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緣 第五十七章 罄 露

天久堂廳堂內，兩旁眾人都緊盯秦洛。南倉第一位女首領，已是名揚四海。

秦洛走向正前方，在陌業凡不遠處單膝跪下，授命首領一職。

陌業凡微微點頭，露出慈祥笑容。

“秦洛聽令，你賢良方正，端人正士，劍術高超，今日授予你蒼龍首領一職，願你不忘眾人所託，秉公任直，黜邪崇正，以身作則帶領我南倉，永保江湖太平盛世。賜你蒼龍令牌，命眾弟子聽令，違命者可就地正法。“

“謝掌門，秦洛定不辜負眾人所託。“

陌業凡抓着秦洛手腕，將令牌交至手中，如釋負重地看着她，一舉一動禮數周全。回想秦洛兒時頑皮模樣，如今她任曾父親之職，想必秦炎弟泉下有知，會倍感欣慰吧。

他抬起秦洛臂膀，“來，秦洛。“

秦洛低着頭，緩緩起身。陌業凡拍着她手臂，輕聲道，“人前你稱我為掌門，人後你便可喚我陌伯伯，同以前一樣。我回替你雙親，好好照顧你。“

秦洛握緊雙拳，那從前場景又再次顯現眼帘，溫暖美好。內心不由得泛出酸意，濕潤一圈眼眶。

“落座吧。“陌業凡便轉身，秦洛深呼吸，將情緒控制住，走向一旁。

她望向不遠處，孫影倩和司徒昊落座在後處，為她興奮祝賀。恰巧餘光瞟向眼前，陌宸坐在前處，偷偷示意着讓她坐在身旁。

秦洛觀望一番，此處便是首領們的座位。她走去落座於陌宸旁，而一旁矮桌便是其他兩位首領，她禮貌作禮，“皺首領，騰首領。“

兩人回禮，“秦首領。“

騰傑望着秦洛和陌宸，情不自禁道，“兩位真是為南倉爭臉啊，陌少當年僅十八歲就任為首領，稱之為南倉最年輕首領。而秦首領是我南倉第一位女首領，芳齡也只有二十有三。這年輕一輩就是不一樣。“他端起酒盞，“來，我敬秦首領一杯。“

秦洛也隨之端起酒盞，“騰首領客氣了。“說完，兩人一飲而盡。

此時，南倉弟子端遞佳肴，熱鬧開席。

秦洛低頭看盞，一言不發。好似在尋思什麼。

“你在想什麼？“

秦洛看向身旁，陌宸正輕聲同自己講話。她搖搖頭，“沒什麼。“環顧四周，熱鬧非凡，“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

