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阿墨不解的看向鍾侯川:“他們會么?公子是怎麼算出來的?”

鍾侯川故作傷心道:“唉,自小身世凄涼,形勢逼的我不得不這麼算着過日子。”

阿墨有些同情的看著鐘侯川道:“沒想到公子的身世也是這般凄慘,不過公子如此聰慧,又會盤算,還懂醫術,知道好多阿墨不知道的,公子也很是厲害了,這是不是就是公子之前講的那句什麼出淤泥而不染,是吧?”

鍾侯川笑道:“這句話不是這麼用的,看來還得抽空給你補補學問。”

長鯨正喝茶,聽到阿墨的話差點一口水噴出來,隨後道:“你可少來吧,他就不是那朵蓮,少往他頭上戴高帽子,這小兔崽子混賬着呢。”

阿墨笑呵呵的坐到了一邊,幾人在客棧休息到晚間時分,果不其然,有請帖送到了客棧,店小二很是歡喜的同阿墨道:“這位老爺,海棠閣的海棠姑娘給您送了請帖過來,邀您去海棠閣一敘。”

鍾侯川接下請帖道:“謝謝小哥,我們老爺考慮一番在做決定。”

店小二有些驚訝,隨後滿是笑臉道:“我們滎都的海棠閣很是出名的,能受海棠姑娘邀請的人都是重量級別的,這次海棠姑娘親自下請帖,可見老爺的分量是極重的,老爺三思。”

阿墨假裝思索片刻后答道:“既然海棠姑娘盛情難卻,由我收拾一番就去。”

店小二反應極快的道:“好嘞,海棠姑娘的轎子已在樓下等待,小人下去為您打點打點。”

店小二極快的跑下樓,阿墨整理了衣冠,鍾侯川為他裝扮道:“記住我教你的,不用擔心,若有變故我自有對策接應,你只管演好墨老爺的角色就好。”

長鯨道:“要不我陪阿墨去吧,我全程不說話,可以么?”

鍾侯川想了想,點點頭,隨後阿墨乘轎子,長鯨在一旁隨行,去往海棠閣。倆人才進海棠閣大門就有人迎上來,把阿墨和長鯨帶到內院的一個紅樓前。阿墨看着這座精緻的三層式紅樓,很是漂亮;長鯨四處觀察了一遍,這個地方是名副其實的海棠閣,堂前院后都種着海棠。

一陣樂聲從紅樓里傳出來,隨後紅樓的一層打開了,長鯨警覺的往樓里看,覺得這樓很是古怪,裏面什麼擺設都沒有,十分空曠,倒是一樹海棠開的格外精神,這屋子是用來養這樹海棠的么?長鯨有些納悶。隨後有小丫頭出來請了二位進去,到了屋子裏面,長鯨才看到這是一座環式樓,一眼能看到樓頂,四周環着樓梯,只有頂層有個開窗的房間。

幾人環着樓梯盤旋而上,在頂層的房間坐了下去,長鯨看着那道屏風後面的女子,她手指十分靈活的奏着琵琶,案桌上燃着十分怡人的熏香,周圍都十分的安靜。一曲作罷,阿墨沉聲笑着鼓掌道:“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在下不是江州司馬,也為姑娘琴藝折服。”長鯨一聽阿墨的聲音,才知道前幾天鍾侯川往他嘴裏塞乾糧還不給水的原因了。

海棠姑娘笑道:“既然公子是來聽琴的,何故喬裝呢?”

長鯨驚詫了片刻,這人好生厲害,都未撤下屏風就把他們看的透透的,阿墨隨後接話道:“早就聽聞海棠姑娘慧眼如炬,果不其然,在下佩服。”說著取下了臉上的鬍子。

海棠姑娘笑着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見阿墨的樣子掩面而笑,阿墨十分熟練的奉承道:“為博姑娘一笑,在下也是費盡了心思,姑娘既如此給面子,倒也不枉我這身打扮了。”

海棠坐到了案桌的對面,為阿墨斟茶,動作十分的優雅,長鯨見過如三嬸那般安靜賢惠的女子,也接觸過如徐三夫人那般典雅的大家閨秀,但今天這位姑娘,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流韻味,連長鯨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海棠姑娘笑道:“公子初到此處,不知可有小女子能幫得到你的地方?”

阿墨笑道:“偶然經過,見此地人物風流,築貌繁華,一片錦簇和諧,又聽聞姑娘琴藝冠絕,心嚮往之,故此前來雅聽一番,也算不虛此行。”

海棠緩緩抬頭,媚眼含羞的看了幾眼阿墨和長鯨,隨後笑道:“旁邊這位俊俏公子是?”

