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大當家梳理了老二這些年去的地方,畫出幾個地方,找人去做了暗中尋訪調查。

目前也沒什麼大事,鍾侯川便沒提起過接下來要去哪,長鯨有時帶着阿墨在院子裏練武,碰到游四方喝酒了之後心情好也會在一旁指導倆人,等游四方清醒時,長鯨也會隨便找個理由和他鬥嘴或是打一架。

一晃又是冬天,北方的冬天比南方的冷,雪下的也很大,幾乎都是到了膝蓋處,鍾侯川怕冷,很少出門,長鯨自墜崖之後,不知為何,沒以前那麼抗寒了,也是穿的厚厚的,游四方每次吃飯都是頂着被子出去,只有阿墨穿的看起來挺精神的。

長鯨和阿墨在院子掃雪,見游四方頂着被子去上茅房,一路很是猥瑣的樣子,長鯨便笑道:“我說游四方師傅,你要不要讓你徒兒給你造個雞蛋殼你鑽進去,豈不很保暖。”

游四方冷的連話也懶得說,一路又小跑回去,不等他踏進房門,長鯨一個大大的雪球就砸過來了,游四方轉身瞪着長鯨,長鯨道:“你徒兒說了,您老上了年紀不能這麼一直窩着,讓我想辦法讓你運動運動,省得你每日不是喝酒就是睡覺,這樣對身體不好。”

游四方不打算搭理她,披着被子進去了,剛喝下幾口酒,他的門窗一下全部打開了,一股冷風颼颼的往屋子裏吹,游四方披着被子又去關門關窗,長鯨抱着好大一個雪團跑進游四方的屋子道:“天吶,游四方師傅,你這屋什麼味啊?早就和你說要開窗通一下風,你怎麼就是不聽呢?不過沒關係,我用今早剛下的雪給你洗洗屋子,這雪可新鮮了呢。”說著就把雪團扔地上,左一腳右一腳的踢着,踢的滿屋子都是。

游四方咬了咬嘴唇,剛準備脫鞋就被冷到了,隨後裹緊被子就去追長鯨,長鯨見他裹着被子圓滾滾胖乎乎的,還有點可愛,身手敏捷的圍着他繞了一圈,趁其不備揪了一下他的鬍子,游四方追着長鯨先是在屋子裏跑,跑暖和了長鯨就往外面跑,撿起雪就往游四方身上扔,扔着扔着被子就濕了,游四方乾脆扔下被子衝著長鯨道:“好你個混賬的小土匪,我今天非打哭你不可。”

倆人在院子裏打起雪戰,阿墨見有趣一併參與進去,鍾侯川本在屋子裏烤火看書聽院子外的笑聲不絕於耳,便起身披着斗篷出去了,看幾人玩的十分開心,游四方一會兒罵長鯨一會兒罵阿墨,到最後不知怎麼的連着鍾侯川和大當家一起罵了,罵到最後沒了力氣,便回到屋檐下抱着柱子坐在旁邊休息。

鍾侯川進屋給他拿了床被子蓋在他身上,長鯨和阿墨又玩了片刻,游四方裹着被子在一旁指導阿墨怎麼揍長鯨,長鯨時不時的又往他這扔團雪,游四方見阿墨的雪扔到長鯨身上了,還為他鼓掌,長鯨和阿墨又鬧了一會兒,見又開始下雪了,便停戰休息了。

阿墨坐到游四方的旁邊看雪,長鯨便跟着坐了下來,鍾侯川怕他們着涼,又進屋拿了兩件斗篷出來給兩人披上,看幾人賞雪很有興緻,便也跟着坐下來。長鯨問道:“要坐在外面怎麼也不揣個手爐?我去給你拿。”長鯨剛起身,鍾侯川便拉住她,長鯨又坐回鍾侯川身邊,鍾侯川把長鯨的手捂在手心裏笑道:“這就足夠暖了。”

長鯨看着雪喃喃道:“我小時候才暖呢,我記得那個時候一到冷天,婆婆就跟我擠在一起睡,說我是個小火爐,比她的暖閣都暖,要是我在小點,你揣在懷裏,那倒肯定比手爐暖。”

鍾侯川笑了笑,把長鯨往懷裏攬,游四方酸的抖了抖,嫌棄道:“一天天的就膩膩歪歪的,沒看見旁邊還有個鰥寡老人和孩子么?”

阿墨笑道:“我倒覺得公子和姐姐這樣挺好,嗯,有家的感覺,阿墨看着也高興。”

游四方拐了一下阿墨,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就這點出息,白教你了。”

阿墨看着游四方嘿嘿一笑,游四方嘟着嘴把頭轉向一邊,大有眼不見為凈的樣子。長鯨看着雪問道:“游四方師傅,你小時候和我家老頭一起學藝是什麼樣子?”

