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章 太湖女俠
再說柳如風的師傅,那是一個老人,號玉笥老人,居於深山之中,是個風塵隱士。柳如風出師時,只囑咐他永遠不要提是玉笥老人的弟子,其餘有什麼作為就看他的造化。從此不再過問柳如風的事。其實玉笥老人弟子眾多,自己愛隱居,怕徒弟惹麻煩,因此每個徒弟出江湖時他都有同樣的一番叮囑,其它都好說,就是不能說是玉笥老人的徒弟。
玉笥老人在荊湖道玉笥山中,清溪板橋,數間茅屋,就是他的居所了。這裏和他一起居住的還有三個弟子,有兩個是十多歲的小姑娘,長得胖乎乎的跟熊貓似的,卻跟着玉笥老人學會了搏虎降龍的本領。還一個叫馬玉成,算起來是玉笥老人的大弟子,年紀和入門時間都超過柳如風。這天玉笥老人讓兩個小姑娘整了一桌小酒,要送馬玉成出山。
“打算云何處遊歷?”玉笥老人問馬玉成。
馬玉成早就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說:“從小在山裏長大,想雲有水的地方居住。”
“那你去太湖吧,太湖伏波庄袁家和我有些交情。”喝完餞別酒,玉笥老人對馬玉成說。又交給馬玉成一封書信,馬玉成揣進懷裏,告別師傅和兩小小師妹,往太湖逶迤而去。
那馬玉成去到太湖,並不急於找伏波庄袁家,倒是在依水處先結一草廬住了下來。太湖之畔,背倚青山,門前是波渺渺,柳依依,與山中日月自不相同。在這裏住了一段日子,平常在太湖邊垂釣,抽冷子也在周圍做了幾件俠義勾當,管些不平事,被傳頌開來。人們不知他名姓,便都稱他是“煙波釣客”。
這日在路上遇一喜轎,只見大紅喜轎顫顫悠悠,鼓樂吹吹打打,不見嫁妝,亦不見新郎,心中十分奇怪,就一路跟了下去,隱隱的卻聽轎里有啜泣之聲。那些吹鼓手和轎夫見是煙波釣客跟着,也無人過問,任由他一路相隨。到了地頭,周圍一打聽,原來是有錢人家,放下高利貸,臨了債務人還不起,債主就抓了他女兒來抵債。光天化日竟有這等行徑!馬玉成年輕氣盛,自然容不得這等霸人妻女之事,打算干預一番。
入夜,那富戶高朋滿座,開懷暢飲。他卻悄悄踅進了新房,要把那被搶的姑娘在洞房之前搶回。進得房來,見一女子身穿大紅喜服,紅蓋頭蓋着頭部,隱隱似在啜泣,就說:“姑娘快跟我走吧。”
本想去牽姑娘的手,那姑娘卻自己掀了蓋頭,一劍飛來,嘴裏叱道:“狗賊!你看看我是誰!”馬玉成急退避開,卻是險之又險。那劍卻不饒人,緊逼他胸口,竟如影隨形。馬玉成邊退邊拔出劍來,本想救人,不意是個高手,反鬥成一片。
打了半天,那喜服的姑娘跳過一邊,又叱道:“你不是那狗賊,你是誰?”