阿墨笑道:“這位是我的隨從,自小跟着我的,一刻也離不得他。”

海棠姑娘笑道:“原來如此。”說著又緩緩倒了杯茶給長鯨,長鯨點頭致謝,接過茶來一飲而盡,又客氣的還回去。

海棠姑娘笑道:“倒是個爽快人,不知可曾婚配否?我這有很多姑娘,公子可要見見?”

阿墨笑道:“謝姑娘好意,我等心領了,只是他家中已有妻室,二位夫妻情深,連我都不好插手的,姑娘的人自然都是極好的,只是他身份低微無福消受。”

海棠姑娘笑而不語,隨後道:“公子當真無事要與我商談么?”

阿墨笑道:“今日前來,只為姑娘的琴藝,不談俗事,免得辱沒了姑娘剛剛的琴音。”

海棠姑娘又為二人斟茶,隨後道:“海棠閣的規矩便是一日一客,今日我招待了公子,也算盡了我們之間的緣分,若他日公子有事,海棠依舊在此恭候公子。”

阿墨從懷裏掏出一支很是精緻的髮釵來,遞到海棠姑娘身前道:“美人自是無價寶,小小珠釵雖不能襯托姑娘萬分之一,也是在下的一份心意,望姑娘莫要嫌棄。”

海棠姑娘被阿墨逗笑了,伸手接下珠釵道:“既然如此,海棠便卻之不恭了。”

兩人出了海棠閣,阿墨一路洋洋得意的樣子,直到回到了客棧,關上門以後阿墨拿起茶壺直接往嘴裏灌水,長鯨眼神微妙的看了一眼鍾侯川,鍾侯川遞了一塊濕毛巾過來,阿墨擦着手心的汗,隨後驚嘆道:“公子真是神機妙算,那海棠姑娘會是什麼樣,你猜的一點沒差。”

鍾侯川笑道:“你白天揮金如土的樣子肯定會傳到海棠閣那裏,既然他們是開門做生意的,自然不會放過你這隻肥羊,但一上去就談生意未免顯得我們太有心機,倒不如先給她留個好印象,再送點小禮物,也方便日後講價。”

阿墨點頭道:“還真是這樣,那海棠姑娘已經答應下次可以直接去找她……只是,既然是她們主動找我們談生意,我們為何不開門見山直接說呢,還要周折一番?”

鍾侯川道:“以他們的謹慎,若是我們操之過急,說不得價格方面會吃虧,生意能不能談好也未必,先探探這位海棠姑娘的底,我們在做打算。”

阿墨好似學到了什麼似的,很有感悟的點着頭,鍾侯川看了看長鯨對阿墨遞眼色,意為讓他去哄哄長鯨,阿墨不解其意,驢頭不對馬嘴的對鍾侯川道:“公子是指長鯨姐姐為何不高興么?是這樣的,今天海棠姑娘誇姐姐俊俏,要讓姐姐在她那挑個媳婦兒,我替您回絕了。”

鍾侯川:“.…..額,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啊,這我可沒想到,失策了失策了……”鍾侯川後悔到想撞牆,這阿墨跟了他這麼久,怎麼還沒學會看眼色呢?

阿墨見鍾侯川的表情不對勁,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便找個由頭回自己房間了。長鯨歪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雙腳交疊搭在床樑上,似在回想着什麼。

鍾侯川十分謙卑的過去給長鯨捶腿道:“夫人今日辛苦了,現在該休息了,又想什麼呢?”

長鯨漫不經心道:“難怪海棠姑娘美名遠播,着實是個美人,接人待物都十分優雅。”

鍾侯川道:“能撐起海棠閣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平庸之輩。”

長鯨道:“美人是個無價寶,要精心讚美和呵護着,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懂這個呢?”

鍾侯川:“.…..”就知道不該讓她同去,這波秋後算賬未免來的太快了。

兩個人都安靜了片刻,鍾侯川又笑滋滋的同長鯨道:“我以前竟不知夫人如此喜歡小孩,既然如此,我們要不要商量一番,要個孩子怎麼樣?”

長鯨的腳剛轉動一下,鍾侯川立馬認慫道:“不勞煩夫人動手,我自己去牆角面壁。”說著鍾侯川很是自覺的站到了牆角處,認認真真的開始了面壁。

幾人又在滎都轉悠了兩天,像是沒事人一般,見可憐人就廣發善心,見街頭賣藝精彩的就揮金如土,十足十金庫里出生的公子哥,長鯨看了看大當家給她準備的箱子,裏面幾乎沒怎麼動過,就問道:“不把這些處理了,我們以後帶着多麻煩。”

鍾侯川笑道:“這些可是要留着做大用處的,我們還靠它做生意呢。”

玩夠了以後,鍾侯川才稍作打扮陪着長鯨和阿墨去拜訪海棠閣,海棠閣的人即可去報知海棠姑娘,鍾侯川走到紅樓前仔細看了看這樓的構造,進去后盯着那樹海棠良久,海棠姑娘笑道:“公子今日可是來談生意的了?”

