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鍾侯川為長鯨擦洗完給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長鯨才覺得又舒服了很多,鍾侯川收拾完那些東西便靠在長鯨旁邊小聲道:“還想睡的話就再休息會兒,我在這陪着你,”

長鯨看著鐘侯川不說話,鍾侯川又問道:“睡不着么?那我陪你說說話吧。”

長鯨:“你知道我聽不見也看不見的時候腦子裏在想什麼麽?”

鍾侯川笑着搖搖頭,長鯨小聲道:“我在想,還好老頭不在,不然他非得揮着鞭子到處撒氣不可。”

鍾侯川笑了笑問道:“還有呢?就沒有想我么?”

長鯨笑道:“當然想了,我當時想啊,還好有你陪着我,不然我真的不知該怎麼撐下來。”

鍾侯川輕輕的撫着長鯨的眉毛道:“你說,要是讓咱爹知道我又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讓你整整疼了小半月,他會不會揮着鞭子追着我滿山跑?”

長鯨笑了笑道:“當然會了,所以你要跑快點,讓他追不上你。”

鍾侯川點頭道:“好,等你好了以後你就天天追着我跑,等你追不上我的時候,爹也追不上了,那我就安全了。”

長鯨伸手輕輕碰了碰鐘侯川的喉嚨道:“我最疼的時候就在想,游四方師傅當年為你逆轉聲線時,你是不是也這般疼過?”

鍾侯川笑道:“所以我們才是夫妻啊,註定了疼也要疼一塊兒去。”

長鯨又問道:“我這般體質都受不住,當年那麼體弱又年幼的你,是如何承住的?”

鍾侯川小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年師傅給我診療的時候,我就把自己催眠了,睡著了就隨他去了,不怎麼疼的,我可沒有夫人這般堅強。”

長鯨見他又如此矇混過關,便也沒追問下去,閉着眼又休息了片刻。在鍾侯川衣不解帶的照顧下,長鯨修養了小半月也就恢復的差不多了,游四方準備給長鯨拆線的時候,鍾侯川算是得以把長鯨整個緊緊抱在懷裏,拆線時沒有那麼疼,長鯨也不見有什麼反應,倒是鍾侯川緊張的出了一身汗。

天氣晴好,長鯨想吃芋餅,鍾侯川便帶着阿墨去市集買東西,長鯨如今能自由活動了,便在廟門前的空地處練武,游四方在一旁指導着長鯨運作氣息。練完后,長鯨搬來了一個凳子坐在游四方身邊,十分乖巧的問道:“師傅,我能問你個問題么?”

游四方閉眼養神,隨口道:“你先問,我在考慮考慮要不要回答你。”

長鯨道:“聽聞鍾侯川之前的女聲是您教的?您怎麼做到的呀?我覺得您好厲害。”

游四方一時被誇,心裏一樂,便睜眼坐起身同長鯨道:“這可是我的絕技,我的扮裝也是很厲害的,你看那小子的扮裝,不過學了我的十分之一。”

長鯨表現出一幅十分傾佩的樣子,鼓掌道:“我說呢,他怎麼那麼厲害,原來是師傅教的好,他如此厲害才只是師傅十分之一,那師傅得多厲害啊?”

游四方得意的笑道:“那是,我游四方也是有響噹噹的名號的。”

長鯨又湊近他問道:“我年少時也喜歡扮裝,那會兒都是男兒裝,我以為我裝的很像了,沒想到那天遇到師傅,阿墨認不出你來,我才認輸了,師傅才是真的厲害。”長鯨說著豎起大拇指,游四方被長鯨一頓奉承樂的嘴角能掛油瓶。

長鯨又嘆道:“可是我不能說話,我一說話就暴露了,扮的再像也沒用。”

游四方立即接話道:“想學我可以教你啊,只是過程有些受苦。”

長鯨搗蒜似的點頭,很是乖巧的替游四方捶肩,游四方一時高興就同長鯨道:“這些都是不入流的手法,自然很遭罪,像你這般內力深厚的,先用藥水把嗓子徹底燙壞,到無法言語之時,在用針灸之法刺入穴道,練習氣息逆流之後嗓子會由內而外的恢復,到那時候你在一個勁的吊嗓子,吊到女聲出來了,我在去除你的銀針,多加練習練習男聲也就出來了。”

長鯨裝出很是后怕的樣子道:“怎麼這樣殘忍?有內力的都如此折磨,沒有內力的豈不是得疼死?還能活到聲線轉換完成么?”

