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蕭楠一路飛馬回京,着人將那刺客推到了雲貴妃的居所,雲貴妃正坐在大堂彩秀描金的屏風前邊喝茶,大冷天的,兩扇朱門大敞四開,雲貴妃穿了一件錦繡貂皮吊里兒的短襖,坐在虎皮椅子上,腰腿上裹着一件拖地的黑貂披風。
雲貴妃和玉皇后完全不同,玉皇后溫婉如水,嗔怒含情,行至如雲,雲貴妃則不然,不怒自威,舉止之間頗有大將之風。蕭楠沒想到一進華庭就直面他娘,不免愣了愣,而他身後的侍衛早就跪了。
雲貴妃腳邊上燃着火盆,捻起一旁的茶碗,輕輕的啜了一口,不咸不淡的問
“哪兒去了?”
蕭楠抿了抿唇,一言不發,雲貴妃也不含糊,當即吩咐人取了藤鞭,將他按倒在地,兩扇朱門一合,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韌勁十足的藤鞭帶着呼嘯的風聲,甩着勁兒的落在蕭楠身上,蕭楠想,豁出去了,不就挨揍么,打死小爺,小爺吭一聲就不姓蕭!好在剛剛着了心腹去通報杜越,大哥那邊援兵有望。
二十鞭子下去,蕭楠忍不住嘶聲嚎叫起來,雲貴妃坐在屋子裏手都不抖,錦華庭門外有人幽幽嘆了一聲,雪白的衣裙白浪輕泛折射出繁複的鳳紋來,那行刑的人一見,趕忙跪在地上磕頭見禮,雲貴妃放下杯子,親自迎了出來,玉皇后伸手托住她
”何必多禮呢“
那語音溫溫軟軟的,如同碧空上的翔雲。雲貴妃看了看癱在地上的蕭楠,道
”打到他說為止”
玉皇后輕輕蹙了煙眉
“雲妹妹,孩子還小,若是打壞了,該如何是好?”
雲貴妃笑道
“自古慈母多敗兒,小時不教,大時當誅“
玉皇后將眼睛垂下,淡淡的一笑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家裏總不比軍營領下森嚴,陛下他素來愛子如寶,妹妹這樣恐怕會上了皇上的心”
雲貴妃丁點不讓
“如今遷就這逆子,長大怕就不是傷心的問題了”
玉皇后連大殿都沒進,就帶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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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風雪肆虐,呂謠帶着一班筋疲力竭的人馬坐在林子裏烤野物吃乾糧,木柴在火焰中劈啪作響。上百個人的隊伍一起坐在營地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人去舀烤得冒油的獵物,比對太子的忠心更重要的是,假如太子真的回不去了,那他們這些直接隸屬於太子的飛魚營,將會面對什麼?
誅了九族?全家流放?還是官賣?充軍?或者連累家族左遷,自己殺頭是最好的結果吧?
呂遙咬了咬牙,當上飛魚硬的統領這麼久了,鎮日裏嘻嘻哈哈成群結隊的在皇城裏快樂逍遙,抱怨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以為帶兵就是這樣,呼呼喝喝威風得緊,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什麼叫統領。
如今丟了太子,這些兄弟的身家性命眼看就要如同飛灰,假設他更仔細,更小心,更勇敢些,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局面了。
呂謠掰斷手中的樹枝,閉目吸了口氣,也許真被韓王殿下說中了,若是找不到太子,他們乾脆都死在這裏也算得上以身殉主,好過連累家人。
燕菡把所有的衣服都扒下來,裹住了意識不清的蕭宏,他現在只穿着一層淡薄的白色內衣,奮力的在雪地上爬,大雪還在下,可是月亮漸漸的出現在天空上,明亮柔和的月光一瀉千里,雪地上異常的明亮。燕菡知道,假若雪停,天氣會變得愈加寒冷,到時候蕭宏想要活下去,就更難了。
他把蕭宏綁在自己的背上,靠着自己身上蒸騰的熱氣維持他的體溫,燕菡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就會低頭咬上一口雪,汗水從滴下來,在領口處變成冰。
直到雪完全停了,燕菡幾乎焦躁到絕望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個山洞,被枯草掩映着,洞口落滿了積雪。
擦了把臉上的汗和淚,燕菡小心翼翼的將蕭宏拖進山洞。
此時,杜越帶着人馬披星戴月的向飛鷹澗而來,他身後帶着杜瀾手下精挑細選的探報,馬蹄上裹着厚厚的布,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在夜裏飛速前進,就像一隊幽靈一般,杜越現在心裏七上八下的,這些人是佼佼者不假,糟糕的就是都是新手,沒有任何實戰經驗,尋找太子這種大事,居然要用這種人.....杜越覺得很不靠譜,可是和寧長公主異常的堅持,和寧公主平時都是很溫婉端莊的,可有的時候,她身上會顯出蕭氏皇族難以直視的皇族威壓,那雙溫軟的眸子一但凝結起來,便會令人不敢違拗。
蕭宏醒過來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被火光照耀的凹凸岩壁,跳躍的橙黃色光影給人一種安定溫暖的愜意慵懶感覺。
燕菡動了動手臂,將蕭宏的頭向自己懷裏摟了摟,溫聲問道
“你醒了?”
長久的乾渴和飢餓,令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蕭宏眨眨眼,身體緊緊的被燕菡抱在懷裏,所有的衣服都裹在兩人的身上,一堆枯枝噼噼啪啪的在蕭宏身後燃燒,狐狸披風的絨毛觸在皮膚上,熨帖柔軟,火光里,燕菡的眼睛柔軟美麗的驚人。
“要不要喝點水?”
嘴唇離耳朵太近,有一種呢喃的親昵感覺,蕭宏眯了眯眼,燕菡將蕭宏肩膀處的皮裘拽了拽,起身去火堆邊上取來一截枯竹。
少年曲卷的長發纏繞着健美的身體,皮膚在火光下鍍上一層金輝,軀幹修長,肌肉伸展流暢,下巴和鼻樑利落堅硬,初步體現出男人的稜角來,長長的睫毛在冷峻的臉上落下陰影,有一種化不開的寂寞味道。
蕭宏的目光落在他曲線完美的背部橫七豎八的陳年舊傷上,忍不住側過頭。男人身上帶些傷痕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這些傷疤記載的不是輝煌而是侮辱。
燕菡小心翼翼的墊着布舀來竹筒
“我找到了些幹了的甘草,煮水,喝一口”
蕭宏轉過頭,燕菡的嘴唇堵過來,給他餵了一口甘草水,略微有些燙,蕭宏紅了臉,向後一挪,難得慌亂的垂下眼睛,搪塞道
“不喝了”
燕菡望了望他,站起身,將竹筒煨在一邊,赤身鑽了進來,將蕭宏繼續摟在自己懷裏,下巴輕輕的觸在他得頭頂
“你餓么?我躺一下,去看看有沒有獵物”
他得手臂橫過蕭宏的腰,稍稍一動,便會有令人戰慄的摩擦,蕭宏今年剛剛十三,可他曾經十八過,很難不彆扭,燕菡的皮膚潤潤的,即使不動,也難以忽略那種暖洋洋的相互依偎的感覺,他就湊在他頸間說話,毛茸茸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從上方盯着他,純潔蔚藍,無辜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