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海棠姑娘看着阿墨眼裏閃着些許淚光,這難得的淚花觸動了海棠心裏多年不為人知的往事,於是便笑着點頭答應了,阿墨開心的連連向海棠姑娘鞠躬。海棠姑娘一時情動,留了三人在海棠閣吃了頓飯,又為三人撫琴一曲,走時親自送到門口,還讓人抬了兩隻箱子出來道:“既是舉手之勞也用不到這麼多酬勞,海棠受之有愧,這些你拿回去吧。”

阿墨拒絕道:“海棠姑娘如此良善,這份濟世救人的心是多少珍寶都無法衡量的,我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來滎都,就當是送姑娘個念想,姑娘閑時把玩把玩,院子裏的海棠有花開就有花落,若是花落時,姑娘能想到這些小玩意兒消遣消遣,墨某就心滿意足了。”

海棠盯着這張有些稚嫩的臉,一時有些語塞,這番話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識,隨後輕聲道:“若你以後有空再來滎都,必要來尋我,我可以向你承諾一件事,此為回報你的這份心思。”

阿墨又深深的鞠了一躬,堅定的回道:“好!”

海棠姑娘看着他嘴角笑出了與平時不一樣的弧度,連着眼睛,都是明亮的,阿墨隨後關切道:“天色已晚,夜裏有些涼,姑娘注意添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說著,阿墨等人便躬身行禮後轉身離開了,海棠看着這人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就模糊了雙眼。

三人回到客棧,一關上房門,阿墨長長的鬆了口氣,長鯨盯着兩人看着,鍾侯川和阿墨眼神會意就並排站在一起,仿若做錯了事的孩子在接受親長的訓斥一般,長鯨在兩人面前踱步,來來回迴轉了幾個圈,最後停到阿墨面前,鍾侯川鬆了口氣,阿墨則是心都跳到嗓子眼。

長鯨:“今日這番話都是他教的?”阿墨認真的點點頭。

長鯨:“你是一字不差背下來的?”阿墨又認真的點點頭。

長鯨:“這麼來說,你學的如此認真,那他教的都是對的了?”阿墨慣性的搗蒜式點頭,鍾侯川咳了一聲,阿墨反應過來隨後又迅速搖頭。

長鯨看了看鐘侯川,對着阿墨擺手道:“那你可以走了。”阿墨跟腳底抹油似的迅速跑了。

鍾侯川賠笑似的對着長鯨一直傻笑,長鯨走到桌前無所謂的倒茶道:“你倒是會算計,利用阿墨的赤子之心去打動海棠姑娘。”

鍾侯川乖巧的站着,賠笑道:“對付生意人嘛,就該取些巧,何況阿墨本身就是這樣,都不用刻意偽裝,像我這樣的小混蛋就做不到他那樣。”

長鯨瞥了鍾侯川一眼輕聲道:“可他還小,你現在就讓他做這些,他以後的漫漫長路,走偏了怎麼辦?”

鍾侯川安慰道:“那我以後牢牢看着他,不讓他有走錯路的機會,再者,我看你如此對他,自然也是捨不得丟下他,日後我們可以帶他回寨子去,你做他的姐姐也好,師傅也好,咱爹肯定都會同意的,我這輩子都這麼看着他,好么?”

長鯨不知說什麼,自顧自的喝茶,鍾侯川走到她身後給她捏肩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阿墨這孩子,希望他好,希望他能一直怎麼純真下去,只是這件事非阿墨不可,我們不得不做,江淮地界不知多少家庭天人永隔骨肉分離,阿墨也是要長大的,這些都是他的考題。”

長鯨小聲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擔心,每次你費盡心思解決麻煩的時候我總是心裏不踏實,那些危險離我們如此之近,你智計無雙能算盡一切,就算一朝失策還有我,還有老頭和四叔,可阿墨未必能有你這番周全,他身後可是什麼都沒有的……”

鍾侯川坐到長鯨對面,拉着長鯨的手捏自己的臉,同她笑道:“那我以後做事更小心些,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去招惹這些人,一定安安分分的待在你身邊,好不好?”