阿墨招招手,抬了幾個大箱子進來,紛紛打開后十分大氣的說道:“這裏面有各種綾羅綢緞,珠寶玉石,還有很是難尋的幾味藥材,另外為表誠意,我還特意讓人尋來了一些新奇的玩具給姑娘平時解悶用,姑娘可否觀上一觀?”

海棠姑娘過去一一看了以後,讚歎道:“每件都是上上之選,公子這筆生意不簡單啊。”

阿墨:“不瞞姑娘說,這事對你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與我而言卻是重如千斤。”

海棠姑娘仔細看了看阿墨,隨後疑惑的問道:“何種舉手之勞竟讓公子如此大手筆?”

阿墨有些悲戚,嘆道:“想起幼時家裏鬧荒災,路有餓殍的景象實在太過傷情,那會兒還是親戚接濟我才有今日的天地,父親從小教導我以人為善,路見不平必要傾囊相助,錢財本就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倒是要多做善事,終其一生問心無愧才算圓滿。”

海棠姑娘見他表情真摯,不似說假話,便嘆道:“竟不知公子還有這番境遇,難怪您對待乞丐都能闊綽出手,如此情操小女子十分敬佩。”

阿墨又嘆道:“和姑娘明說吧,這也是我今日來此的目的,只望姑娘為我等傳唱一首曲子,如此便可。”

海棠姑娘怔了片刻,不確定的問道:“只要我等為您傳唱一首曲子就行了么?”這麼多珍寶只為了讓她們唱曲子?這不是個人傻錢多的二愣子就是個精神病。

阿墨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海棠姑娘,海棠姑娘接過來看到:去年黃河決,高陸為平川。今年黃河決,長堤沒深淵。濁浪盡翻雪,洪濤遠舂天。滔滔渾畺界,浩浩襄市廛。初疑滄海變,久若銀漢連。怒聲恣砰磕,悍氣仍洄漩。毒霧飽魚腹,腥風噴龍涎。黿鼉出滾滾,雁鳧下翩翩。人哭菰蒲里,舟行桑柘顛。豈惟屋廬毀,所傷墳墓穿。丁男望北走,老稚向南遷。縣官出巡防,小吏爭弄權。社長夜打門,里正朝率錢。鳩工具畚鍤,排戶加笞鞭。分程杵登登,會聚鼓闐闐。雖雲免復溺,誰復解倒懸。瀰漫勢稍許,膏血日已朘。流離望安集,荒原走疲瘨。孤還尚零丁,旅至才屬聯。園池非故態,鄰里多可憐。貧家租舊地,富室買新田。頹垣吠黃犬,破屋鳴烏犍。秋耕且未得,夏麥何由全。窗泥冷窺風,灶土濕生煙。頃筐摘余穗,小艇收枯蓮。賣嫌雞鴨瘦,食厭魚蝦鮮。榆膏綠皮滑,蒓菹紫芽圓。乍見情多感,久任心少便。金堤塞已潰,淇園竹為楗。玉璧沈白馬,冠蓋相后先。舜禹事疏鑿,漢唐勞委填。瓠子空作歌,寶鼎徒紀年。昨聞山東飢,斗米直十千。即今江南旱,骨肉皆棄捐。倉廩豈不實,賑貸猶迍邅。恐是廊廟遠,不聞道路傳?恐是天聽高,致使雨露偏?小臣思復載,百念倍憂煎。躊躕慘莫發,憤結何由宣。作詩備採擇,孰敢希陶甄。平成諒有在,更獻河清篇。

海棠姑娘看完后笑道:“原來公子竟是為江淮河決而來。”

阿墨驚訝的很是真誠:“我若不是途徑那處都不知曉,姑娘竟如此神通廣大么?”

海棠姑娘有些遲疑,阿墨又道:“我知道我的誠意可能還不夠,但請姑娘看在那些受苦的百姓上,幫幫在下吧,那日見到江淮的景象,我兒時的記憶便全部湧現出來了,奈何我人微力薄,就算有錢財傍身也無法幫到他們,還請姑娘,幫幫在下吧。”阿墨說的聲情並茂,頗為感動人。

海棠姑娘似乎被阿墨感動到了,便溫和了些:“倒不是錢財的事,這事頗為麻煩,你容我考慮考慮。”

阿墨見有了希望趁熱打鐵道:“我不會為難姑娘的,姑娘一介弱女子肯幫我,我已經無限感激了,自然不會讓姑娘陷入兩難,我會讓城中乞丐先行散播消息,姑娘當做個新鮮事打趣便唱一番,就當是幫我了。”阿墨十分誠懇的向海棠姑娘深深鞠了一躬。

海棠姑娘本是多年的生意人,可以看穿任何人的利心與偽裝,卻極少看到如阿墨這般清澈的眼神,這顆赤子之心,在如今的世道是多麼的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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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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