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退伍命令 購物 豬圈

第469章 退伍命令 購物 豬圈

十二月一日,陰。

晨風將空氣吹得涼嗖嗖的,連近在咫尺之遙的老虎山,也被少見的濃霧,給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註定會是充滿悲傷的一天。

七點,團服務中心負責拉“八戒”的專車,將馬方明送回了連隊。

這小子去年跟着老司務長葉山水到服務中心吃香的喝辣的,沒想到他擱着好日子不過,居然申請退伍回家了。

直到下午,一個紅衣女孩出現在退伍老鳥們的宿舍里,這才解開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原來馬方明早已“名花有主”,他才是一個“深藏不露”之人。

營里通知:各連隊準時八點,穿冬常服、戴帽子、扎腰帶,準時帶到營直操場上集合。

一連是七點四十分就在連隊操場上完成了集結。

連長姜子軍手拿“榴炮一連人員花名冊”,進行老兵退伍前的最後一次成建制的點名。

等點名完后,他手裏的這本“榴炮一連人員花名冊”,將會“作古”。

姜子軍、胡一宏、朱金陵、劉河愛、崔強志、凌建科、朱輝志、陳德俊、王章燃、束駿、潛明洪、王洪偉、鄧小帥、程麗平、劉峰高、靳林艷、張園、潘慧平、黃廣雄、蔣杏成、祁大寧、董書克、路陽朝、潘東海、黃軍靈、張坤延、孫文武、劉洲中、邵榮偉、張亮明、彭南建、陳春迎、張春柳、胡亮有、董宏正、周偉澤、張森林、游利華、梁荊宜、董富貴、王成武、鄧貴雲、彭取希、葉偉慶、王泗盼、秦山峰、李龍德、劉華占、王威國、李偉曉、杜平平、魏國華、柴軍曉、葉峰曉、張三石、張明昌、程成洋、唐斌曉、陳生路、童權祖、代巍、吳二木、朱華夢、黃勇志、陳飛敏、陸銀龍、程勇、鄒棟華、何朝利、鍾傑克......

七點五十分,由連值班員凌建科帶隊前往營集合場。

八點整,營長馬斌正宣讀“退伍命令”。

當他從退伍名單中念到“梁荊宜”時,點到名的這貨心頭一熱,立正大吼一聲“到”。

在不知不覺中,這一個“到”字,他已經練了足足有五年的時間。

身邊有戰友小心翼翼地將退伍老鳥們的帽徽、肩章和領花卸下來,並交還給當事人。

沒了帽徽、肩章和領花,這冬常服穿在身上,怎麼看,它都不順眼。

有些控制不住感情的老鳥們,眼淚已經開始止不住“吧噠吧噠”地往下掉了。

教導員張貴功上台,他講了很多勉勵和感謝退伍老兵的話,接着是一個“新老兵交接槍儀式”。

緊隨其後的,便是梁荊宜代表全營退伍老兵的發言了。

他昨晚幾乎整夜沒睡,並不是因為耳鳴,而是為了今天上台能夠完全脫稿。

事實證明,他做到了。

尊敬的領導、親愛的戰友們:

你們好!

在這塊方圓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們這群人毫無保留地奉獻了兩年、五年,甚至更長時間的青春和熱血。

我們無怨無悔將人生當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全部留在這裏。

歲月的痕迹,刻在我們堅毅的臉龐;兄弟的情誼,值得我們珍藏在心底。

滔滔的九龍江,繁華的漳廈泉;巍巍的老虎山,壯哉我炮兵團。

今朝一別,各奔西東,相信他日,我們定能再次相聚。

衷心地希望:留隊的戰友們圍繞“打贏”的目標,繼續砥勵前行;

退伍的戰友們回到地方上,用一身膽識,開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我們退伍老兵,雖然即將褪下軍裝、告別軍營,但我們心中必將銘記:一朝軍裝上身,終身軍魂入骨。

國家一旦有事,我們將隨時聽從祖國和人民的召喚,扛槍推炮、上陣殺敵、為國立功!

戰友們,打仗時,記得喊我們回來!

此時此刻,掌聲雷動......

從營直操場返回連隊后,退伍老兵們被集中到二樓的四間宿舍居住。

等於說,從現在開始,他們可以算得上是半個“社會人”了。

再也不用站崗執勤了,再也不用搞訓練和生產了,甚至早上起床和晚上熄燈睡覺,他們也可以自由決定了。

在宿舍里,董富貴批評梁荊宜在台上雖然“朗誦”地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亂飛,但感情投入,還遠遠不夠。

梁荊宜反問:“那你說怎樣才算夠?”

這鳥毛伸出手來,便開始摩挲眼角:“你起碼要掉個幾滴‘鱷魚淚’吧!”

“小心老子錘得你流淚!”

