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長鯨給了鍾侯川一個嫌棄的眼神,鍾侯川這才正經起來道:“杏花村的事我知道了,多謝師傅挂念徒兒,徒兒十分感激。”

游四方這才罵罵咧咧的穿上鞋:“枉我疼你一場,以為你死在了那場大火里,天南地北的到處打聽,找了好幾年才尋到那方二為你報仇,你倒好,自己一個人在其他地方快活,如今媳婦兒都娶上了,也不見叫師傅去喝杯喜酒,沒良心的小崽子……”

鍾侯川走到游四方身前十分抱歉道:“喜酒我一定給您補上,這麼些年我也在想着您的,只是造化弄人,我不得不偽裝苟活,如今形勢逼人,我不得已才現身四處找您,徐老爺也在幫忙找您,以前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承蒙師傅不棄,待我這般好,徒兒實在無以為報。”

游四方皺眉道:“你和徐家那老頭子勾搭上了?”

鍾侯川被游四方的用詞震住,隨後又無奈的點頭,游四方思索了片刻笑道:“我說呢,這些年突然就不太平了,原來是你小子搞的鬼,夠酸爽,不愧是師傅的徒弟。”

鍾侯川又認真道:“其實這次找尋師傅還有另外一件緊要的事,除了師傅,我不知道可以求誰了。”

游四方道:“什麼緊要事?說來為師考慮考慮如何拒絕你。”

鍾侯川拉着長鯨道:“是長鯨,她的眼睛出了些毛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失明一次,我醫術有限,治標不治本,還望師傅施救。”

游四方一聽是長鯨,立馬跳下桌子,認真的翻着長鯨的眼睛看,隨後思索道:“這麼俊的閨女,要是眼睛看不見了也太可惜了。”

隨後認真的同長鯨道:“我為你探一探穴位,忍着點疼啊閨女。”

長鯨點頭道:“謝謝師傅。”

游四方看着長鯨笑了笑,隨後伸手在她頭上按着穴位,剛開始還好,後來不知游四方按到哪裏了,長鯨疼的全身抽搐了一下,鍾侯川緊緊的拉着長鯨的手,長鯨忍着疼,腦門生生的疼出一陣陣細汗,等游四方收手,長鯨整個人疼的虛脫了,往鍾侯川的方向倒過去,鍾侯川眼快的接住長鯨,坐到她旁邊,把疼的說不出話的長鯨摟進懷裏,用袖子小心的擦着長鯨臉上的汗珠。

鍾侯川見長鯨緩過來一些才問道:“師傅,怎麼樣?有法子么?”

游四方思索片刻道:“第一次受傷是什麼情況,怎麼失明的?”

鍾侯川便把戴面具的黑衣人追殺,長鯨為他擋下暗器受了傷又抱着他跳崖的事情說了一遍,游四方想了想道:“不對,應該還有一次受傷,多年前的,你在想想。”

鍾侯川不知是哪次受傷,因為在寨子的時候長鯨經常受傷,便把自己如何與長鯨相識到長鯨抱他跳崖的經過說了一遍,包括長鯨被大當家收拾,自己調皮受的傷都一一巨細的說出來,游四方想了想,懷疑道:“不對啊,應該還有一次是傷到頭部的,你確定你沒漏下什麼?”

長鯨靠在鍾侯川肩頭聲音微弱的道:“有過一次,”鍾侯川看向長鯨,長鯨笑道:“那次受傷你不知道。”鍾侯川隨即反應過來道:“對,是有一次,她五歲時頭部有過一次撞擊,那次是撞到了大樹上……”鍾侯川說著又理了一下長鯨的頭髮,長鯨定定的看着他。

游四方道:“這樣就對了,她腦子裏有塊陳年淤血,一直被人小心照顧着因此沒有擴散,所以一直沒事,後來跳崖再次受到撞擊,那片淤血擴散了,這才導致她看不見,你是不是讓她練了氣息逆流?”

鍾侯川點頭道:“我之前教過她,跳崖之後我也昏迷了快兩年,她醒了以後眼睛就失明了,後來是她自己練了氣息逆流,眼睛又恢復了,但她還是會隔一段時間失明一次,我助她氣息逆流,她又能恢復一段時間,如此反覆。”

游四方道:“你小子倒是天資聰穎,但病卻不是這麼治的,你教她的氣息逆流不過是逼出了她五髒的淤血,可她腦子裏的淤血依舊還在,每次練氣息逆流的時候不過是把擴散的淤血堵回去,等眼睛好了一段時間,那淤血自然又擴散了,時間長短取決於她使用內力的程度。”

鍾侯川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那,師傅,該如何逼出淤血治好她的眼睛?”