游四方不耐煩的回道:“你爹那個土匪欺負我這個老實人的樣子,還能有什麼樣子?”

長鯨來了興趣問道:“我家老頭小時候什麼樣子?是不是也特別欠揍?”

游四方聽到欠揍,立馬來了精神,轉向長鯨道:“那可不,那爹不做土匪那真是浪費他的天賦……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在師傅那入門了,排行第三,我最末,我小時候性格是比較內斂靦腆的,那時候我們村經常有強盜出沒,所以天性之中還有些畏首畏尾,我家裏人最後也是死在了強盜手裏,也正是那會兒,我遇到了師傅和三師兄,三師兄見我可憐,便求師傅收留我,師傅便收下我了,我成為了師傅最後一個弟子。我不愛說話,可他跟長了三張嘴似的,總有說不完的話,吵死人了,我就是和他吵架吵多了,才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張口閉口就罵人,這一切都要怪他……那會兒我體質差,師傅教的武術總是學不透,一來二去總是對自己生悶氣,誰知這傢伙不僅不安慰我,反而奚落我,激的我和他打架,後來我們打的多了,招式就順了,等我稍稍練出來一些,他就帶我到處為非作歹,什麼偷雞摸狗的事都做過,等我們被抓包,這人就溜的極快,留我在那受訓。我記得那次我們進村打算偷點青菜回去,結果正好碰上強盜進村,我倆躲在暗處看着,見那些強盜搶人家財物就算了,還想殺人滅口,我看見那場面就害怕的走不了路,三師兄這個混賬東西便大聲叫喚——欺負這些普通老百姓算什麼,有本事和我打一架;我本以為他要行俠仗義,還覺得以前可能是我誤會他了,誰知這個臭不要臉的把我一把推出去了,我當時嚇壞了,那些強盜看着我笑的滿不在乎,我當時骨子裏的害怕不敢出手,他們就跟拎小雞似的把我拎起來,就快對我下手時,他才出現,他從強盜手裏把我搶過來嘴裏還埋怨我說我不爭氣,連面對恐懼的勇氣都沒有,他把我往後一推就上前與那些強盜動起手來,他勢單力薄受了傷,我眼看着他逐漸落了下風無動於衷,本以為他會大罵我一頓,沒想到他讓我快跑,我當時跑了,可跑了一段路,我又折回去了,那時他已經被抓了,那伙強盜踩着他的手腳折磨他,他看見我了,還是示意我快離開,那時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跑上去就和那伙強盜打起來了,最後我也被擒了,我倆以為肯定要相伴走上黃泉時,大師兄和二師兄趕來了,他們趕跑了強盜,救下了我們所有人,我和三師兄又被罰了……反正和他在一起,被師傅體罰是常有的事,不過,自那以後,我沒有了軟肋。大師兄一本正經,不苟言笑,二師兄倒是十分和藹,偶爾會和我們一起鬧,三師兄就完全是個土匪,經常搶別人的東西,還不講理,還動不動就上房揭瓦,也不知師傅是怎麼忍下他的……”

游四方說著說著又停下了,長鯨正聽到興頭上,着急的問道:“還有呢?後來呢?”

游四方道:“咳咳,這嗓子有點干啊……”

長鯨十分機靈的給他倒了杯茶出來,又坐回鍾侯川身邊,游四方喝完茶咂咂嘴才接着道:“那會兒,你爹不是攛掇着我一起去整蠱二師兄,就是攛掇着二師兄來整蠱我,反正他一天到晚就幹不了什麼正經事,就算師傅給他安排滿滿整整的事,他也能倒騰出一些時間來去掏鳥蛋……他這個人很是奇怪,師傅越是罰他,他還越高興,我想他平時搶人家的東西也不貴重,大概是有些無聊,直到我看見他去搶流浪貓狗的東西,我就斷定他這個人是真的無聊,那些東西他搶到手了,也不用來幹什麼,就過個眼癮,然後又還回去了……”

長鯨慶幸道:“還好老頭眼光好,娶了我娘那等大家閨秀,不然我得成什麼樣…..”長鯨想像着自己的樣子,打了個冷顫,這也太嚇人了。鍾侯川以為她冷,為她攏了攏斗篷,長鯨趕緊伸手捂住鍾侯川的耳朵:“這些你就別聽了。”

游四方笑了笑又接着道:“你爹當年的荒唐事啊,數都數不清,不過他做土匪倒是我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是天性。”

阿墨問道:“師傅和伯伯那麼厲害,那你們的大師兄二師兄不是更厲害了么?他們如今怎麼樣?”

