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章 離不開你
三個月後，葉青青和李雲霄決定要出去看看，他們不太喜歡天宮裏這樣安逸的生活，特別是李雲霄，因為身上有着狼的血統，他更喜歡自由。
鳳鸞雖然捨不得，可也沒有辦法，只能點頭同意。
兩人臨行的時候，鳳鸞又哭了起來，這就好像雖然不是每日要見面，可在身邊便是安心。
沈鈺為了叫她不要難過，便離開天宮去買了些桃花酥給鳳鸞吃。
可鳳鸞吃了幾口，便覺得難受不已，不肯繼續吃了。
沈鈺有些驚詫，這可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了，竟然這般遭她嫌棄么？
他低聲道：“你今日都沒好好吃東西，還是再吃一些吧。”
鳳鸞又咬了一口那桃花酥，這次便是直接吐了出來。
一陣乾嘔之後，鳳鸞眼角都掛上了淚珠兒，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憐。
沈鈺見她這樣，便也不再逼她吃了，只是將人抱到床榻上，給她蓋好被子，道：“我知曉你今日難過，早些休息。”
鳳鸞只覺得自己胃裏一陣翻滾，整個人哪哪兒都不舒坦了。
她拉着沈鈺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委屈道：“沈鈺哥哥，我難受。”
沈鈺只能坐在她身側，給她輕輕地揉着。
“阿鸞乖，閉上眼睛，睡吧。”
鳳鸞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又折騰道：“我睡不着，要聽故事。”
沈鈺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想聽什麼故事？”
他其實沒什麼可講的故事，畢竟以前他實在悶得很，從不喜歡去聽凡塵那些俗事，此刻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鳳鸞也知道他的性子，便自己化出一本話本子，遞給沈鈺，道：“要聽這一本，你念給我聽。”
沈鈺接過那泛舊的話本，剛打開第一頁便一把將那冊子給丟了出去。
隨之而來的是面上的紅潤。
鳳鸞坐起身子，看着地上那本話本，帶着絲絲笑意道：“你幹嘛啊，那可是我最喜歡的畫冊子了，你怎麼這樣暴殄天物啊？”
沈鈺瞪她一眼，道：“以後這等書，你自己也少看的好，別把圓圓帶壞了。”
她怎麼把圓圓帶壞？
她還擔心他整日悶着，倒是要將圓圓帶成悶油瓶呢。
鳳鸞摸着鼻子訕笑道：“別這麼死板嘛，沈鈺哥哥就是沒情調兒，真是可惜了這一張漂亮的麵皮。”
她說著，還不忘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沈鈺嘆了口氣，道：“什麼情調？你不過是想逗弄我罷了。”
他扶着鳳鸞的身子躺下，給她重新蓋好被子，道：“這會兒笑話了我，你便不難受了是不是？”
經他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有這麼幾分道理。
鳳鸞覺得方才那種不適的感覺，好像消失了。
果然，她家沈鈺哥哥是她的開心果。
她手裏撥弄着沈鈺的頭髮，一雙桃花眼半眯着看他，眉眼帶笑。
沈鈺伸手將她的眼睛覆上，道：“快些睡，怎麼像圓圓一般，這麼難哄？”
鳳鸞笑道：“這倒好了，可算那孩子也有幾分像我，不然可真要悶死了。”
沈鈺無奈的搖搖頭。
……
次日，沈鈺怕鳳鸞送走了葉青青，心中難過，便提出要帶她去飄雪閣看看蕭家二老。
鳳鸞笑道：“如今你倒不醋蕭嵐了，還主動帶我去飄雪閣？”
沈鈺點點她的鼻子，道：“他如今也上了年紀，我自然不會同他計較，你這樣喜歡看容貌的人，也斷不會瞧上他了。”
事實上，沈鈺心裏其實還是介懷的。
畢竟蕭嵐至今都沒有娶妻的事情，一直叫沈鈺耿耿於懷。
這人好像是要跟他作對一般，明明也是個世家子弟，相貌出眾的，可偏偏以自己心有所屬推脫。
心有所屬？
沈鈺每每聽到蕭嵐說這四個字，心裏便是一緊。
即便蕭嵐曾經要娶他妹妹沈瑤，可到底不過是世家聯姻。
這個蕭嵐，肯定是對鳳鸞有所圖的。
再加上蘇橙是蕭嵐童養媳的事情，最是叫沈鈺氣上加氣。
今日不過是看在鳳鸞心情不佳，待她出去走走罷了。
一家三口晌午時分便到了飄雪閣，因都是一家人，便也只是吃了頓家宴。
