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送別戰友

第470章 送別戰友

十二月四日,晴。

從六點起床開始,架在炮庫上的大喇叭就奏響了悲傷的音樂。

什麼“老兵你要走”、“夢駝鈴”、“離開部隊的那一天”、“我的老班長”、“戰士”等等軍營歌曲那是連軸轉。

上午十點,在敲鑼打鼓中,送走了第一批戰友。

這些人穿的冬常服上面,那是寫滿了龍飛鳳舞又大小不一的名字,更有甚者,還在衣服上畫的是代號。

第一批走的這些人都是FJ本省的,採用的交通工具是汽車,人數也不多,榴炮一連這邊才兩三個人而已。

梁荊宜帶的郭強水和程麗平都是這個時間點走的,對了,還有被扔到榴炮二連駕駛班的張巍春也走了。

明天的話,就該輪到FJ周邊的幾個省份了。

晚上七點,梁荊宜跟連長姜子軍打過招呼后,便帶着董富貴、李龍德、葉偉慶、劉洲中、陳德俊、朱輝志等十多個人到外面的小炒店吃了頓火鍋。

他們還從本連菜地里採摘了一些香菜、韭菜、空心菜和上海青之類的過去當配菜。

小炒店的老闆瞪眼問,你們難道不怕武裝到牙齒的糾察嗎?

他們這些人大手一揮,牛皮哄哄地說,今天糾察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十二月五日,晴。

上午九點半,該輪到GD、ZJ、JX、JS的戰友們上車了。

架在炮庫上面的大喇叭照例吼着悲傷的歌,鑼鼓聲也是“咚咚嗆”地敲個不停。

榴炮一連的水泥走廊上,退伍的老鳥和送別的戰友,正在依依話別中。

“嘭”的一聲響,走在前面的董富貴轉身一拳頭,就錘到了梁荊宜的胸口上。

可還沒等梁荊宜和眾人緩過神來,這貨扔下手裏的行李,就徑直撲到人家身上,而且嘴裏還喊着:“班長啊,讓你狗日的總是成天欺負我!”

梁荊宜一把緊緊地摟住這貨,且聲音哽咽着說:“老梁特么也要滾蛋了,以後再也不會欺負你了。你記住了啊,老梁是永遠愛你的。”

“特么的,去年我們炮一班是那麼牛逼的存在,連長......我們的連長姜子牙呢?”激動中的董富貴把持不住,直接將戰友們私底下稱呼連長姜子軍的外號給吼了出來。

他是心裏對去年評功評獎那個事,還憤憤不平呢!

“你溫柔點啊!”強忍悲傷的梁荊宜身體後仰,他輕輕一巴掌拍在了董富貴的臉頰上。

“嗚嗚嗚......么的,你狗日的又打我,你特么還打我的臉......”董富貴那嘶啞的嗓音,哭起來就像鬼叫一樣的。

還有那青色的鼻涕,從兩個大鼻孔里毫無節操般流出來,藉助一呼一吸,整出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泡泡。

那些鼻涕泡在陽光的照耀下,五顏六色的,喜感滿滿。

梁荊宜依然強忍着沒掉下一滴眼淚。

董富貴的這一哭一嚎,讓連隊所有人側目,誰也沒料到,這個長相凶神惡煞般的傢伙,竟也有萬般柔情的一面,真乃性情中人啊!

姜子軍被董富貴一聲“姜子牙”喊得當時是有些難為情的。

不過,自從這次公開叫響了“姜子牙”的外號后,他在心裏也默默地接受了。

梁荊宜的冬常服上面,也是簽滿了名字,而且肩膀上都結痂了,那是在擁抱告別時,戰友們俯在他肩膀上流下的眼淚和鼻涕。

這樣也好,到時候回家了把衣服一脫,不用洗,直接封存起來。

因為上面有戰友們的名字和殘留的味道,以後想念的時候,把衣服拿出來瞧一瞧、聞一聞,不就行了嘛。

兩天時間裏,送走了連隊一大半的退伍老兵,現在整個二樓宿舍滿打滿算只剩下十多個人了。

下午兩點,團里通知:最後一批退伍返鄉的老兵,八點從營區坐車出發,八點半在團大門口完成集結后,由團里統一組織前往GK火車站。

兩點半,胡一宏拿了幾盤光碟過來,他讓梁荊宜把人集中到三樓俱樂部看錄像。

梁荊宜懶得看,隨手把光碟甩給了李龍德,讓他去具體落實。

王威國沒去看錄像,他呆在宿舍里寫小說,可提起筆來,平時筆走龍蛇的人,今天這支筆,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於是他索性放下筆,走出宿舍,準備放鬆心情,等把狀態調整過來了,再繼續寫。

在無意中,他瞥見隔壁宿舍的梁荊宜也沒去看錄像,便想也不想的,一腳跨了進去。

十二月二日上午,退伍老兵們集體去ZZ購物,他沒去。

梁荊宜好奇地問他,這是因為什麼原因?

“我不去ZZ購物,並不是我怕花錢。而是我覺得單純地去逛街、去買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純屬浪費時間,完全沒有必要。倒不如利用這點時間,學習新知識,寫個幾千字的小說。”

“當兵兩年,現在都要退伍回家了,你卻連最後到ZZ逛一逛的機會都放棄了,難道你不覺得可惜嗎?”

“老梁,我的想法你是不會明白的。當兵兩年,我很失敗啊。我的家庭條件,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在部隊裏,除了成功,我別無選擇。可我沒有成功......寫小說、搞創作,那是我的夢想,但夢想的背後卻是生活。我很無奈,你不是我,你體會不了我的痛苦的。”王威國突然雙手抱頭並深深沒於兩膝之間。

“我並沒有說你做錯了什麼,只是希望你能......過得開心點。”梁荊宜也沒考慮到因為自己無心的一段話,會令到對方起那麼大的心理反應。

此時,心裏頗感難受的王威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聲啜泣起來。

梁荊宜趕緊安慰道:“老王,明日一別,以後就是天各一方了。我希望你能堅持理想和信念,一路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班長,我也算是好歹在部隊留下了一點痕迹吧,雖然我打了一場敗仗。但請你相信我,退伍回到地方后,我一會讓你們刮目相看的。”王威國擦擦眼淚,語氣異常堅定。

這個人是梁荊宜帶的新兵,他知道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當其心裏委屈,又找不到一個發泄的地方時,那種憋屈、那種失落感,就猶如一個正常人突然掉進了零下幾十度的冰窖,或是跌入了萬丈深淵。

也許,王威國痛哭一場后,他心裏的委屈,全部都會沒了。

晚上七點半,梁荊宜接到了余舒雅的電話。

在電話里,余舒雅問:“老梁,你大概什麼時候到荊州啊?”

“七日下午四、五點鐘吧!”火車票上印有到達武昌站的時間,梁荊宜估算過,到荊州也就大概是這個點了。

“那我去接你。”余舒雅說他已經跟老闆打過招呼了。

“不用接,你好好上班就行了。”梁荊宜這個人啊,憨到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浪漫愛情故事”。

“你不希望到了荊州后,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嗎?”余舒雅顯然是不高興了,“難道你忘了上半年探家我送你離開時,我倆約定在哪裏見面了嗎?”

“我沒有忘記。”梁荊宜記憶力還算不差,“東門外,九龍淵旁的金鳳騰飛。”

“哦,還沒忘記呀!那行,風裏雨里,我去車站接你。”

“車站?”梁荊宜猶豫了兩秒,旋即又反應過來了,“我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那頭的余舒雅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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