游四方臉上的悅色慢慢褪乾淨,嘆道:“自師傅駕鶴西去以後,就是大師兄帶着我們了,我那會兒年紀小,不想拖累幾個師兄,便一走了之了。據說後來三師兄接到家裏來的消息,說是鬧了年荒,官府還慘無人道的加重徭役賦稅,他請示了大師兄就匆匆趕回去了,等了很久我和三師兄都沒回去,後來大師兄二師兄便也散了,等我再次聽到消息時,三師兄已經建了寨子,二師兄身患染疾已經病故了,至於大師兄,一直沒有半點消息。”

長鯨問道:“那您為何又化名游四方呢?怕他們找你么?”

游四方自嘲的笑道:“我記性不好,總是記不住路,所以我才想四處遊歷,我覺得總有一天我能改了這個毛病,唉,如今上了年紀,也沒能改過來。”

長鯨自信的道:“等這邊的事結束了,我帶你去我家,好幾個山頭呢,我保證一定幫你改了這個毛病,我可有辦法了。”

游四方斜眼瞥了一眼長鯨:“我才不去呢,你和你爹兩個土匪都在,我還活不活了?”

長鯨笑道:“您放心,在寨子裏一般都是我和老頭吵架鬥嘴,其他人都插不上話的。”

游四方哼哼兩聲,滿是懷疑的看着長鯨,倆人對上眼又吵了幾句。

晚間,長鯨在院外溜達,看院子裏的梅花開了,便折了幾支,一支插在游四方窗前,一支別在阿墨房前,一支帶回去,進去的時候,鍾侯川正蓋着毯子在烤火,長鯨沒看到花瓶,就把鍾侯川的茶壺拿過來插花了。

不等她擺弄完梅花,背後就傳來了鍾侯川的幾聲咳嗽,長鯨過去給他掖毯子道:“是不是今天在外面坐久了凍着了?要吃什麼葯,我去給你拿。”

鍾侯川咳完搖搖頭,拉着長鯨坐在火爐旁烤火,坐了一會兒,鍾侯川不自知的靠着長鯨睡著了,長鯨摸摸他的額頭,也沒有發燒,便抱起他送他去休息,給他加了床被子。

因為鍾侯川風寒,長鯨也開始學做飯了。剛開始的時候,游四方、阿墨和長鯨三人在廚房搗鼓半天都沒煮出一碗粥來,長鯨很是懷疑的問阿墨道:“你不是跟他學做飯了么?怎麼你也不會?”

阿墨摸着腦袋道:“是學了,可是沒有實操過,眼睛看見了,腦子也記住了,但是這麼一做,又覺得好像沒學會,至於煮粥,還真沒學過。”

游四方倒騰半天才生起火來,還把自己熏的眼淚鼻涕混一起,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長鯨一臉的生無可戀,看來離了鍾侯川,她真的會生活不下去。阿墨和游四方開始搗鼓舂米,長鯨看着時辰也不早了,想着鍾侯川還在病中,思索一番后,還是去外面的酒樓端了一盅粳米粥回來。

鍾侯川吃完第一口的時候,很是懷疑,這怎麼可能是他們三個人做的出來的,看着長鯨發梢上還有殘留的雪跡,又無奈的笑了笑,長鯨邊喂邊笑道:“不用那麼無奈,按我們三個的水平,不知何時能煮出一碗粥來,我們倒是無所謂,總不能餓着病患吧……這樣吧,你一會兒念着做飯的步驟,我把它寫下來,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你提醒一下,萬一我天資聰穎,一下就學會了呢?”

鍾侯川點點頭,喝完粥后,長鯨便開始寫下做飯的步驟,他也沒給長鯨提醒什麼,就隨口道:“做飯做的是心意,我做的你吃到了那意思也就到了,同樣,你只要心意到了就可以。”

長鯨看著鐘侯川笑笑,隨後去廚房琢磨菜單了,阿墨和游四方因為實在餓了就出去吃了,廚房裏只剩長鯨一個人,還好火還在燒着,鍋里的水已經開了,長鯨看著鐘侯川給出的步驟一點點加東西進去,不知是長鯨太過認真還是廚房很給她面子,她意外的成功了。

長鯨端着那小碗粥坐在廚房前的台階上,看着自天飛下的雪,時不時喝一口。鍾侯川不放心,便躲在角落一直看着她,直到長鯨坐下來喝着自己煮的粥,這才悄悄離開。

長鯨喝完粥跳到地上,在雪地里踩出一個又一個腳印,大概覺得只有自己的腳印有些孤單,她又在自己腳印的旁邊踩出一串腳印,轉身看了看覺得腳印不夠大,便想着鍾侯川的腳印大小,又踩寬了些,她一個人在雪地里也玩的很開心。

鍾侯川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娶妻,會費盡心思想要守着一個人到老;長鯨也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般照顧人,會下廚做飯……或許他們不是彼此最契合的人,但靈魂深處,他們把自己打磨成了能契合對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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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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