自徐三公子來了以後活潑了許多,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一般。

鍾侯川看見長鯨回來了過去告狀道:“這人摘了我辛苦養出來的花,夫人回來的正好,你得替我討回公道來。”

徐三公子本來笑的樂不可支,見鍾侯川來了這麼一出瞬間變了臉道:“誒誒誒,不帶你這樣的,你怎麼能把長鯨小姐搬出來呢?你這樣怎麼不讓我直接認輸呢?”

鍾侯川一臉傲慢的看着徐三公子,徐三公子意不平的看着他倆,長鯨看著鐘侯川頭上的花道:“你這麼一戴還挺好看的,比乾巴巴的放在瓷盆里好看多了。”

鍾侯川剎那間還不知說什麼,長鯨很是公平的站在了他倆中間,順便還彆扭的誇了他一下,徐三公子又笑的花枝亂顫,鍾侯川盯着徐三公子片刻又追着他滿院子跑,倆人幼稚的跟三歲小兒一般。

阿墨不解的問道:“長鯨姐姐,這兩位公子怎麼了?”

長鯨看着追逐的兩人笑道:“那徐三公子呢,大概是有了孩子以後,跟孩子待久了,自然而然變的幼稚,這鐘侯川嘛,大概是棋逢對手遇到知己了,被徐三公子同化了。”

阿墨笑道:“原來如此,不過這樣真好,你看公子玩的多開心。”

鍾侯川聽見了,把頭上的花拿下來扔向阿墨,一臉你怎麼就看出我開心的樣子,幾人又鬨笑一堂。鍾侯川跑累了直接席地而坐,徐三公子看著鐘侯川的方向保持一定距離也坐了下去,跑跑出了一身汗,鍾侯川和徐三公子都覺得舒服不少。

徐三公子看着周圍的花問道:“鍾大夫,這些花草有沒有可以泡澡的,我討幾支回去。”

鍾侯川聽此二話不說又要起身,徐三公子趕緊認慫道:“錯了錯了,不敢了,我可沒有你的體力,實在跑不動了。”鍾侯川聽此才又緩身坐下。

倆人又天南海北的聊了聊,聽到阿墨喚他們吃飯了,鍾侯川才起身,徐三公子坐在地上把手伸向鍾侯川,鍾侯川十分嫌棄的拽了他一把,倆人才慢悠悠的走過去。自鍾侯川照顧這些花草后,他十分的上心,所以,長鯨又成了做飯的那個人。

晚間,徐三公子見外面月色甚好,便出門賞月,才走到院子處便看見鍾侯川和長鯨也在外面賞月,徐三公子過去道:“我現在過來是不是不太合適,會不會打擾到二位?”

鍾侯川鄙視道:“非禮勿視不知道么?人都走到面前了,還問這個?徐三公子你可真是太有眼力勁了兒。”

長鯨笑了笑,徐三公子裝作沒聽見一般對着長鯨行了一禮后坐到鍾侯川旁邊。

長鯨:“徐三公子如今夫婦雙全,盡享天倫,過的十分瀟洒啊。”

徐三公子道:“瀟洒倒談不上,要說會過日子,還非鍾兄莫屬,帶着夫人你四處遊歷,又是彈琴又是養花的,聽說還會針黹紡織,此等我可是萬不及一的。”

鍾侯川一拳打到徐三公子的肚子上,徐三公子猝不及防的叫屈道:“我這是在誇你。”

鍾侯川面無表情道:“我這是在謝你,看你晚間吃的多,助你消化呢。”

長鯨見倆人湊到一起肯定又有什麼事要說,便識趣的道:“你倆一對上就跟烏雞眼似的,我走開,你們愛怎麼鬧怎麼鬧,別吵我清靜就行。”

長鯨起身走了以後,鍾侯川埋怨道:“把我夫人都氣走了,你要是說不出什麼正經事,我保證把你打的你兒子都認不出來。”

徐三公子道:“這麼久沒在家,不用你揍估計他也忘記了,唉,卑微的父子情。”

鍾侯川剛揚起手,徐三公子就用摺扇擋下道:“這事我是剛剛想起來的,再過兩天我就要走了,怕到時候忘了,如今和你說清楚了,你心裏有個底。”

鍾侯川放下手,徐三公子小聲道:“大當家在暗中調查長鯨二叔,不知是何原因,不僅如此,大當家不放心,連着阿墨也一併在調查。”

鍾侯川低眉思索了片刻:“二叔么?應該不是他,至於阿墨,這個我可以肯定,阿墨是個背景很乾凈的孩子。”

徐三公子輕聲道:“你心裏有數就好,凡事多留個心眼,畢竟人心隔肚皮。”

鍾侯川伸手摘下前面的一朵花,不由分說的就要往徐三公子頭上插去,徐三公子擋住他道:“我還在和你說認真的,你這人怎麼突然就記仇了呢?”

鍾侯川不發一語,一臉勢在必得的樣子,徐三公子嚇的趕緊起身就跑,鍾侯川愣着由院子追到徐三公子房間,把花插他頭上才作罷,徐三公子弱弱的感嘆着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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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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