游四方笑道:“閨女,小看我了吧,越是這種沒有內力的普通人才更能彰顯我的實力不是。”長鯨十分敬佩的看着他,又為他倒了杯茶。

游四方喝完茶接着道:“這沒有內力的人呢,嗓子壞了只是第一步,那時候要由着它化膿,此類功法需要內力攜持,故此還需要為他注入內力,注入內力首先要建個大蒸籠,把人紮上銀針放到裏面蒸,我在蒸籠外用內力為他拉火箱,內力的勁道會保持火焰的溫度,而蒸籠熱到了一定溫度以後人會短暫的失去知覺,那時候便需要找准他脊椎的中心點,一點一點往裏面注入我的內力,注入內力是個十分痛苦的事,就好比不屬於的你的內臟強行霸佔你的身體,你不得不接受它,不得不騰出你內髒的一定空間容納它,最後在引着他煉化內力,進行氣息逆流,本身不懂武的人就這點好處,練習氣息逆流時十分順利,最後在吊吊嗓子,扎幾針,慢慢也就好了。”

長鯨聽此驚呆了,覺得呼吸都困難,小聲道:“那鍾侯川呢?他就是這麼過來的么?”

游四方嘆了口氣道:“他情況特殊,兩種都佔了,不僅如此,他還比其他人多受了很多罪……”長鯨蹙眉盯着游四方,游四方閉着眼,似乎陷入了回憶:“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不過五歲左右,他很聰明,自小由老相爺親自教養,在京城那是赫赫有名的神童,他的聰明不僅體現在詩文上,還有武學。他的根骨很是不錯,若能教養得當,那也會是名留青史的一代名將,可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他註定不平凡。後來老相爺的所作所為毀了他一輩子……先太子遇刺那天,長公主親自打斷了他的手和腿,找人震斷了他的經脈,傷了他的喉嚨,那會兒的他才那麼小一點兒……”游四方伸手比劃了一下鍾侯川的身高,隨後苦澀的笑道:“我見到他時,難以相信天下會有那麼狠心的父母,但後來不得不承認,長公主是對的……我為他診治的時候發現他體內還有潰亂的內力,不得已,又再次重傷他,讓他徹底失去了練武的資格,隨後才為他接起筋脈,等他恢復一些后,才開始教他逆轉聲線……他那會兒就是掃帚高的小娃娃,就那麼小一點的娃娃,就把這世間最痛的苦都嘗了一遍,我以為經歷了這些,他以後就能平安順遂了,就算受盡眾人的冷嘲熱潮,至少他還能留住一條命,誰知那群人竟行刺公主府,一把火,就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燒光了……”游四方淚眼朦朧的看着前方,那些鮮血淋漓的痛就彷彿在昨天。

長鯨聽完后覺得胸口有什麼堵着,很是難受,游四方又不知是哭是笑的道:“當年老相爺找到我時,我還覺得不可思議,他自己本身就文武雙全智計無雙,為何要我去教鍾侯川?後來接觸了那小子,我經常會心疼他,好幾次都巴不得抱着他離開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可他不願意,他想留在那,因為他的家在那裏。我也是那會兒患上的酒癮,我以為喝醉了就不會想起這些污糟事,可他偏偏每次在我醉的時候輕手輕腳的給我蓋上毯子,吩咐廚房給我做醒酒湯,只要我醒了他就笑呵呵的端着湯站在我面前,你說,這樣的一個人,你叫我如何不心疼他?明明是他一個人忍下了所有痛,卻還要高高興興的照顧我們……”游四方陷在回憶里,放聲大哭了起來。

游四方哭了片刻擦擦眼淚后又笑了起來:“俗話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眾人只知老相爺當年是文武絕世的稀才,卻不知,鍾侯川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相信他,這般死生掙扎過後,沒有什麼會是他的阻礙,他定能一飛衝天,傲視群雄,無可匹敵。”

長鯨也跟着他笑了起來,見游四方的鬍子在空中飄着,便學着鍾侯川的樣子,用力拽了一下,游四方立馬氣的豎起了眉毛,大喊長鯨兔崽子追着她滿院子跑。游四方雖然武功不錯,懂的也多,但畢竟上了年紀,他個子不高,比長鯨都差點,況且這些年來喝酒喝的體質都弱了不少,根本跟不上長鯨的步伐,長鯨邊跑邊轉身笑他,一幅‘你不行哦’的樣子衝著游四方搖頭,游四方驟然被這個小丫頭看輕了,來了脾氣,卯足了勁追長鯨,長鯨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做出十分害怕的樣子跑過去躲在鍾侯川身後小聲道:“你師傅欺負我,你得為我做主。”

長鯨剛說完游四方就跑出來指着長鯨道:“你這小兔崽子,欺負我如今老了追不上你是吧,換在二十年前你試試,我不把你揪着耳朵教訓一頓,我就不姓方。”

長鯨笑道:“這師傅又糊塗了,別說你現在追不上我,就算追上了你也不姓方。”

游四方脫下鞋來就往長鯨這扔過來,長鯨眼疾手快的拽着鍾侯川往旁邊一閃,鞋子飛出去好遠,鍾侯川有些奇怪的看着倆人,小聲同長鯨道:“他不是一向最喜歡你么?怎麼動起手來了?”