她蘸滿酒盞，再次一飲而盡。

“你盡如此善酒。“

“壯壯膽而已。“

“你居然還有怕的時候，你可知你救下懷赤鳥那番舉動...“陌宸回憶她迎面沖向鄒婉茹劍刃的那一刻，讓他心驚肉跳。

秦洛嫣然一笑，“生死我都不懼，那刻更是不怕。“

陌宸聽她這話，內心感到憂傷，他低頭緊握秦洛放至桌下的手。兩人四目相對，他緊盯秦洛眼眸，柔情似水的眼神再顯雙眼，“可我懼。“

陌宸說完，手勁加大幾分，他太怕再次失去秦洛，已是不想再回到那十年的苦苦尋找和念念不忘的相思。

秦洛見他雙眸，心顫不已，頭腦發熱，心緒全亂，如此不安神情，到底是為何？

她抽回手，控制自己內心。無意間觸及到破魂劍，“你那時為何會帶上破魂劍？“

陌宸沉默不語，秦洛看向孫雍一眼，“你難道預料到，此人會同我比武？“

他再次一言不發，秦洛見他如此，便是被自己說中了，拖着腮，“你城府如此之重，我倒很難與你共事。“

“只是預測，哪兒來得城府？“

“若你不拿破魂劍，我未必能勝過他。這我倒要感謝你。“

“你...你感謝我？“

“恩。“秦洛再次為自己蘸滿酒盞。

“若如此那就報答吧。“陌宸輕聲道，內心控制不住地顫動着。

秦洛拿起盞，聽他一言，瞬間愣住，“報答？“

“恩，那就從幫我熏治眼疾開始。“

“我拒絕。“秦洛飲盡杯中酒。

“為何！你不是感謝我嗎？“

“我收回那句話。“

“你現是首領，怎能出爾反爾。“

“你提醒我了，我如今是首領，除非陌伯伯下令，其他一概不聽。“

“你！“陌宸抿緊雙唇，憤憤不平，卻又不能道出什麼。拿起桌上酒盞，一飲而下。再拾起酒壺，想蘸滿酒，卻被秦洛攔下。

“一杯足以，你眼疾還沒好。“

“你在關心我？“

“我在關心我南倉未來，若你失明可就辜負掌門重託了。“

“你這冠冕堂皇的話何時學會的？“

“就在剛才。“

陌宸沒有多言，乖乖收回手。秦洛見此，將酒壺放置面前，同后旁弟子道，“源宇，你給陌少舀些溪水。“

“是，秦首領。“源宇起身前去置辦。

“如今我其下弟子都不聽命於我，你讓我如何立威嚴。“陌宸說道這些更是不悅，“你居然還教唆源宇威脅我！“

“我也隨口一言，沒想他竟將你制服了，源宇勇氣可嘉啊。“

“陌少，水來了。“源宇端來一盞，送向陌宸。

陌宸接過，卻暗暗挖了他一眼。彈指見，源宇感到不寒而慄。

秦洛瞟他一眼，摸着酒盞，低頭露出一笑。她好似很喜歡這樣的相處，瞬間溫暖湧向心潮。今日便是新的開始。

宴席人聲鼎沸，眾人都恰談甚歡。

一人便起身走向陌業凡，恭敬作禮道，“恭喜陌掌門，喜得有才之人。“

陌業凡微微點頭，他對此人也是記憶深刻，“柳盟主，好久不見。此宴你能前來，南倉定會好好招待於你。“再起身客氣道，“想必你也知曉一些傳聞，春鄴大會時秦首領是受奸人所害，才傷了你。此事算我南倉之過，請不要強加於秦洛身上。“

陌業凡為了不讓銘花坊一事再次重演，早已做好打算。用南倉今日地位來壓制此事，定能護住秦洛。

孫雍看向他們，已然心知肚明，“原來是陌掌門邀請的，看來南倉真得很重視這位忠烈之後。“

“現在看來是如此，可我還是忐忑不安。“馮燕楊拍着胸脯，控制內心。

“聽說秦首領醫術也是了的，要不叫她來醫治你的心疾？“

“真不是開玩笑，你可見這柳岳鳴看秦姑娘的那番眼神，不是仇恨！是....“

柳岳鳴也恭敬道來，“我柳岳鳴豈是不講理之人，不過我倒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那可否請柳盟主先慢慢道來。“

兩人言談間，引起一些關注，但也只限小部分人。畢竟勢力之間友好寒暄已是常事。

陌宸暗自關注着。此事他早已知曉，父親考慮周全，此事定能了結。

秦洛無意間目光瞟向那處，覺知此人眼熟，卻記不起是誰。是誰來着...