鳳鸞吃飯的時候，又開始嘔吐起來。
這模樣旁人看不出，可飄雪閣的眾人卻清楚的不得了。
上回鳳鸞有了身孕，也是這幅模樣。
蕭氏將鳳鸞拉到自己身邊，伸手切了切她的脈，便眉開眼笑道：“你們這兩個做父母的，真真是一點兒都不上心。都已經有了三月的身孕，到今日也沒發覺么？”
鳳鸞愣了愣，看向沈鈺。
那人也是瞪大了一雙丹鳳眼，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走到鳳鸞身邊，拉起她的手給她切了切脈。
果然是有了身孕。
沈鈺眸子顫了顫，道：“阿鸞……”
鳳鸞可還記得上回那糟糕的經歷，頓時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不想要什麼，偏偏就來什麼。
她是真的怕疼，不自覺的咬了咬嘴唇。
這些小動作自然逃不過沈鈺的眼睛，他眸子暗了下來，苦笑道：“這是我的失職，應該更早些發現的。”
鳳鸞沒說一句話，她心裏忐忑極了。
吃過了家宴，蕭氏便將鳳鸞叫到裏屋去，拉着她坐下，道：“阿鸞，你今日怎麼臉色這樣不好，是不是睡得不好？”
鳳鸞搖了搖頭，道：“師娘，你知道我上一回險些死了的，我有些害怕。”
蕭氏笑道：“這便是女子的鬼門關，天底下的哪個女子都是要經歷這一段的，阿鸞你的日子還很長，比我們都要長。或許往後不知道還要經歷多少次呢，你總不能每一次都擔驚受怕的，需得勇敢面對。”
道理鳳鸞都懂，可她就是害怕。
雖然從她出生起也從未聽說過有哪家神女因為生子死了的，可這種不可控制的恐慌，鳳鸞也沒辦法。
鳳鸞聽了蕭氏的勸慰，心裏也沒覺得有半分的安穩，只是更加緊張了。
入夜，三人便啟程返回天宮。
圓圓扯着鳳鸞的一角，鳳鸞便將他抱在懷裏，道：“怎麼了？”
圓圓嘟着嘴，道：“我聽蕭嵐舅舅說，娘親又要有別的小孩兒了，是不是真的？”
鳳鸞愣了愣，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道：“圓圓不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么？”
圓圓疑惑的撓了撓小腦袋，道：“弟弟或者妹妹？他們會陪我玩兒么？”
鳳鸞笑着點點頭。
這回那孩子倒是高興了，回頭看向沈鈺，道：“爹爹，我要有個陪我玩的弟弟或妹妹了，太好了。”
沈鈺看向鳳鸞，心裏有些擔心，故而臉上也是難看的表情。
三人回到天宮，圓圓還是吵着鬧着要去阿奇那裏。
他前腳被阿奇接走了，鳳鸞便疲累的躺在床榻上。
沈鈺在她身旁坐下，道：“阿鸞，我想明白了，你若是不想要，我們便把這孩子打掉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指都是緊緊地攥在一起的。
鳳鸞握住她的手，道：“可我想生下沈鈺哥哥的孩子，像沈鈺哥哥一樣漂亮的孩子。”
沈鈺眸子顫了顫，道：“可我不想你受苦，更不想再看着你……”
他想起了鳳鸞渾身都是血的模樣，那樣的場景他這輩子都不想在經歷第二回。
鳳鸞低聲道：“我知道沈鈺哥哥心疼我，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想好，恐怕這世上除了我，沒有哪個母親會這般猶猶豫豫了。人家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可到了我這裏卻偏偏……”
她嘆了口氣，繼續道：“罷了罷了，這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其實也是我自己種下的因果。若非我總是纏着沈鈺哥哥胡鬧，怕是也不會這麼快便……又有了，沈鈺哥哥是不是也覺得我煩得很？”
沈鈺搖搖頭，道：“怎麼會？”
鳳鸞又道：“今日我聽師娘說，兩個人在一起相處的久了，感情自然而然便會淡了的，能維繫兩個人關係的，只有血脈。”
鳳鸞說著，便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兒，道：“沈鈺哥哥如今對我還有新鮮感，才會疼愛我，護着我。總有一日，沈鈺哥哥也會覺得討厭，也會厭煩，便是我自己也會有不喜歡自己的時候，沈鈺哥哥會那樣也不奇怪。”
沈鈺在鳳鸞跟蕭氏去裏屋的時候，也聽蕭序說了好些話。
