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曹國滅亡(五)

第七百零一章 曹國滅亡(五)

最終結果是,那些氏族的土地全被曹伯陽搶走了。曹伯陽將部分土地賞賜給“公室忠臣”,然後馬不停蹄地開啟了擴軍計劃。

公孫雄實在想不明白,曹伯陽貴為一國之君,他的思想和行為怎麼會像剛剛接管了一個街區的惡霸?他已經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為什麼還要靠玩弄手段來侵奪臣民的利益?就算桀、紂、晉獻公那樣的暴君,也不會對兄弟舅甥們發起無差別的清除行動吧?難道他對君主的地位還覺得不滿足、還企圖成為大奴隸主?要是那樣就說得通了!

想到這裏,公孫雄驚出一身冷汗。他立即趕到宮中,懇求曹伯陽重新調查“叛亂”事件,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曹伯陽慢條斯理地說道:“調查案件屬於司寇署的職責,寡人不能干涉。司寇署已經查得十分清楚了,處罰也是依照《曹刑》做出的,沒有什麼不妥。卷宗都在司寇署,夫子可以自己去查閱。至於夫子說的‘公道’,寡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公孫雄怒道:“君伯!拋開各起事件前因後果不說,就單說罪名吧!獲罪的三十多個家族與君伯同宗,都是文王後裔、曹叔子孫,世代生活在曹國的土地上,與公室共同抵抗侵略、建設國家。各大氏族數百年來安分守己,為什麼突然間全都突然變成了叛國者?是什麼原因誘使他們背叛公室的?他們又能從背叛行為中獲得什麼利益?為什麼公室親族成了叛國者,而那個秦、晉叛臣(公孫強)卻被捧為‘忠臣義士’?他不愛秦、晉,又怎麼能愛曹國?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曹伯陽已經感到相當不耐煩了,但是由於忌憚公孫雄的名望和勢力,暫時還不敢對他採取行動。

曹伯陽換上一副和藹的笑臉說道:“夫子說得有道理,寡人這就安排司寇署複查此事,定會給夫子一個滿意的答覆!”

公孫雄離開后,公孫強又從屏風后躡手躡腳地溜出來了。

又過了些日子,曹伯陽把新近招募的軍隊交給公孫雄進行訓練,之後又把下軍的指揮權交給兄弟公子城。公子城接手后對各級軍官來了次大調動,他把全部的千夫長和五百夫長調到沒有指揮權的清閑位置,又任命自己的親信代替他們;他還把一些深受公孫雄器重的百夫長提升為五百夫長的副手,那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升了職,實際上卻失去了指揮權。

而新近招募的軍隊混進了大批地痞流氓、像姑和皮條客,公孫雄正為如何把他們訓練成真正的戰士而頭痛,卻收到了老部下紛紛被奪走指揮權的消息;公孫雄在盛怒之下險些要了幾個弔兒郎當的**的小命。

公孫雄心情煩躁、情緒低落:他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勸阻曹伯陽,想要挽回局面,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更加不可控制的兇險局勢。

經過一系列令人窩火的事件,公孫雄對曹伯陽、對這個公室徹底失去了信心。他萬念俱灰,於是向曹伯陽告老還鄉。曹伯陽虛情假意地挽留了他一次,又稱讚了他兩句,然後斬釘截鐵地批准了請求,就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公孫雄鬱郁回到封邑柏丘,他希望擺脫兇險的政治鬥爭,度過與世無爭的晚年。但是在危機四伏的亡國之秋,又有誰能獨善其身呢?

曹伯陽踢開了通往獨裁者路的最大絆腳石,下一步就要控制國人的思想了。

春秋末期,貴族普遍不再重視對子弟進行素質教育,於是私學應運而生。私學一出現就受到從貴族到平民的熱烈追捧,貴族子弟希望通過學習成為國家棟樑,平民子弟則希望通過學習出人頭地,私學因此便迅速地蓬勃興旺地發展起來。

曹國的情況也是如此,每座城邑都設有私學館,小城三兩家、大城十幾家,陶丘竟有二十餘家。

面對曹伯陽的專制獨裁,私學裏的儒士們開始表達自己的不滿,性情溫和的人發發牢騷,情緒強烈的人則口無遮攔地發泄不滿,極端的人甚至開始鼓動大夫國人反抗暴政。

無孔不入的“忠義聯盟”的告密者開始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他們暗中仔細地記錄下儒士們的言詞,收集他們的“罪狀”,然後向主子告發。

公孫強用車裝着寫有“罪狀”的竹簡運進宮裏(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將罪狀交給曹伯陽。曹伯陽抽查了幾十份,發現措辭最嚴厲幾人都是國內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其中竟然還有他的啟蒙老師、叔叔公子沬。

曹伯陽感到十分難辦,他要求公孫強對“誹謗者”進行溫和處理——畢竟列國還沒有發生對批評君主過失的人採取暴力壓制的先例。

公孫強於是把諸如公子沬那樣惹不起的人從名單中剔出去,把一些沒什麼背景的小人物召集起來說道:“誹謗君主,罪莫大焉!你們所說的每一句壞話我這裏都有記錄。按照刑律,你們本來都要被定罪受罰,但是君伯姑念你們初犯,不準備追究你們的責任。然而沒有下一次了!你們要將功補過,以後只許讚頌君伯,要處處讚美、時時刻刻讚美,怎麼讚美都不為過!誰做得好回得到豐厚的獎賞。如果誰不想說就滾出曹國;誰再敢誹謗君伯,我就把他的舌頭拔出來,免得他再亂嚼舌頭!”

儒士們不敢當面頂撞這個大魔頭,紛紛憤然離去;很多人當天就背起行囊離開陶丘——志氣高潔的士人寧可流亡國外,也不肯像走狗一樣對着權貴搖尾乞憐。

但是趕走一些小人物並不能剷除根源,公孫強的恐嚇反而激起了公子沫等人的強烈反彈,老公子竟然不顧自身安危,隻身闖進宮中,指着曹伯陽的鼻子大罵他“亡國之種”。

不久子貢來到陶丘(孔子此時已經在陳國暫住下來),準備和曹國人談筆生意,並受孔子之託來拜訪公子沬。他不太了解曹國這幾年發生的變化,仍然把曹國當成正常國家來看待。

子貢在某天傍晚進入陶丘。第二天清晨,他剛剛走出驛館就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街上行人一個個面如死灰、行如走肉;行色匆匆的武裝巡邏隊不時地與他擦肩而過,目光凜冽地掃視着每一個路上的人。子貢此時感覺就像陶丘已經成了一座被敵人佔領的城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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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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