馬玉成說:“我乃煙波釣叟,本意是要救你,不知姑娘武功高強。”
“什麼阿,那姑娘早被我轉移走了。”
馬玉成恍然大悟,原來是早有人救了,留下個高手要收拾那霸人女的傢伙,這才大水沖了龍王廟。
說話間主人和滿堂賓客都被驚動了,早涌了過來。那主人也是個會家子,一看新娘不在了,多出手持利劍的一對青年男女,知道自己的事已經砸了,就想找這對男女出氣。再一細看,那男的是煙波釣客,女的更是名動太湖四岸八方已久的太湖女俠,頓時就象匯了氣的皮球。
原來假扮新娘的就是太湖女俠袁雲霓,正是伏波庄的大小姐,只是馬玉成不認識罷了。那袁霓一身紅裝,持劍亭亭玉立。格外英姿颯爽,把馬玉成都看得痴了。只見她手中劍一指這家的主子,厲聲說:“你一慣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限你一炷香之內,帶着全家滾蛋。這座莊園,本俠收了。”
馬玉成也不客氣,也厲聲說:“細軟衣物都拿走,唯獨房契地契和那些高利貸字據一樣也不許帶走,必須先交到我手上。”他自然是多了一個心眼,因為留這些東西,只要他和太湖女俠一走,這莊園還是那傢伙的。救人須救徹,殺人須見血,只有把那傢伙的血全都放了,他以後才無力作惡。
那傢伙哪敢犟嘴?趕緊通知一家人收拾細軟衣物,把契約字據都交給馬玉成,轉眼溜了個乾淨。雖然沒聽說過煙波釣客殺人,但誰惹了這位太湖女俠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所殺之人不知凡幾,官府都從不敢過問。到這種時候,一切的外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留得性命,其它都不重要。那幫做客的所謂親朋,這裏也露出貪婪的嘴臉,全沒有了親朋的模樣,都是劫匪的架勢,各人順手牽羊順走了不少東西。
一炷香之後,懷裏只剩下馬玉成與袁雲霓兩人。袁雲霓一聲唿哨,頃刻間又多出一幫人來,也不知從哪裏湧出。袁雲霓獨對其中一個淚眼婆娑的姑娘愛憐有加,摩挲着她的頭說:“好了,別哭了。這處莊園以後就是你家的。我派人明天就把你父母接來。”那姑娘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白天還被這家主人逼債搶親,晚上自己就成了這裏的主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大家都沒走,留在這裏和那從飛來橫禍里得到飛來橫福的姑娘。馬玉成與袁雲霓倒是相互慕名已久,今天做了同一件俠義事,自是特別相投,一見如故。
馬玉成說起身上還有一封書信要送往伏波庄,今天正好碰到伏波庄的大小姐,就不上府拜訪了,從懷裏掏出書信交給袁雲霓。這裏離他辭別玉笥老人已經一年之久,袁雲霓掃了一眼書信,嗔怪道:“你應該在一年前將這封書信送到家父手上,你真是太失禮了。”
馬玉成訕訕地笑着,他倒不是不知這種延誤是失禮,而是初出江湖,不想讓地方勢力罩着,要自己闖蕩,因此才沒去伏波庄。
第二天袁雲霓的人果然將那姑娘的父母接來,又傳言四鄉八里,要毀滅高利貸字據,着債務人前來認據。附近幾個村莊,凡是租種這家田地的佃戶都須參加聚會。到指定日期,莊園前面是人山人海,果然該來的都來齊了。袁雲霓和馬玉成把那些高利貸字據都發還了債務人,又按人均二畝的地數,給那些佃戶分配土地,登記造冊。臨了又一劍逼着里正,給諸多佃戶重立地契。那些佃戶自認為是青天開眼,派來兩大俠賜給他們土地。原來那惡霸地主雖有別業供不禮貌居住,卻因土地被瓜分,家底沒了,一干打手幫凶一鬨而散,各謀出路去了,從此這地方就少了一霸。其他欺行霸市的傢伙聽說這裏的變故,也人人收斂,生怕遭逢同樣厄運,這片地方因此安靜了許多年。
那太湖女俠袁雲霓常做這樣的事,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馬玉成卻是第一次覺得這麼痛快,待諸事塵埃落定,興奮地望着袁雲霓,嚎叫道:“太痛快了,我現在真想擁抱一下太湖女俠。”
把袁雲霓羞紅了臉,啐了一口,轉向一邊,象自言自語道:“你該代你師傅去拜庄。”
馬玉成自是打點禮物,雲了一趟伏波庄。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是玉笥老人弟子,伏波庄當然很熱情地接待了他。自此後常來常往,竟然果真和太湖女俠做了一對,實現了“擁抱一下太湖女俠”的偉大理想。