長鯨看著鐘侯川笑了笑,鍾侯川這才意識道,其實相比阿墨,長鯨更有一顆難得的赤子之心,她滿嘴念叨着自己是土匪,三不五時就到處沾惹麻煩,但她卻能夠涉世如此之後,還能為一個以後可能並不相關聯的人考慮甚多,比起他想得到的那些東西,長鯨的這份純良,更值得他守護。

過後的一切皆如鍾侯川安排的那樣進行起來,乞丐收了鍾侯川的大筆錢財,為他們到處散播河決一事,引起百姓們普遍關注以後,海棠閣藉著新鮮勁兒也開始傳唱起來,傳着傳着便人盡皆知,京城更是議論紛紛,隨後便有大批官員親自帶着問罪的算盤和賑災的錢糧前往江淮地界。

江淮地界的大門一開,像是解放了惡魔的囚籠,到處蔓延着死神的氣息,所見之處皆是殘破,沒有生的一點氣象,鍾侯川帶着長鯨阿墨在江淮各地巡視了一番,挑選了一個還算好的地方落腳,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疏通河道、流民安置、房屋重建、改善田地,進發新的種苗等一系列重要的舉措都未按着鍾侯川預期的那般進行着,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卻沒有一個有能力的人來收場,鍾侯川十分惱火,隨後親自傳信請了朝上十分有份量的向古易大人出山,這位大人官階一品,因跟隨過兩朝皇帝,不參與任何黨派,做事很有分寸和力度,頗得各方人士的尊敬,這位向古易老人看透朝堂的爾虞我詐,便不允許家中子嗣入仕,他自己已是花甲之年,便已不在朝堂議事,但若有緊要事,向大人也會主動請纓。此次災情如此嚴重,下來巡辦的官差大多是藉此落井下石剷除異己,只有少數幾位一心想着控制災情,奈何並未成事,鍾侯川一封匿名信目標準確投入到向府,向大人看完之後,第二日便主動上朝請求去江淮查看,當朝皇帝此時正需要這樣一位可鎮壓各方勢力又能清白辦事的人,當即便同意了,又為向大人增加了一批保衛軍隨行。

江淮地界的眾多官員一聽這消息如坐針氈,這才開始着手整治,但人多事雜,辦事效率極低,整整三天才理出一個頭緒,時間的無情流逝使得災情再次爆發,鍾侯川縱然有徐老爺等人相助,但要救助這些災民,實在是力不從心。

這天鍾侯川挑燈夜撰,詳細的擬寫章程,忽的從阿墨的房間傳來打鬥聲,長鯨旋身把鍾侯川帶上房梁藏起來,隨後去協助阿墨,這些人不是專業殺手,但懷着絕對的殺心,長鯨和阿墨配合把人處理乾淨后,才去接鍾侯川過來。

鍾侯川冷笑道:“這些人不忙着自救,倒想着尋仇,不知該說他們蠢還是自以為是。”

長鯨道:“你說他們是官府的人?”

鍾侯川點頭道:“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這一路查將下來,又處置了一批人,這些人尋仇不敢對官階大的人下手,我們自然成了替罪羊。”

阿墨茅塞頓開道:“公子是說,我們散播消息時就被人盯住了?”

長鯨見阿墨手臂有道破口,便上前替他包紮,鍾侯川剛上前一步就踩到幾捋頭髮,彎腰撿起來后,看了看長鯨,是長鯨保護阿墨時被人割斷的,鍾侯川十分生氣的把頭髮緊緊握在手心裏,腦子裏又閃現出了之前的計劃。

“長鯨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眼睛又不好了?”阿墨着急的喚着長鯨。

鍾侯川見長鯨揉着眼睛便過去扶着她道:“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

長鯨看着眼前又開始模糊,最後徹底失明了,鍾侯川剛要帶長鯨去休息,長鯨拉住他道:“阿墨的傷口還沒完全包紮好,我還有些不放心,今晚阿墨同我們一起吧。”

鍾侯川輕聲回了句嗯就扶着長鯨坐下,重新給阿墨包紮,隨後看着手心裏的頭髮,那眼神鋒利的似刀,阿墨看到鍾侯川的樣子突然有些不敢說話,他盯着頭髮的樣子,像是野獸,隨時會撲出去咬人的野獸。

鍾侯川把頭髮小心的揣進懷裏,拉着長鯨溫柔的道:“看不見就閉上眼休息吧,我抱你過去。”長鯨點點頭,鍾侯川手法十分輕柔的抱起長鯨送她去休息。

若是之前長鯨的純善再次打動了鍾侯川的心,讓他試着放下這些恩怨平平淡淡的過下去,可如今長鯨的樣子卻又再次激起他的鬥智,既然有些東西橫豎避不開,那就統統把它踩在腳下碾碎好了。

阿墨看不懂鍾侯川的眼神為何能變換的如此之快,他只是些許明白了長鯨對於鍾侯川而言的意義,長鯨不只是鍾侯川的妻子,她是他的一切,就算長鯨身上無關痛癢的一縷頭髮,對鍾侯川而言,那都是致命的傷,他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傷她分毫。