游四方開始猶豫,阿墨聽完長鯨和鍾侯川的故事感動的稀里嘩啦,也跟着求道:“師傅,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治好長鯨姐姐的眼睛,她那麼善良又那麼漂亮,可不能以後看不見啊。”

游四方擺脫了兩個纏人的小崽子,罵道:“我說過不救了么?就你倆有心是吧?這麼俊的閨女,我怎麼捨得她眼睛出問題。”

鍾侯川和阿墨十分感激的看着游四方,游四方道:“治是可以治的,但你也知道師傅的手藝不正規,都是旁門左道,所以,這閨女會吃些苦頭,你想好了么?”

鍾侯川看向長鯨,滿眼的心疼與不忍,長鯨一向是個足夠能忍耐的人,剛剛只是按穴位她就疼的那樣,接下來的治療還不知要怎麼受苦,他藏在心尖上的人,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看她受傷,鍾侯川深恨自己無能。長鯨似乎察覺到了鍾侯川的自責,便往鍾侯川脖頸處靠了靠小聲道:“沒事的,我可以,我相信游四方師傅。”

游四方皺眉道:“除了很疼之外,你的五識會陸續失效,直到淤血全部排除體外為止。”

阿墨驚道:“什麼?這麼說長鯨姐姐不僅會失明,她還會聽不見,還會失去味覺么?師傅,你好好想想啊,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游四方搖頭,阿墨不知怎地,一個人坐在旁邊哭了起來,鍾侯川輕聲道:“有幾成把握?”

游四方堅定的道:“我這個雖是旁門左道,但我能保證十成十的成功,只是過程痛苦了些,閨女要遭些罪。”

鍾侯川輕吻着長鯨的額頭道:“沒事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要你,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

長鯨笑着點點頭,緊接着游四方就去準備工具,阿墨把一張殘破的舊榻收拾出來,打掃的極為乾淨,鍾侯川把長鯨抱過去,長鯨自己運息了片刻,游四方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把鋒利的小銀刀和一段魚線,游四方讓鍾侯川用銀針封住長鯨身體重要穴位,隨後又點了長鯨的穴道,讓她不得動彈,有些語重心長的道:“閨女,我要開始了,你忍着些。”

長鯨眨了眨眼睛,游四方動作極輕的把長鯨的頭髮順到一邊,在她耳後找了一個位置,用銀刀輕輕的劃了上去,鍾侯川見此幾乎不能呼吸了,阿墨生怕自己會驚擾到長鯨,拚命的捂着嘴,不敢哭出一丁點聲音來。長鯨疼的眉頭皺到一起,不一會兒便閉上眼沒了動靜,鍾侯川哽咽的喚道:“長鯨?長鯨?”

游四方小聲道:“閉嘴,你要把她叫醒感受一下有多疼么?”

游四方劃了兩個骨節長的長度,才開始運力逼出長鯨腦子裏的淤血,本以為第二次撞擊讓她的血塊散開了,不曾想,只是逼出一部分淤血,血塊依然存在,強行逼出來怕會傷及他處,只得作罷。長鯨中途又疼醒兩次,最後又疼暈過去,鍾侯川想把長鯨抱在懷裏安慰她,又怕碰到她身上的銀針,只得干看着。游四方見不可強來,便用銀針扎住穴位止血,為長鯨縫合傷口,並不是全部縫合,只是兩邊縫了一下,中間留出一段不長的傷口用於定期排血。

游四方終於停手,鍾侯川剛想抱長鯨,游四方阻止到:“我理解你心疼她的心情,但現在,任何人都不能碰她一下,明白么?”

不知道給長鯨解穴以後長鯨的身體能不能撐住,會不會崩開縫合的傷口,游四方便沒有解穴,讓長鯨就那麼打坐着,一動也不能動,因為傷口位置特殊,不能飲食,鍾侯川只能時不時的就用筷子蘸一點蜂蜜水抹在長鯨嘴唇上,長鯨醒了很多次,疼的眼淚在眼裏直打轉,看著鐘侯川紅腫的眼睛她又沒敢哭出來,而後又疼暈過去。

游四方每日運息用內力按長鯨頭上穴位的時候也是長鯨十分痛苦的時候,鍾侯川只能握着長鯨因出汗而濕了的雙手,做不了任何。阿墨每次不忍看下去,都是蹲到廟外,用力的咬着衣服,不讓自己的哭聲驚擾到他們。

