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山雪夜遇黑店

第5章 深山雪夜遇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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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是夜半子時。襄陽城內王府正門前空闊的東西街道上,冷風撲簌,飛雪卷舞,正是滴水凝冰的酷寒時刻。在二十餘名按刀應捕的衛護下,一輛左右兩側均掛着“氣死風”燈籠的馬拉轎車碾過積雪冰轍,緩緩行駛而來;厚厚的轎簾後面,端坐着一位年逾二九的妙齡女郎。

女郎名叫黃衫,系知鄧州事黃成簡的嫡親女兒、掌上明珠。

儘管簾外風雪漫卷滴水成冰,然而簾內的黃衫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只是手托香腮,蚌珠般的細牙微微咬着柔荑似的小拇指;伴隨着窸窸窣窣的車輪馬蹄碾碎堅冰的微音,她的眼前,再次浮現出了兩個月前,她和趙珏初次會面時候的情景:

年前構林關上的最後一次廟會,黃衫和貼身侍女線娘一面逛看廟會,品評人物,一面物色着可意的零碎玩意兒,忽見前面“紀家酒樓”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紅男綠女黃童白叟,就似有什麼特別新奇的把戲一般。黃衫一把拉了線娘擠過去瞧時,卻原來是兩個鄉民正在爭執吵鬧。

第一個鄉民雙目俱盲,懷中死死抱着一匹家織白布,大聲哭訴道:“小人便坐了這廝一會牲口,他竟賴我這布是他的。懇求過路爺們主持公道,可憐可憐我這沒眼的人吧!”滿臉委屈可憐的表情。

第二個鄉民長相猥瑣,手中牽着一匹健騾,氣急敗壞的辯道:“小人今晨牽騾馱布會上來賣,路上看見這廝獨行可憐,便借騾子馱他一程。不想這廝竟抱了小人的布,昧着良心硬說是他的!”咬牙切齒,揎拳捋袖,揮拳欲打盲眼鄉民。

圍觀的男女老幼一時眾說紛紜,卻是同情盲眼鄉民的居多,又紛紛指責猥瑣鄉民。黃衫路見不平,有心為盲眼鄉民做主,乃分開圍觀閑人,款款走至中間,溫聲詢問道:“兩位老伯,你們俱說這布是自家的,都有什麼憑據?”

盲眼鄉民聽聲辯音,利口答道:“姑娘,小人的布長六丈三尺,寬一尺半,是小人渾家花了三天三夜工夫方才紡織而成的!”猥瑣鄉民支吾半晌,方道:“小人的布是向鄰家老王借的,只為會上賣了給渾家抓藥治病。因出門惶急,並不曾量得詳細尺寸!”

圍觀閑人有好事者即丈量了尺寸,果如盲眼鄉民所說;遂一面由黃衫主持,將布判於盲眼鄉民,一面又言語紛紛,指責猥瑣鄉民圖賴他人財物。猥瑣鄉民直氣得暴跳如雷,幾次撲竄欲打盲眼鄉民,俱被眾人七手八腳攔住,唯有呼冤叫屈,頓腳咒罵,眼睜睜的看着盲眼鄉民懷抱白布,揚長離去。

便在此時,一個青年郎君攜着一個白衣女郎雙雙擠了進來。青年郎君生得劍眉俊目,挺鼻方口,相貌英拔軒昂,氣度溫馨可人;白衣女郎則更是柳眉桃腮,杏眼星眸,面似帶露梨花,體若迎風嬌柳,端的冰肌玉骨,蘭心蕙性,乍然望之,飄飄猶若天人,不染半分煙塵俗氣。

青年郎君手中搖着一柄佩飾精美的湘妃竹扇,聽得眾人述說緣由后,眼珠略略一轉,口角狡黠一笑,衝著剛剛走出丈余開外的盲眼鄉民朗聲叫道:“啊呀,老伯,你這匹藍布可是染得真好!”盲眼鄉民懷抱白布,頭也不回的接口答道:“可不,小人家孩子他舅開的便是染坊,自家織布自家染,還有染得不好的嗎?”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立時哄堂大笑,事情真相自然而然的便浮出了水面。

原來,猥瑣鄉民前來廟會賣布,路遇盲眼鄉民,見其行跡可憐,又兼同路,便借騾馱他一程;不想盲眼鄉民竟心生歹意,在騾上暗自手量了布的尺寸,待至會上人多之處,開口訛詐猥瑣鄉民。圍觀眾人因以貌取人,一邊倒的向著盲眼鄉民,指責猥瑣鄉民,黃衫又僅以布之長闊判別,致其詭計差點得逞。然盲眼鄉民畢竟目中無物,不辨布之顏色,是以終被青年郎君一語揭破了貪詐本相。至此,黃衫已是心中暗生愧怍。

結果,青年郎君主持,將白布歸還給了猥瑣鄉民,而盲眼鄉民則在圍觀眾人的指責喝罵聲中,灰溜溜的走開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廝長相淳樸,又雙眼俱盲,不想心性直如此狡詐貪婪;那廝相貌猥瑣,雙目賊亮,又且性情暴躁,抬手動腳間便要揮拳打架,卻原來竟是好人!”

“說得極是,世間的事,總有幾分不合情理之處。便是眼前這位青年郎君,看去言語溫馨,舉止可親,飄然雜於眾生之間,雖白龍魚服,卻鶴立雞群;——他便是我朝太祖武德皇帝的嫡親孫子,正宗的金枝玉葉,現居襄陽,姓趙名珏。後面跟着的那位白衣女郎,自然便是其妹妹雯雯郡主了!”

圍觀眾人中,兩位老者低聲交談着。

黃衫本已轉身挪步,因耳中聽得清楚,遂特意回頭,隔着層層人流盯視了趙珏一眼;不想趙珏恰也回眸過來。兩人目光,瞬間便膠着在了一處……

黃衫耳畔,又迴響起了上車離鄧前夕父親的一番諄諄囑託:

衫兒,兩年前,父親為救恩師獨子,曾經暗中觸犯了朝廷律法並為趙珏得知,從此便以為把柄,時時操控於我;年前,父親又受脅迫,在其謀叛起兵的盟書上籤了姓名。

父親雖在趙珏謀叛起兵的盟書上籤了姓名,但父親心想,我大宋皇朝自從太祖武德皇帝開國,至今已享國七十餘年,承平日久,人心思安,況父親又身為朝廷官員,職在守牧,豈肯自墮清名逆勢而動,與奸人同流合污?父親所以簽名者,不過虛應敷衍,聊以塞責而已。

此次趙珏邀你前往襄陽,名為雯雯郡主伴讀,然以父親度之,其實不過欲以你為質,好在起兵時候進一步要挾父親罷了。父親切盼你能以國家社稷為重,以億萬生靈為重,審時度勢,虛與委蛇,一旦遇上良機,便將趙珏刺殺,將此叛亂消弭於萌芽之中。如此,則朝廷幸甚,天下幸甚!……

想到這裏,黃衫左手輕輕觸了觸右臂,一柄短刀經過特意設置,正靜靜的藏於她的右臂腕間。這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精鋼短刀,曾經供於父親房內几上,夜夜錚錚而鳴,亟欲啖肉飲血。現在,它大顯身手的機會就要來了!

沉思之中,線娘掀開側門轎簾,悄聲稟道:

“小姐,王府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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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萁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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