阿墨看著鐘侯川十分溫柔的照顧着長鯨,看向長鯨的時候他的眼裏能溢出柔和的光來,和剛剛眼漏凶煞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阿墨不禁想到,如果有一天鐘侯川走火入魔,或許只要長鯨一聲召喚,他就能捧着一顆血淋淋的真心笑盈盈的轉身向她走來。

照顧好長鯨睡覺了以後,鍾侯川接着未完的條陳續寫,隨後趁夜送出去,回來后他思索片刻又十分迅速潦草的寫了封信,在屋子裏靜坐了片刻,似在猶豫什麼,一盞茶時間過後鍾侯川又把這封信送出去了。等他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幾乎快破曉了,他動作極輕的坐在長鯨身旁,直到長鯨醒來以後,鍾侯川照顧她洗漱以後便輕聲道:“聽聞離這不遠處有座疊鳳山,風景很是不錯,這裏的事,咱們能幫都幫了,剩下的就交給向大人和徐老爺,我帶你去靜養幾天,好不好?”

長鯨點點頭,鍾侯川喚醒了阿墨,趁着天沒有大亮幾人離開了滎都,前往了疊鳳山。阿墨做了幾天少爺都有了些責任感,小聲問道:“我們走了還在客棧里的那些商隊怎麼辦?”

鍾侯川駕着車笑道:“不錯,阿墨有長進了,過兩天徐老爺會過來,他們會繼續跟着徐老爺,事辦完了,徐老爺會安頓好他們。”

一路上了疊鳳山,長鯨雖然看不到,但感覺得到那種與塵世完全不一樣的氣息,山中少有人行,鍾侯川帶着阿墨搭了個小竹屋,阿墨看着搭建起來的屋子感嘆道:“好漂亮的小房子,公子的心思真是奇巧。”

鍾侯川牽着長鯨過去,同阿墨道:“這房子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我同夫人前半生的家。”

長鯨聽如此說,便慢慢鬆開鍾侯川的手,自己摸索着進去,阿墨看着長鯨往裏走着,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走,很是熟練,長鯨自己摸索着從屋裏又走到屋外,很是滿意道:“除了陳設簡單些,基本和我的院子一樣了。”

鍾侯川道:“你院子有棵海棠,但我們這裏都是竹松,我給你種幾顆竹子可好?鞦韆的話,這裏沒有結實高挑的樹樁,我給你做個藤椅吧。”

長鯨笑道:“你這是打算長住么?”

鍾侯川很是認真的點頭道:“外面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折騰,咱不管了,好好過我們自己的,等你眼睛好些我們在計劃着去找游四方師傅。”

鍾侯川像是算定了要清閑一段時間,不理俗事,每天帶着阿墨學習詩文,一筆一劃的重新教他寫字,偶有興緻便抱出琴來彈奏一曲,時不時的又為長鯨按摩一番,頗有隱居的意味。這天,長鯨剛從屋裏運息完出來,就聽到鍾侯川在給阿墨講解孫子兵法,長鯨盲眼摸到這倆身邊問道:“阿墨竟學的這樣快,到兵書了么?”

阿墨笑道:“長鯨姐姐感覺好些了沒有?”

長鯨點點頭,鍾侯川漫不經心道:“此次河決何其嚴重,國庫雖說還算充裕,但失了不少民心,上次冷將軍就提到過,西境並不安穩,難保不會落井下石,如今的朝堂文官偏大,武將稀缺,就算以後用不到我等上戰場浴血奮戰,學點東西在肚子裏能自保也是好的。”

阿墨點頭道:“公子說的甚是,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嘛,我願意好好的跟公子學兵法。”

三人在疊鳳山中倒是過着神仙日子,松花釀酒,春水煎茶,頗像世外桃源。疊鳳山中倒是滿滿一段清靜,山下可就一片忙亂。向大人自到了江淮以後,嚴肅整理綱紀,讓諸位大人燒燭續晝整理出一個整治河決的案宗,等他過目之後即可進行實施。河道疏通的時候人力不足,向大人正準備從各地調派時,徐老爺帶着徐三公子出現了,帶來了大批的勞動力。

徐老爺遞了拜帖問候向大人,向大人得知后找了親衛接徐老爺來了驛站,倆人商談了許久,在很多方面倆人的意見不謀而合,談完正事以後,兩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有些惺惺相惜,似是相見恨晚的知己。

在徐老爺的協助下,河決一事有條不紊的進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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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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