“你們看哪,我都要退伍了,老梁特么的還要錘我。”董富貴的大喊大叫,引得

宿舍里的人是一個個樂哈哈的。

中午吃飯,退伍老兵和留隊的人也是分開坐的,菜式也不一樣,前者是五菜一湯,後者是三菜一湯。

吃過中飯,退伍老兵們在走廊上集合,姜子軍宣佈由梁荊宜全權負責所有退伍老兵的日常管理,而駕駛班的陳生路負責協助。

但是,陳生路很快就“拉胯”了。

“拉胯”的原因還頗為搞笑,

這鳥毛吃飽了沒事在宿舍里吹笛子,不知道是由於用力過猛,還是興奮過度,他的那張“國字臉”突然就僵住了。

營里的孟軍醫被緊急呼叫過來,在“望聞問切”后,他一拍腦門:“我的天,這是傳說中的面癱啊,必須馬上送拐趴溝醫院,不然耽誤了病情,搞不好會留下後遺症的。”

於是,陳生路被團衛生隊的救護車急吼吼地送去了拐趴溝醫院。

他住院住到十二月中旬才回的連隊,然後又被單獨安排退伍的。

這鳥毛住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是在醫院看病呢?還是在醫院看女護士?

下午三點多,馬方明的女朋友從老家坐火車趕到部隊,據說她是來接男朋友回家的。

營連領導高度重視,特批一間硬件設施齊全的家屬房供其休息,不過事先聲明一點:馬方明同志晚上九點之後,必須在連隊宿舍里過夜,否則給予處分。

至於能給個什麼樣的“處分”,那可能是“隨機抽取”的。

晚上全連加餐,姜子軍和胡一宏自掏腰包,給退伍老兵這幾桌,又加了幾件“老青島”。

這麼一通操作下來,令到退伍老兵們的“啤酒基數”從人均零點五瓶,飆升至人均兩點五瓶。

團里統一配發的“退伍紀念旅行箱”也發放到位了,這玩意先進得很,提把處還配置有三位數的數字密碼。

梁荊宜設置的是“一四六”。

這三個數字分別代表着他在榴炮一連戰鬥過的三個班。

八點二十分,營里來了通知:明天上午九點,營里組織退伍老兵們集體去ZZ購物,各連指導員跟隨作業。

八點半,哨聲四起,各連隊準時開始晚點名。

二樓住着的這些老鳥們一個個整齊地趴在欄杆上,靜靜地看着水泥走廊上站着的那些戰友們。

此時,老鳥們心中空落落的,彷彿靈魂被短暫抽離了身體一般......

十二月二日,晴。

七點半,退伍老兵們依次到連部領取火車票和退伍費。

梁荊宜的火車票上標註的發車時間是六日上午十點五十分,車次是N324,車廂號是18,座位號是81。

像他這種當了五年兵退伍的,一次性可以領到兩萬塊;而當了兩年兵退伍的,一次性也可以領到將近三千塊。

有了錢在手裏,去ZZ購物,人的心裏才不會慌嘛!

全連退伍老兵將近三十人,除了在拐趴溝醫院治療面癱的陳生路外,五班的王威國也沒選擇跟隨大部隊去ZZ購物。

購物屬於是自願行為,上面也沒作什麼硬性規定。

但是口袋裏的“辛苦錢”,還是限制了大家的想像,集體購物最後演變成了清一色的壓馬路。

走在四百多米長的戰備大橋上,望着那九龍江水穿城而過,猶如萬馬奔騰般匯入大海,梁荊宜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我們這些人啊,又何嘗不是這個城市的過客呢!與九龍江水奔騰入海不同的是,我們曾經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在這裏作過短暫地停留。以後,還會有像我們這樣的過客,在這裏周而復始地繼續停留下去。九龍江水入海的目的,那是為了促進地球的生態循環。而我們在這裏作短暫停留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衛祖國和人民。

水仙花是ZZ的“市花”,所以,但凡在這個城市的花店門口,大都擺有幾盆開得正艷的水仙花。

盛開的水仙花,白色的花瓣、黃色的花蕊,它雖無傾城傾國之色和大紅大紫之艷,但卻也生得亭亭玉立、清新淡雅,細品之下,那是別有一番韻味。

梁荊宜買了幾株水仙花,他準備當作禮物送給余舒雅。

中午,集體在外面餐廳吃飯,實行的是“AA制”。

跟隨作業的胡一宏調侃說,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讓退伍的兄弟們儘快適應和溶入社會。

這次出來購物,除了水仙花之外,梁荊宜幾乎沒買什麼。

他是有些蒙,看到很多東西都想買,但又覺得暫時還不需要。直到要坐車從ZZ返回時,他才在董富貴的慫恿下,買了一個背包用來裝隨身攜帶的個人物品。

晚上七點,他給余舒雅打電話,可那邊沒人接。

上樓后,他便開始整理明天上午需要託運回湖北的個人物品,由於荊州沒有通客運火車,所以只能託運到武昌火車站。

團政治處保衛股有通知:所有退伍老兵的託運物品,必須列出詳細的清單,否則不予託運。

說到底,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安全。

他一邊整理託運物品,一邊在紙上寫下:

姓名:梁荊宜;

託運目的地:武昌火車站;

託運物品:床上用品一套、水壺挎包雨衣一套、冬常服兩套、夏常服兩套、迷彩服兩套、鞋子三雙、帽子三頂......

