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緣 第五十八章 媚 術

未正時光，那金色陽光，漸漸爬上屋檐。陽光攜帶着暖意，如同溫暖聖潔的力量，將祠堂的冷清一掃而光。

秦洛對着雙親的靈牌，沉重作禮，抬頭望向，眼神柔軟細膩。

“爹娘，孩兒今日授任蒼龍首領，同爹當年一樣...想必你們在天之靈，應該會很高興。“她望着靈牌，彷彿看見父親母親那喜上眉梢的笑容，內心流入暖意，卻眼眶含淚。

她拂袖淡淡擦去淚水，露出微笑，“我在南倉一切都好，陌伯伯、林芬姨和陌宸都對我照顧有佳，這份恩情我也定會報答。秦洛會謹記爹娘教誨，望你們在九泉下安息。“

秦洛再次作禮，深呼吸番，轉身走出屋內。秦炎和蘇如憶靈牌兩旁的燭光，燃得火熱，搖曳不停。

她站在庭院，展望遠處層層而下的石梯，猶如指引未來方向。未來如何秦洛不知，在群玉山時不知，在南倉山也不知，雖預料不出，但已不像從前那行屍走肉般活着。現是有血有肉，有友有親，溫暖貫穿全身，她早已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秦洛露出自然微笑，眼神溫柔似水。邁步踏出祠堂大門，余光中發現一個人。

她側頭看向，眼神透着驚奇。陌宸依靠外牆，雙手抱胳膊，在外等候。

“你怎麼來了...“秦洛細想好像沒告訴他人自己的去處。

陌宸走到她面前，瞧見微紅雙眼，抬手輕拂她臉頰，“你又哭了。“他好似見不得秦洛流淚，每次見到心都如針扎般。

“只是想起些往事。“秦洛揉搓眼睛，深呼吸着。

“我想問你。“

“什麼？“

“那門親事...“

兩人走在石階上。石階沿繞山石旁，不寬不窄，恰好可以容納兩人之多。山石多得讓人眼花繚亂，有橫着、豎著、斜着，而且十分巨大，足有數尺高。他們一尊尊拔地而起，千姿百態。

“親事...“秦洛憂愁起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還沒想好如何解決陌宸拒治眼疾一事，又來個柳岳鳴提親。

秦洛對人情世故毫不知曉，最難懂的便是人心。她十年的寡靜，整日習武看書，與元夜、焉兒交流也甚少。如今她倒是碰見難題了。

“恩，你！“陌宸看她猶豫半天，說不出半分話。拉住她手腕，停下腳步。“你不想嫁給他，對吧！“

“這件事容我想想。“秦洛見他不安的眼神。

陌宸深嘆一口氣，“你若想不出如何拒絕柳岳鳴，我會幫你。“

秦洛皺緊雙眉，“你要如何幫我？“

“我！“陌宸咬牙切齒道，“你若同意，我便親自挑斷他手筋腳筋，讓其武功全廢，我看他還敢再提娶你一事！“

“這如殺了他有何區別？“她嘆口氣，“這事我會同他細聊，你...“

“什麼！“陌宸打斷道，“你還要同他見面！不行！我不同意！此人對你圖謀不軌！“

“他打不過我，你又不是不知。“

“我說的不是這些！“陌宸內心焦躁不安，不知如何說出口。他握緊秦洛手腕，用力將她推到山石上，秦洛被迫靠在上面。

片刻間，陌宸向她逼近，擒住她雙手，鎖在她腰后，他們的距離只有數咫尺。此事突發極快，秦洛毫沒反應，只覺兩臂酸痛難受。

她不知是何意，怨道，“你幹什麼！“

“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擒人手法，無需武力，只需捏緊你幾根脈絡，就能讓你無法動彈。此招是衙府中人慣用，專門對付武功高強的犯人。“

秦洛雙臂酥麻酸疼，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那你對我用是何意！“

“若是這樣！你要如何逃脫！要是！要是他對你用強，你當如何！“陌宸心急火燎，心中的憤怒已無法控制。

秦洛吞噬一口水，如今她是無法擺脫。她對視着陌宸，見他惱羞成怒那般，卻不知為何。

若是這樣我要如何？

她轉移視線，緩和呼吸，思考片刻。她漸漸身子向前傾，兩人距離再次拉近。她的臉頰靠近陌宸頸部，微弱吐出鼻息。

陌宸瞳孔睜大，呼吸急促起來，此時他只聽見強烈心跳聲。劇烈跳動聲似乎秦洛也能聽見。秦洛再靠近一些，臉頰彷彿快要觸碰他的頸脖肌膚，而她還在緩慢呼吸着。

秦洛每一次的吐氣，都讓陌宸感到頭皮酥麻，汗毛立起。但他沒有躲開，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着。他的心顫得越來越激烈。