他倒是一直在勸沈鈺要對鳳鸞更多些包容心，畢竟女子在這種特殊時期，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裏都會變得很是敏感。
稍稍有半點兒不順心的，便會又哭又鬧的。
這一點沈鈺也是深有體會。
雖然鳳鸞懷着圓圓的時候，總是對他避而不見，可夜裏他還是悄悄地照顧鳳鸞，那真的是一會兒一小哭，一會兒一大哭。
沈鈺瞧着鳳鸞眼下這個架勢，怕是又感傷了起來。
他只能將鳳鸞抱在懷裏，道：“別想這麼多，我不會的，我是受了多少艱難才能跟你在一起，如今我恨不得日日跟你粘在一起，恨不得將你寵的無法無天，又怎麼會厭煩？”
鳳鸞紅着眼眶看着沈鈺，道：“真的么？”
這話說的簡直是委屈，叫人聽了心疼極了。
沈鈺點點頭，給她擦掉眼淚，道：“別多想了，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高興，死生我都隨了你，也算是全了對你的情。”
鳳鸞靠在他肩膀上，聽他說這些話，心裏便有了幾分安定。
這一晚，兩人都沒有睡好，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鳳鸞便低聲道：“沈鈺。”
沈鈺動了動攬着她肩膀的手，低聲道：“嗯，我在。”
“我害怕。”
那人緊了緊手，道：“我知道，乖，有我在，別怕。”
“沈鈺。”
“嗯。”
鳳鸞的身子微微抽動了幾下，道：“我會不會死？”
沈鈺道：“阿鸞怕死么？”
她點點頭，道：“怕……怕再也見不到沈鈺哥哥。”
沈鈺輕輕吻了吻她的頭頂，道：“不會，若是你死了，我便隨你一同去死，絕不叫你一人離開。”
“不要。”
沈鈺又揉了揉她的頭髮，將人抱的更緊了幾分，道：“好，阿鸞也不會死的，別怕。”
鳳鸞蹭了蹭，道：“嗯。”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我唱歌哄你睡覺么？我今日也給你唱歌聽，好不好？”
鳳鸞點了點頭。
她還記得，她還是凡人的時候，在觀音廟裏，沈鈺給她唱過歌。
那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生不如死，卻忘了那個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每日想的都是什麼。
她輕輕開口，道：“當年在觀音廟，你是用什麼心態每日哄我睡覺？”
沈鈺愣了愣，歌聲也戛然而止。
“心疼，瞧見你難過，我比你更難過。”
鳳鸞道：“可你……後來還是不信我。”
沈鈺低頭，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並非是不信你，起初只是因為那場面着實是將我沖昏了頭腦。可冷靜下來，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我以為你是被紈絝的劍氣控制了心性，才會做出那些事情。
你大概不知道，我心中一直向著你，我跟孟越成婚也不過是為了騙得大哥的信任，想藉機與你遠走高飛。
可我沒想到你會在大婚當日出現，也沒想到你會當眾說了那些叫我難堪的話，更沒想到你會當眾搶親。
說來可笑，我當時腦子裏想的是大哥的顏面，我生你的氣，也是因為這個。”
鳳鸞有些驚訝，道：“你為何……從未與我說過？”
沈鈺苦笑：“當時年少輕狂，不知道失去的滋味，後來我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當我一個人躺在觀音廟裏的時候，我每天想的都是你。
那時候我才明白，什麼將一切處理好了再去尋你，那些話都是我辜負你而找的借口罷了。我該早些去尋你，我該早些跟你說明白，我該早些叫你安心。”
鳳鸞抱着他的腰，道：“別在說了。”
沈鈺聲音有些沙啞了，他繼續道：“阿鸞，你該恨我，我也該一輩子對你心存愧疚。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我在傷害你，每一次也都叫我痛不欲生，我切實的體會了什麼是遺憾，什麼是痛苦。
阿鸞，這些都是你教會我的，說出來或許你會覺得我好笑，可我……根本就離不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