《教員大辭典》一本、《軍人紀念冊》一本、小說兩本、相冊兩本、筆記本三個......

至於他在部隊裏收到的近百封信,考慮到託運的不確定性,他決定把信件全部裝進下午買的那個背包里,帶在身邊。

畢竟,衣服、鞋子那些東西丟了,可以花錢再買。

但這些信件一丟,以後再度回憶起軍旅時光,肯定會沒了很多色彩。

整理好這些託運物品后,他下樓給調到榴炮二營五連擔任副連長的鈄星宇打了個電話道別。

在他當兵的前三年裏,第一年是班長宗儒麟將他由一塊廢鐵,鍛造成了一塊好鋼;第二年和第三年則是排長鈄星宇着力培養和提升他的各方面能力和素質,從而使持續進步的他在連隊能夠獲得領導的認可和戰友們的支持。

鈄星宇在梁荊宜的五年軍旅生涯中,既是領導,更是兄長,所以這個道別電話,他必須打。

十二月三日,晴。

上午十點,梁荊宜去了趟三樓副指導員劉河愛的宿舍。

今年海訓留守期間,劉河愛當面承諾,要送一本他的《作品集》給梁荊宜的。

“老梁你回家等吧,我到時候還是給你郵寄過去得了。”劉河愛說得是誠意滿滿。

當時腦門子一熱,他把牛皮給吹出去了嘛!

所以眼下,在態度上自然是含糊不得。

回到宿舍里,馬方明的女朋友也從家屬房過來“串門”了。

兩年不近女色的和尚們,個個興高采烈地輪番上前搭話和噓寒問暖,一朵鮮花就這麼被眾多牛糞給簇擁着。

“正牌男友”馬方明的虛榮心被撐到爆炸,他甚至還當眾喊出,“老牛吃嫩草的我還有個小姨妹呢!”

即使這個“小姨妹”被他女朋友當場戳穿是假的,但仍有好些戰友請他去喝牛奶、吃花生和品水餃,想着套套近乎,看能不能趕在坐火車回家前,把他“小姨妹”的聯絡方式給搞到手。

這進一步說明,部隊裏流傳多年的“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嬋”,並不僅僅只是兩句調侃的話,而是真實且客觀存在的。

中午的午覺睡到自然醒,梁荊宜起床後去了菜地。

六班糞坑邊上的那兩顆木瓜樹,長的有成年人小腿般粗細了。

由於上半年菜地鬧“病蟲害”很嚴重,搞得現在連隊存活的木瓜樹不足六顆。

摸着那高大的木瓜樹,梁荊宜就不由地想起了張明黎。

記得張明黎退伍的時候,他還說,等六班的木瓜樹開花結果了,要給人家寄成熟的木瓜的。

結果呢,都特么的輪到自己退伍了,寄木瓜還是一句徹頭徹尾的空話。

“小何啊!”梁荊宜看到了正在打掃豬圈的何朝利。

“嗨,班長。”扔掉手裏的竹掃把,何朝利跳出豬圈迎了上來。

“努努力啊,三等功還是大有希望的。”梁荊宜拍打着何朝利的肩膀。

儘管他知道,現在靠養豬拿三等功,那是比登天還難。但一想到自己馬上都要走了,何不給自己帶過的兵,留一點美好的想像空間呢!

“三等功我是想都不敢想。”何朝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抬手指向豬圈,“班長你去看看我養的豬吧,它們可肥了!”

徒弟盛情邀請參觀,師傅肯定要給面子。

“記得把豬屎往我們炮四班的糞坑多掉點。”望着八戒有些愣神的梁荊宜自言自語道,突然感覺又不太對勁,他趕緊一臉窘態地解釋,“我好像回到了我當新兵那個時候,當年下來養豬的戰友是我一個班的,他叫杜軍安。在剛才那麼一瞬間,我把你誤認為是他了。”

“哦,杜軍安啦,我不認識。”何朝利咧嘴笑了,“我還以為班長要說的是三班長張春柳呢。”

倆人眼神相對,彼此都笑了。

在八戒身上,何朝利是找回了昔日在訓練場上丟失的部分信心,從而有了成就感。

而梁荊宜則是看中了,八戒產出來的那點肥料。

人啊,所處的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那麼,他們對事物的判斷力,便會有着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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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炮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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