秦洛此舉停留片刻，便稍正直身子，但兩人距離還在一指之間。

此時，秦洛直視陌宸雙眼，雙目柔情迷人。陌宸的臉眸不斷感覺她的氣息，聞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秦洛本就是他最愛之人，如此舉動他根本沒法抵抗。對她的迷於是越來越深。

秦洛稍仰起頭，抬起腳尖，兩人再次靠近，但這次是正臉。

陌宸見她粉嫩雙唇，正在慢慢靠向自己...靠向他的雙唇...

一絲氣息襲來，陌宸緊閉的雙唇不經意稍稍張開，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明顯聽見粘開的脆聲。

他眼前的秦洛，還在不斷靠近自己，兩人雙唇再有彈指間就會觸碰在一塊。

陌宸眼眸靈動，被此舉着迷不已。他也稍低下頭，想迎合而上。他心跳劇烈無比，腦海中一片空白，手勁也慢慢鬆開。

一瞬間，秦洛脫開束縛，左手抓住他手腕，反手鎖在他背後，右手用力推他肩胛。陌宸頓時側對她，秦洛立刻左腳使勁踢向他膝后。陌宸雙腿無力，身體無法挺立。

“啊！“

一聲悶疼叫。片刻間，陌宸癱倒在石階上，後背感到一陣疼痛。

秦洛蹲在他身旁，表現出得意神情，嘴角上揚，“若是用強，用此招可還行？“

陌宸目瞪口呆地看向她，思緒混亂。回憶剛才舉動，這才恍然大悟。

“你...你居然...“他震驚得話都說不出口。秦洛剛才是！

“影倩說世間男子對女子媚術都無法逃脫，我以為只是那些凡夫俗子毫無定意。今日一試，沒想到你一習武之人也如此。開來毅力還需多加鍛煉呀，少主。“

陌宸不斷喘粗氣，那心顫遲遲不退。毅力不定？敢問世間有哪個男子，被心愛之人迷惑，還會毫不動搖？若是別的女子他定能穩住心神，可如今是秦洛！是秦洛啊！

那時竟被迷得神魂顛倒，無法自拔！

秦洛見他傻傻躺在那兒，神情獃滯、毫不作聲。“是你現動手的，可怪不得我。“

她起身揉着自己兩臂，慢慢下石階。深呼吸拍着胸前。

剛纔此舉為何我會心跳加速，明明知道這是一技，心顫什麼。她吐了兩口氣，安定內心。

“不行！！“

秦洛聽陌宸在後大喊，轉過身。他已然站起，卻全臉彤紅，而他的喘息聲，連秦洛這兒都能聽見。

陌宸抿緊雙唇，繼續道，“不行！不準用這招！“

“為何？“秦洛皺起眉頭，“此招連你都敗了。“

“不行！不行！“

秦洛無奈，轉身不想理會。這人怕是剛才摔傻了，還是讓他去吧。

“你真不能用！“

“此事我會看着辦的。“

“不行！“

“我的少主你消停點嗎？“

“不行！不行！“

陌宸抓耳撓腮，與秦洛爭辯，可她絲毫不讓步。

秦洛見他依舊不依不饒，不耐煩道，“你不要跟着我！快回南雀廬吧！我還有一處要去。“

陌宸被氣得火冒三丈，但聽聞她話，冷靜情緒道，“我知道你要去哪兒。“

秦洛眨巴着眼睛，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剛才你出現在祠堂我就覺得奇怪，如今你又...“