如游四方所說那樣,長鯨剛開始只是看不見,鍾侯川在她身旁說什麼,她都能眨眼回應一番,後來慢慢的聽不見了,又不想鍾侯川擔心,每當鍾侯川過來握着她的手時,她感覺差不多是一句話的時間了,就眨眨眼,鍾侯川知道,長鯨聽不見了…那時,他才敢在她面前哭,什麼也不說,只是看着長鯨,看到她隔一段時間就眨眼的樣子有些可愛,可笑着笑着,又哭了。

游四方每日用內力按着血塊,又引着血塊順着傷口排出,足足小半個月,才處理乾淨,幫長鯨徹底縫合傷口后,才同鍾侯川一起小心的把長鯨放平,側躺在床上,長鯨腿腳麻木的十分明顯,鍾侯川每日用熱毛巾給她敷上,又幫她按摩,隨着傷口慢慢恢復,游四方才解開長鯨的穴道。

見長鯨睡的安穩些了,不會隨意翻身了,游四方才把鍾侯川拉出去透透氣,讓他活動活動筋骨,倆人出來的時候,阿墨正蹲在角落埋頭哭,鍾侯川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阿墨這才擦擦眼淚好好的坐着。鍾侯川也着實鬆了口氣,就地坐在了阿墨旁邊,游四方嘆了口氣,也過來同他們坐到一起。

游四方感嘆道:“這輩子能遇上這閨女,徒兒,你賺了,不枉世上走一遭。”

鍾侯川又苦澀的笑笑,他是賺了,但對長鯨來說呢?那可是活生生的折磨,讓她疼的死去活來的折磨,若是有機會讓他再選一次,他寧願死在那場大火里,被燒的乾乾淨淨。

阿墨難得的用成熟的語氣道:“以前從不知公子和夫人的故事,我只覺得你們感情非常好,好的讓阿墨羨慕,直到公子你說了我才知,原來梁祝化蝶是真的,牛郎織女也是真的,我何其有幸,親眼看到了,我不知道為何一想到你們的過去就忍不住哭,但我相信,長鯨姐姐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們會越來越好的。”

鍾侯川笑着拍了拍阿墨的肩膀,阿墨認真的道:“我不知此生會不會遇到這樣的人,但我願意用畢生的幸福換取姐姐的健康,我希望她好,她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每當晚上我抬頭的時候,我就知道姐姐在朝着我笑,告訴我招式練錯了......從我出生開始我就從未想過餘生,但如今我很期待餘生,我希望往後的每一天,姐姐都能笑的眼睛彎成月牙,因為,姐姐的眼睛,好看極了。”

鍾侯川不知何時早已淚目,聽着阿墨安撫的聲音,他心底的痛翻江倒海的狂涌。游四方笑道:“傻小子,相信師傅,會好起來的。”

師徒三人靜坐在廟外,誰也沒有言語,獃獃的看着天空,不過發獃了片刻,鍾侯川又起身道:“你們在這休息,我去守着她。”

鍾侯川悄聲走到長鯨面前,見她這麼多天來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穩,終於欣慰的笑了起來。第二天一早,鍾侯川還趴在床前,長鯨便醒了,傷口沒那麼疼了以後,她稍微抬手摸了摸鐘侯川的臉,鍾侯川一下驚醒,見是長鯨的手,便很是依戀的拉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長鯨聲音有些微弱道:“肯定好多天沒好好休息了吧,你看你胡茬都長出來了。”

鍾侯川笑道:“總不能因為我長丑了,你就不要我了吧。”

長鯨笑道:“怎麼會呢?你長鬍茬也還是好看的。”

鍾侯川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道:“已經退燒了,我去燒水來給你擦擦身子,這些天你的衣服每天都要被汗浸濕好幾次,我又不敢碰你,如今傷口恢復良好,我知道你愛乾淨,給你輕輕擦洗一下換身衣服吧,好么?”

長鯨有些皺眉,鍾侯川輕輕扶着她的額頭道:“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也不用在意這些虛的,再不擦洗一番,只怕身上要長痱子了。”

長鯨看了看鐘侯川,小聲回了句嗯,鍾侯川起身揉揉有些僵硬的腿,便去燒水,阿墨把窗戶封嚴實了透不進一點風,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在廟裏四處找尋,在窗子周圍釘上一道大大的木板,擔心長鯨着涼,又為長鯨生了好幾堆火圍着。鍾侯川燒好水后,游四方和阿墨便廟前廟后的守衛着,一隻蒼蠅都不讓飛進去,鍾侯川準備好了才抱着長鯨到火堆中間,給她擦洗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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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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