長鯨感慨道:“我還是老頭親閨女呢,你見他什麼時候手軟過?就是一句話,男人心,海底針,尤其是他們這種上了年紀的男人。”

鍾侯川和阿墨對視了片刻,竟無言以對,游四方聽此更是來了脾氣,一蹦一蹦的蹦到鍾侯川和長鯨身邊,想伸手擒住長鯨,長鯨只是稍稍一退,他就撲了個空,鍾侯川擋在中間扶着游四方道:“那個,師傅,有話好好說,先穿上鞋行么?”

鍾侯川示意阿墨去撿鞋子,阿墨想了想,打開了包袱,拿出一雙新鞋捧到游四方面前道:“師傅,這是公子剛剛給我買的新鞋,我還沒穿過,送你吧,可舒服了。”

鍾侯川和游四方沉默了片刻,鍾侯川心感不妙,剛要跑被游四方抓回來訓道:“好你個小兔崽子,知道給他買鞋都不知給我買,還娶了媳婦就忘了師傅,混賬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

阿墨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趕緊又去撿游四方的鞋,游四方手裏沒有合適的東西揍鍾侯川,便扔下鍾侯川蹦到阿墨面前把鞋子搶過來穿上,隨即跑過去抓鍾侯川,長鯨利落的把鍾侯川一拽,拉着他跑了,嘴裏還笑道:“師傅,這是我的人,要揍他就先追上我喲。”

游四方被長鯨這麼刺激了一下,愣着追着長鯨在院子裏跑了無數圈,中途鍾侯川跑不動停下了游四方還在追着長鯨,長鯨的笑聲回應在廟裏的各個角落。最後游四方實在累的不行了,才躺倒在地上,左右腳一蹬把靴子送出去好遠,嘴裏上氣不接下氣的罵著混賬東西。

鍾侯川笑着去做飯,阿墨這次很識趣的跑過去撿回遊四方的鞋,又把自己的新鞋拿出去,讓游四方一腳穿一隻,隨後把他扶起來道:“師傅試試,這靴子很舒服的,公子其實給您買了靴,只是阿墨覺得我的靴子還能穿,便想把自己的靴子給師傅,沒想到師傅誤會了,您現在試試這靴子怎麼樣?覺得好,我就把我的也孝敬給您。”

阿墨扶着游四方在院子裏走了一段,游四方又笑道:“嘿嘿,果然舒服,把你的也拿來,我全要了,反正他有錢,你讓他再給你重買。”

阿墨很開心的把自己的靴子送到游四方手裏,游四方又開心的屁顛屁顛的,長鯨在一旁笑他,他都不搭理了。幾人在廟裏又待了幾天,這幾天裏長鯨和游四方一不小心多看了對方一眼,就能鬧的雞飛狗跳,鍾侯川和阿墨十分無奈的看着這倆活寶上躥下跳,很是頭疼。

鍾侯川接到了一封信,內容很是簡短——已獲得鹽引。鍾侯川十分高興,當晚特地多燒了三個菜,想着事情差不多了,便同游四方商量道:“師傅可願和我們一起同行?”

游四方想了想道:“有這倆保護你了,我還湊什麼熱鬧,我還是喜歡一個人來去自由。”

鍾侯川又和游四方分析了很多,還答應以後都給他付酒錢,游四方愣是沒點頭,後來沒辦法,幾人只得分道揚鑣,阿墨和長鯨收拾東西,鍾侯川規劃路線準備上路,再三確認了游四方不同行后,鍾侯川給了他一個聯繫自己的方式,隨後帶着長鯨和阿墨走了。

阿墨很是不舍,一直往回看,幾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阿墨忽然拉住鍾侯川,幾人回頭,看見游四方又向他們跑過來,隨後把東西往長鯨那一扔道:“這丫頭荷包落下了。”

長鯨又笑着塞回他手裏道:“這是刻意給你留的酒錢,我可不想下次再見到你時你又被店家扣留了。”

游四方怒目噘嘴的看着長鯨,隨後大喊道:“我決定了,我要和你們一起,這丫頭實在欠收拾,不把她揍一頓,我就不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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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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