“此處我帶你去。“陌宸再次拽着她手去向別處。

這條路，是秦洛記得最清楚，最熟悉的，甚至根本忘不掉。她每每經過都是遠遠望着，想去卻又邁不出步子。

因為...因為還未到時機，但她知道終有一日，會挺直腰板得走去，走到曾經屬於自己的地方。

兩人前進在一路青石板上，一旁是鬱鬱蔥蔥的桐樹，另一旁則是斷崖。往盡頭走去，離得越近，越能清晰聽見流水音聲。

一縷陽光灑到小路盡頭，那有扇大門，匾額寫着“東蒼廬“。

這廬內貫穿一條溪水，而後院的溪流瀑布既不飛流直墜，也不水花飛揚，只是似柔情蜜意般撫摸着溪石，柔軟順滑。

秦洛見此情景，眼神也溫柔起來。“這裏都沒有變...“

陌宸見她那般幸福暖意的雙眸，如同兒時一樣。“洛兒。“

“恩？“

陌宸靠近些，雙臂伸向她身後，溫柔地將秦洛埋在懷裏，他眼神泛着溫情蜜意。十年，他期盼了十年，她終於回來了，回到了屬於她的地方。

此處便是秦洛兒時居住之地，她的父親是蒼龍首領，定會居住在東蒼廬內。這裏留存了太多回憶，太過溫馨，太過美好，這裏有陌宸與秦洛兒時的歡聲笑語，喜怒哀樂。

陌宸自秦洛失蹤后，再也沒重遊至此，這裏雖沒有改變，但當年已然易主。他恐懼着，害怕着，怕見到為他開門迎接的不是秦洛，同他閑聊趣事的也不是秦洛。

“陌宸哥哥。“小秦洛推開大門直撲小陌宸身上，她笑容滿面得道，“洛兒今日親手包了餃子，我帶你去嘗嘗。“

小秦洛拉着他快步進大門，興奮不已。

十年見，他的秦洛已不在那裏，可又念念不忘這裏的一切，他時常經過想去卻不敢，最後只能隱忍心痛，淡然離去。

陌宸回想失去秦洛的十年，簡直度日如年，如今她終是回來了。他撫摸懷中秦洛的髮絲，安撫她，如同安撫着自己。

“你終於回到這兒了。“他鬆口氣，呼出那憂傷之情，臉上單單掛有喜悅。

“陌宸...“

“恩？“

“陪我進去看看可好？“

秦洛也很懷念，可她卻害怕一人進去。她遠遠望着那扇大門，若是進去就代表與雙親在此的記憶將會重新開啟。

可如今父母已故，只剩她一人，她要如何面對。越美好的回憶，只會讓心更痛。

陌宸拂着她腦後，望着秦洛雙目，淡淡微笑，“你不說，我也正有此意。走吧，這裏的一切我已打點好。“

兩人緩步走向東蒼廬大門，而門便漸漸敞開。映入他們眼帘的便是一排排工正整齊的南倉弟子們，他們有規有矩的站在門內，恭敬作禮道。

“秦首領，少主。“

陌宸牽着秦洛走進，他神情轉至嚴肅道。

“此後你們便是南倉蒼龍支流弟子，若無掌門指示，你們便僅聽秦首領令旨。竭智盡忠、忠心耿耿、各司其職、各盡其責、各盡其能。“

“弟子定當披肝瀝膽，恪盡職守，不忘少主教誨，謹記於心。“

陌宸微微點頭，“退下吧。“

“是。“

秦洛見弟子們散去，憋住笑意，附耳輕聲道，“你這般正經模樣，我可是初次見識。不愧是少主，正氣凜然，鄭重其辭。倒有陌伯伯當年風範，讓我也敬畏幾分。“

“我也只待弟子如此，對你...“陌宸望向她，“唯獨對你不同。“

“恩，我知道。畢竟你我武功相當，現又是同一職位，總要敬我些。“秦洛偷笑一番，尋思着還好選上首領之位，不然往後日子可要被陌宸處處壓制，對他唯命是從甚是不悅。

陌宸見她這般，也是無奈淡笑。這世間只有你，也唯獨你一人，能讓我露出柔情一面。

“走吧，我們去主院。“陌宸緊握她手，繼續邁步往裏走。

秦洛環視四周，有絲疑惑，“我記得前蒼龍首領與其下所有弟子謀反叛逆，有些被我就地正法，還有些應在大牢等后發落。如今我接手，其下應是沒有弟子，今日...“

“這些是朱雀、玄武、白虎下分派來的弟子，總不能讓你一上任，就空做首領一職。傳出去又會流言蜚語，躁動不安，對你名聲也有損。“

“陌伯伯果然細緻入微，考慮周全。“

“是我...“陌宸欲言又止道。

“是你什麼？“秦洛耐心等待回答。

“沒什麼。“

陌宸嘆口氣。此事是他建議父親如此，后又是自己一手操辦，玄武、白虎兩支流也是他親自催道，抓緊給予分派弟子人選名單。一人一名，點清人數，查實身份。朱雀分來的弟子都是他精挑細選，都是能助洛兒一臂之力的人才。

不過洛兒無需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