可她現心思全然不在上面。陌宸這般，想必源宇已然不能為他治療眼疾，而如今自己身為首領，若日日前去南雀廬，定會惹人非議。得想個法子才行。

她有絲焦慮，揉着太陽穴，絞盡腦汁在想應對之策。

柳岳鳴朝秦洛看了眼，乾咳幾聲道，“我愛慕秦首領許久，想娶她為妻。“

“咳！“

“噗！“

周圍一片驚訝，陌宸正飲着水，聽見此言心中一驚，眼孔放大，突然間被水嗆着，劇烈咳嗽。

而坐在後方的孫影倩和司徒昊也聞見，他們頓時將茶水噴出，兩人這番舉動倒是不約而同。

秦洛一心想着對策，沒感知周圍動靜，甚至都沒聽見柳岳鳴那番言辭。片刻間，卻見陌宸咳嗽不止，緊張心切道，“你怎麼了？“

“沒...沒事...“

馮燕楊扶着額，無奈萬般，“我就說有事要發生...“

“愛慕許久？被打成這樣還能愛慕...也是難得...“孫雍托着腮，靜看這場鬧劇。

此時，柳岳鳴緩步走向秦洛，他眼神中帶絲情意。秦洛注意到他，出於禮貌起身恭敬着。

“秦洛姑娘，當時多謝姑娘治療腕脈斷筋之痛。“

腕脈？斷筋？你是...她低頭想着，無意間看向陌宸。

柳岳鳴停頓下，繼續道，“之後，我便日日思緒與姑娘，才知那時已然動情。人世間有百媚千紅，唯獨你是我情之所鍾。“

秦洛對他此言半句都沒聽進去。她瞧見陌宸臉頰泛紅，為此思慮起來。

剛才咳嗽是為何？難道勞累傷及肺腑？

柳岳鳴見她低頭不語，上前靠近，從袖中拿出一根玉簪。此簪首端樣式似扇形，上面花樣雕琢精巧，一看此物定是貴不可言。

他伸手越過秦洛臉龐，將發簪緩緩插在髮髻上。秦洛回過神，似乎有意避開，但為時已晚，發簪已是帶上。

陌宸雙拳緊握，立馬起身，一把拉扯秦洛髮帶，髮絲柔順墜下，發簪也隨之落下。

秦洛感知髮髻鬆散，倒有絲懊惱。今日髮帶是惹到他們了？！

陌宸一手擒住秦洛手腕，將她拉回身後，一手接住發簪，拋還柳岳鳴。憤慨眼神目視此人，“我們秦首領！只嫁！南倉...弟子！“

司徒昊在後，聞此話中間的斷口，一臉尷尬。

我怎麼覺得陌少是要說南倉少主呢。

秦洛聽他初始言辭，倒是記起一二，皺緊眉眼，他同銘花坊弟子一樣，都是被自己傷過的人，此番是來興師問罪的。

“柳盟主，當日是在下之過。給你療傷是情理之中，若你並沒解恨，我曾說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陌宸轉頭，急切萬分，有意壓低聲音，“什麼悉聽尊便，什麼要殺要剮！他是要娶你為妻！“

“什麼？“秦洛露出驚慌，剛才分神好似沒聽清後半句。理解下陌宸的話，她再次皺眉不展，“娶我是為報仇嗎？何必耽誤自己姻緣...“

陌宸見她一臉懵懂，倒是慶幸一番。原來洛兒根本沒聽見此人罄露之言啊。

“柳盟主啊，你看把秦首領嚇得。人家畢竟是姑娘，你這麼貿貿然，實在欠妥。“

陌業凡見此情形，開口道，“秦洛父母已不在人世，如今我將她看作自己女兒一般。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兒女私情我從不干涉，此事還需秦洛點頭。我實在不能幫你什麼。“

柳岳鳴望向秦洛那不知所措的面容，細想下，自己確有魯莽。轉身道，“陌掌門，那可否允我在南倉小住幾日？“

“這...“

“我沒別的意思，就想與秦姑娘多些交流，也好知曉她的意思。“

陌業凡思慮着，莫非這柳岳鳴真喜歡秦洛？他嘴角勉強上揚，“我南倉怎會拒客，此事便隨柳盟主吧。“

“多謝，陌掌門。“

柳岳鳴再次面向秦洛，恭敬作禮，便走去落座。

陌宸甚是不悅。早知如此，風垠國時就不應該就下他！他怒氣沖沖地同秦洛一起落座。側頭看向正梳發的秦洛，“你...“

秦洛見他欲言又止，心裏卻很清楚，“此事我會妥善處理，你不必多慮。“

“你要如何處理？你絕不能嫁於此人！“陌宸抓緊她的衣角，勁道越來越重。

秦洛不知如何作答，她同別的女子不同，對嫁娶之事毫不感興趣，也根本沒想過未來夫君是何許人。且有時她更喜獨自一人。

綠蔭樹下，伴隨鳥兒吟唱。孫影倩和司徒昊在庭院拱門旁，閑談着宴上一事。

“這怎麼就提親了呢？“孫影倩苦惱尋思着。

“那人還在我府上休養幾日，沒想到卻看上秦洛，此事倒是陌少一手促成的。“

“陌少肯定憋屈，自己救下此人，反而看上自己的心上人。而且此人比陌少直接多了。你看人家一上來就提親！再看陌少！到現在心意都還沒說，我都快急死了。“

司徒昊嘆口氣，朝一處望去，壓低聲音道，“噓，陌少來了。“

陌宸同弟子囑咐些事後，向他們走去，眼睛瞟了一番，疑問道，“洛兒呢？“

“秦洛說她還有一處要去，就先走了。“司徒昊說完，擔憂神情表露臉上，“陌少啊，這親事怎麼說啊？難不成秦洛真得要嫁給柳岳鳴？“

陌宸如今一聽柳岳鳴這三個字，就怒氣上頭，“他休想！我絕不答應。“

“你答不答應沒用啊，秦洛怎麼說？“孫影倩着急着。

陌宸泄氣道，“洛兒說她會處理此事，但並未與我詳談。“

“我覺得柳岳鳴是有備而來，他藉此在南倉上小住，是想與秦洛培養感情。“司徒昊對此事分析一二。

孫影倩催促着，“陌少！你都和秦洛培養數月的感情了，怎麼還不說出心意啊，那人都提親了！“

“我！“陌宸也為此煩惱不已，心急如焚道，“我也提了啊！我！“

他欲言又止，再看向兩人都用驚訝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向秦洛提親過？“

“什麼時候的事！秦洛有說什麼嗎！“

陌宸深吸口氣，他可是不只提過一次...

他轉身大步走出門外，洛兒除非你愛上他人，不然我絕不放手！

“陌少，你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